最後這句話是何夢從來沒想過的，也是不敢想的。

  那一瞬間她以為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回答，可是她真的聽到了“我也喜歡你”這句話，就像細碎的小石頭緩緩地墜入水裏，掀起小小的浪花。

  淚水在何夢的眼睛裏翻湧，然後小嘴一扁，真的哭出來了。

  鹿隱的指腹觸及溫熱的濕意，聽到低低的“嗚嗚”聲，嚇得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心裏想著是不是他剛剛把人逼太緊給逼哭了。

  “怎麽哭了？”他慌神地去替她抹眼淚，稍微拉開了兩人貼著身子的距離。

  何夢扁著嘴，聲音軟軟地帶著哭腔，“不知道，喝酒喝了腦袋疼。”

  怪不得一身酒味。鹿隱心想。

  他伸手揉揉何夢的腦袋，輕聲說：“頭疼就回去睡覺。”

  “睡睡睡睡睡覺？”何夢一時間瞠目結舌，身子往車窗那邊縮，怯怯地反駁，“不不不行，太早了不行。”

  鹿隱的手淩於半空，毛茸茸的腦袋已經躲開了，昏暗的車裏，他隻能看見何夢的輪廓，但也從她的聲音裏聽到了一絲倉皇的顫抖。

  鹿隱啞然失笑，視線穿透黑暗看了她好一會，才不緊不慢地解釋：“是送你回家好好睡覺。”像是為了逗她玩一樣，頓了一秒又補充，“當然你想和哥哥回滄海府邸那邊也可以，哥哥求之不得地歡迎你。”

  “不行！”何夢受驚似的咋呼一聲，幾乎是秒回應， 說完又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縮回去，羞赧不已的轉過臉看向窗外，小聲地說，“不行，不行的。”

  太快了。

  這樣子真的太快了。

  她都還沒從哥哥也喜歡她的這件事裏反應過來，就要去哥哥家睡覺，太快了，也很羞恥。

  也不知道哥哥是真的喜歡她，可能就是像紀城那樣找個人捱過痛苦的失戀生涯。盡管如此，她也是願意的。

  也是這一刻，何夢總算明白為什麽很多人都喜歡自欺欺人了，因為心裏歡喜，真的很歡喜。

  前所未有的歡喜。

  何夢抬手揉了揉自己依舊燙紅的臉，抿著唇輕輕地笑，烏溜溜的杏眼在黑暗中泛著粼粼的水光。

  下一秒她閉上眼睛，腦袋靠著車窗玻璃，借著夜色撒謊，“哥哥我頭疼，想回家睡覺。”

  鹿隱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說：“好，回家睡覺。”

  明明承上來看就是句很正常的話，何夢卻聽得臉熱，眼睛閉得更死了。

  鹿隱知道她鐵定了害羞了，也沒開車裏的燈。

  他的心情很好，一路上上揚的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時不時用餘光瞟了一眼旁邊的小丫頭，不知何時已經靠著車椅睡著了。

  應該是車裏空調太暖和，睡得很香。腦袋往車窗那邊歪，隻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到了小區門口，鹿隱也沒見她醒來，就把車子停到相對安靜的地方，又從後座拿了一個抱枕，拆開來是床毛毯，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何夢動了動身子，像在調整舒服的睡姿，終於把正臉留給了鹿隱。

  也不知道是不是車裏空調開的熱，還是喝醉的酒作祟，給何夢的臉蛋染上兩片夕照晚霞的紅。

  鹿隱在車裏靜靜地坐了兩三個小時，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在這裏坐了一晚上的經曆，那時候隻能看到小區裏的燈火，甚至連何夢家的房子都看不見。

  如今他坐在車裏，不用看裏麵的萬家燈火，隻用看身邊這一盞。

  老天終究對他不薄，就算過去三年，小丫頭還是喜歡他。

  就算他找了三年也沒找到，但他還是喜歡她。

  眼看時間越來越晚，要是在車裏睡一晚隻怕會感冒，鹿隱俯身過去，輕輕地喚醒她，“妹妹，醒醒，到家了。”

