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br>劉春來正在房間裏看各個廠的報表。</br>馬上要過年了。</br>今年大隊收了一部分地回來，加上各廠一直全負荷運轉，不管是大隊的人，還是工廠的人，基本上都沒怎麽休息。</br>所以，年終獎金這塊，得認真考慮。</br>他沒打算發各種福利。</br>米麵糧油啥的，看起來東西多，也是國營單位逢年過節必不可少的。</br>但是這些東西，遠不如現金來得直接。</br>要什麽，自己去買去！</br>還沒等他拿出方案，就聽到外麵老娘的聲音。</br>楊愛群一進來，就把劉春來一通罵，搞得劉大隊長不斷反省自己，哪裏又讓老娘不滿意了。</br>一直到老娘拉開劉福旺的大衣，露出裏麵的錢，劉春來才知道。</br>“媽，這個有啥？不就十萬塊錢？兒子掙錢，不給你們花給哪個花？”劉春來真心沒當一回事。</br>他覺得，這麽長時間，爹媽老漢兒心理應該能承受十來萬現金的衝擊了。</br>這12萬，給老爹，一方麵為了改善家裏的生活環境，另外一方麵就是支持老娘擴大養雞場的規模。</br>錢多了，老娘也不至於把老爹的錢全給收繳。</br>兒子有錢，爹身上莫得零花錢，劉支書能不鬧心？</br>錢是一個男人的腰杆子。</br>“你是成心想讓我跟你爹睡不著？”楊愛群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大隊跟各個廠，到處都缺錢！你之前給的錢我都沒用完……”</br>楊愛群不願意鬧心。</br>這麽多錢放家裏，那是肯定睡不著瞌睡的。</br>劉福旺不說話。</br>這麽多錢在身上，他也擔驚受怕，可他受夠了那種要錢不是聽婆娘叨嘮，就是得找兒子簽字，閨女拿錢的日子。</br>沒錢，他這個支書，說話都不硬氣。</br>“媽，沒那回事。這又不是多少錢。再說了，明天我爹要去縣裏做報告呢！別的地方，萬元戶都是把家裏的豬牛啥的都算上……讓咱爹告訴他們，啥叫有錢……”</br>“財不露白！你不怕你爹被搶了？”楊愛群也被嚇了一跳。</br>在四大隊甚至整個幸福公社，他不怕。</br>就是在外麵，尋常三五個壯漢，也不是在戰場上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劉支書的對手。</br>“誰能搶老子？”劉支書很不服氣。</br>“就是啊，媽不用擔心。這剛嚴打了呢！再說，平時我爹都不怎麽出門……”</br>劉春來不是沒想過這問題。</br>如果是在沿海一代或是其他地方，他真不敢。</br>十多萬，在這年頭，絕對是一筆巨款。</br>可以讓很多人鋌而走險。</br>不過，劉支書最大的活動範圍，就是在幸福公社跟四大隊活動，連蓬縣都甚少去了。</br>所以，問題也就不大了。</br>“另外，我爹出去，基本上都是帶著人呢！”劉春來為了打消老娘的擔憂，加上看到老頭子緊緊捂著自己的大衣，生怕自己收回來，如此說道。</br>“大隊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還有那些廠呢……你爹留著錢除了顯擺，也莫得啥用……”楊愛群還是不死心，“春來，你沒少給家裏，你爹每個月還有工資呢……”</br>“媽，我這裏不缺錢呢。”</br>劉春來隨口說道。</br>他是真的不缺錢。</br>除了他自己，就連葉玲這個他的財務總監，也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錢。</br>葉玲是財務總監沒錯，負責的隻是他們下屬公司的財務。</br>隻有劉秋菊知道劉春來究竟有多少錢。</br>時間長了，劉秋菊也慢慢地麻木了。</br>“媽，我哥真不缺錢呢！那兩個櫃子裏，都裝的錢……”</br>劉秋菊肚子早就餓了，還沒開始做飯，就被老娘給拉著跟在後麵看她爹身上的錢掉了沒有。</br>她隻想快點回家。</br>直接走到旁邊，掀開了兩個原本是裝糧食的木頭櫃子的蓋子。</br>明亮的電燈光芒照耀下，楊愛群看到櫃子裏，整個人猛然瞪大了眼睛，“老天爺，這……”</br>再一次，她攤倒在了地上。</br>劉春來瞪了劉秋菊一眼。</br>十二萬的現金就對老娘造成了那麽大的衝擊，可想而知，這兩櫃子的錢，能造成多大影響。</br>“狗曰的！你哪裏來這麽多錢？”劉福旺突然覺得，自己又不曉得出門應該先邁哪一條腿了。</br>身上的錢，他就覺得夠多了。</br>這裏麵，怕得有幾百萬吧？</br>劉春來再次瞪了劉秋菊一眼。</br>“爹，媽，你們還沒吃夜飯吧？秋菊，你去灶屋弄點吃的……”</br>支開了劉秋菊，劉春來也不想去解釋什麽。</br>“爹，媽，這事兒說來話長……”於是，劉春來開始絞盡腦汁，編造謊言。</br>他給劉福旺這12萬，沒想到會讓父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錢……</br>劉八爺睡得早，聽到動靜，也沒起來。</br>隻是縮在被窩裏，問了幾句，得到劉福旺跟楊愛群兩口子心不在馬（焉）的回答後，就又睡了。</br>兩口子都不知道怎麽回去的。</br>這一晚上，是真的睡不著了。</br>楊愛群擔心的是劉春來那麽多錢直接裝在櫃子裏，被人惦記怎麽辦；要是有人為了錢搶了兒子怎麽辦……</br>劉福旺心裏則是謀劃著，是不是問兒子再要點錢，自己多搞幾個工廠啥的。</br>一直到雞叫三遍，劉秋菊起來煮早飯，兩口子才迷迷糊糊地睡著。</br>“當家的，要不，你把錢留在屋頭？”</br>吃了早飯，天還沒亮。</br>冬天天亮得晚。</br>劉福旺要去縣裏開會，做報告，出門的時候，頂著黑眼圈的楊愛群問著劉福旺。</br>“放家裏？誰守著？那怕是更不安全！八爺家裏有人守著呢！”</br>劉福旺雙眼瞪圓。</br>楊愛群頓時不說話了。</br>劉秋菊在旁邊聽著，隻是偷笑，也不吭聲。</br>昨晚上，她是故意的。</br>“爹，你放心吧，我哥隨時都是用蛇皮口袋裝著錢，也沒這擔心呢。”</br>“你個死女娃子……”楊愛群頓時就火大。</br>要是老三昨晚上不讓他們曉得劉春來有那麽多錢在屋頭，哪裏會一晚上睡不著？</br>“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哥在琢磨，過年的時候，給大隊交了的地的人，先分一些錢呢，到時候，他手裏就沒有多少了……”</br>“啥？他瘋了？大隊欠他那麽多錢……”劉福旺頓時跳了起來。</br>大隊的各種工程，基本上都是欠著劉春來的錢，用各個廠未來的收益來償還。</br>他完全沒想到，劉春來居然還有這麽多錢。</br>聯合投資公司那邊，劉春來可是也出了200萬的！</br>“投資公司那邊，我哥還沒給錢呢。目前還沒有足夠的項目……”</br>劉秋菊把她了解的大體上說了一下。</br>“你哥瘋了？憑什麽給大隊的人發錢？之前我們家那麽難，誰給了一粒米，一滴油？老娘養大你們姊妹四個，不是為了給大隊的人發福利的！”</br>楊愛群火了。</br>由不得她不發火。</br>她含辛茹苦養大四個孩子，自己享受兒子的，那是應該的。</br>憑啥整個大隊都來享受兒子的？</br>這會兒兒子沒在跟前，她沒法找兒子。</br>老三比誰都清楚當年她多辛苦，二閨女跟三閨女付出了多少……</br>結果……</br>“媽，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我哥不是爹那麽有原則的人……”劉秋菊說到這裏，看了一下劉福旺，劉福旺沒有動作，甚至表情都沒有，她才繼續開口：“我哥說了，如果沒有整個大隊的人，他再有能力，也幹不了多少事情。他不想一輩子都像爹那樣……隻有讓別人嚐到甜頭，別人才會按照我哥的意思去做，真正的上刀山，下火海。”</br>劉秋菊理解不了這些。</br>跟著大哥，不需要動腦子，按照哥的指示做就行了。</br>劉福旺倒吸了一口涼氣。</br>“mmp！以前老子沒給啥好處，他們也聽老子的！這小狗曰的，也不怕給不了好處的時候這些人不理會他。”</br>他算是明白了，為啥子自己這個支書現在沒幾個人當回事了。</br>“爹，我哥說了，以前那是因為時代不同。現在改革開放了，以前那一套，沒人在意了……人心是在不斷變化的……我哥還說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br>“啥意思？都特麽的為了好處，原則不要了？奉獻不講了？”劉福旺難以理解。</br>對他們這樣年齡的人來說，奉獻，才是一切。</br>“奉獻？mmp！你奉獻了一輩子，把兒子都奉獻了！要不是你，以兒子現在的，方圓百裏，看上誰家的姑娘，誰會不樂意？要不是你奉獻了兒子，現在兒子都討婆娘了，明年就可以抱孫兒了……”</br>楊愛群氣不打一處來。</br>劉支書奉獻，整個家以前過的啥日子？</br>現在好了，還想兒子跟著繼續奉獻。</br>“我懶得跟你這種頭發長，見識短的婆娘說！要是都像你這樣，一點覺悟都沒有，你不奉獻我不奉獻，哪個來奉獻？”劉福旺心中是沒有底氣的。</br>楊愛群更是火大！</br>“你有本事，你覺悟高，你本事大，老三當初嫁人，你倒是反對啊！”楊愛群的話，頓時讓劉福旺焉了。</br>劉秋菊看著爹媽吵架，再加上想起了以前不堪回首的日子，心中如刀紮。</br>如果她爹劉福旺稍微不那麽講原則，她也不至於過那樣的日子。</br>還好，劉春來這個災舅子轉變了。</br>“爹，媽，我哥有能力了呢！再說了，人家有婆娘，不是大學生，都不要的，方圓百裏有幾個能入我哥眼的？”心中難受，卻不能讓爹媽繼續吵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