  靠得這麽近，鼻尖都是何夢淡淡的奶香味，令他喉結滾動，紅潤的嘴唇又近在咫尺，他生出了把人親醒的想法。

  到底還是忍住了，怕嚇著她。

  “妹妹，醒醒。”鹿隱又喚一次，終於看到她的睫毛動了，有了醒來的跡象，於是重新坐正身子。

  先暫時好好地做個人。

  何夢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扭扭身子坐好，又抬手拍拍自己的臉，才扭頭看向窗外，“到我們家小區了，好快。”

  鹿隱輕笑一聲，要是知道現在幾點你就不會說快了。

  “嗯，到了。”他溫柔地回應。

  聽到這個聲音的何夢渾身一怔，剛剛睡醒沒想起來，她和哥哥表白了，哥哥也說喜歡她了，還親了她的鼻尖。

  明明親的是鼻尖，她紅的卻是臉。

  何夢伸手摸摸鼻尖，胸口微微起伏，又是清晰的怦怦心跳聲。

  “哥哥，”她抿了抿嘴兒，拘謹地坐著不怎麽敢看旁邊的哥哥，隻是感覺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我們，是不是算，在，在……”

  “算。”沒等她說完，鹿隱就先答了，順道把她未說完的話補完，“在一起了，現在我們是男女朋友，妹妹你想耍賴？”

  “沒有！”何夢迅速抬眸看他，眼裏寫著一絲急切。終於對上他熾熱的目光，何夢沒來由地躲避，卻又隱隱渴望再對上。

  以前室友們說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從眼睛裏看出來，就看那個人的眼睛是不是隻有她。

  她想看看哥哥的眼睛。

  又怕在哥哥的眼睛裏看不到自己。

  想想覺得還是算了，於是乎沒有再去看，細聲細語地說：“我沒有要耍賴，那我以後就是哥哥的女朋友了。”

  “嗯，一定要記牢了。”鹿隱滿意地笑笑。

  何夢點點頭，小聲地詢問：“哥哥，我們在一起的事可以不讓別人知道嗎？”

  鹿隱愣了愣，很是意外。

  明明喜歡他，為什麽還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們在一起？

  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讓她提起要秘密戀愛， 鹿隱擔憂地問：“怎麽了？”

  何夢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一臉期盼地問：“哥哥，可以嗎？”

  麵對她小心翼翼的期盼，那眼神瞬地讓人心軟。鹿隱本就做不出拒絕她的事，而且這麽久以來小丫頭也沒求過他什麽事，隻得微笑著應下。

  但也難免眼底有失落。

  他打算在一起就昭告天下，恨不得在何夢身上貼個標簽——鹿隱的女朋友。

  “謝謝哥哥。”何夢綻放了一個笑容，不過比起平日還是有所收斂。

  “不要著急謝。”鹿隱話一說完，就看到何夢呆愣的小表情，伸手去勾起她的下巴，眯著眼睛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正在逗弄單純的小兔子，“妹妹，你得補償哥哥。”

  曲起的食指貼著何夢下巴的肌膚，那一塊肌膚立馬就熱了，熱還在源源不斷地擴散。

  明明和常常點她額頭的是同一個手指，點在額頭上卻不會熱，現在點在下巴上， 不僅是熱，緊張得喉嚨都幹了。

  “怎，怎麽補償？”

  “讓哥哥親一口。”鹿隱已經放棄了暫時做個人的打算。

  何夢瞬間瞪圓了眼睛，小臉漲紅，也心跳如雷。

  她猛在抬手捂住了嘴巴，手掌交疊。

  “嗯？”鹿隱盯著她的手背，拖了下尾音，仿佛在問她為什麽捂著嘴。

  “不捂著就要跳出來了。”悶悶的聲音從何夢的掌心裏傳來，垂下眼眸。

  鹿隱沒給她低頭的機會，用手指重新抬起她的下巴，對上何夢水靈靈的眼睛，眼尾泛著一點桃花色。

  “手拿下來，哥哥幫你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