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公社。

  嚴勁鬆一大早就得到通知，許誌強書記要到葫蘆村視察指導工作。

  他沒通知劉福旺。

  要不然，劉福旺絕對會讓真個大隊小孩子光著p股，讓半大孩子都不去上學，臉洗幹淨的都得抹一把鍋灰在臉上。

  就一個目的——哭窮。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年都沒有領導願意來幸福公社的原因。

  還好，今天四大隊交了地的人家開始按照標準給老人放糧了。

  嚴勁鬆跟秘書馬文浩兩人到達幸福公社的時候，糧已經放得差不多了。

  吉普車進入公社，頓時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都讓開點，別圍著，誰去把你們大隊長喊來……”

  嚴勁鬆對著圍觀縣裏來的212吉普的社員們吼道。

  當即就有人拔腿跑向著糧站跑去。

  “有一輛吉普車來了？”滿頭大汗，叼著煙竿不斷讓領了糧的人讓開，沒領的人排隊的劉大隊長，有些疑惑。

  大清早的，縣裏誰來了？

  領導現在都學會不打招呼了？

  還沒準備啊。

  “都愣著幹啥？趕緊回去把糧食藏起來，按照原來的準備……”劉福旺見周圍的人都盯著自己，尤其是一些老頭老太太。

  今天領糧，這把家裏最好的衣服都給穿來了。

  縣領導看到了，得了？

  “劉支書，你讓大家回去準備啥呢？”許誌強帶著嚴勁鬆走了過來。

  劉福旺一看，居然是嚴勁鬆。

  頓時一臉笑容，“許書記，你咋招呼都不打就來了？”

  “告訴你了，讓他們換成最爛的衣服，再去家裏隻有一套衣服，不出門的就光著身子在家裏？”許書記的臉，頓時板了起來。

  周圍一幫人頓時圍住了書記。

  “許書記，我們家裏是真的窮的。我這身衣服，都是準備進棺材穿的……”

  一名七十多歲的老頭，佝僂著腰，肩膀上扛著一個裝了小半袋的蛇皮口袋，對著許誌強說道。

  “是啊，許書記，我這身衣裳，還是借的呢……”

  “我爹媽沒衣裳，都在屋頭，我這來幫著領糧的……”

  “行了！不要臊皮（丟人）了！咱們窮歸窮，也不能讓書記鬧心不是？”劉大隊長的臉掛不住了，“趕緊回去舂米，晌午煮頓幹的，到時候讓咱書記看看大家都能吃飽了……”劉福旺一開始還在嗬斥圍著許誌強哭窮。

  許書記老懷大慰。

  老劉不錯，開始要臉了。

  可到了後麵，這狗曰的越說越難聽。

  啥叫書記來了煮一頓幹的讓書記看？

  “劉福旺，你個狗曰的，有你這樣的？算了，本來還準備給你談談今年你們公社減免一部分統籌跟上交提留的……”

  “哎呀，許書記，你早點說嘛。”劉大隊長變臉比翻書還快，“都還愣著幹啥？回去讓大人小孩都穿過年的衣裳，到路兩邊列隊歡迎許書記檢查指導工作！”

  原本站在一邊不吭聲的嚴勁鬆就盯著劉福旺。

  也不知道許誌強這話是真的還是因為跟劉福旺玩心眼說出來的。

  不管怎麽樣，要是真的沒了，公社其他幾個大隊鐵定了要鬧騰。

  到時候劉福旺就犯了眾怒。

  “得了吧。走了。”許誌強真的轉身就走。

  這劉福旺太不要臉了。

  許誌強自認為自己夠不要臉的。

  可沒法跟劉福旺比。

  “許書記，可不能，你這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怎麽也得去咱們大隊看看不是……”

  劉福旺拉住了許誌強。

  隨後對眾人吼道，回去該幹啥幹啥。

  許誌強才作罷。

  “真收地了？”許誌強問了幾人真實情況後，嚴肅地問嚴勁鬆跟劉福旺。

  “收了部分。要搞廠房，土地不集中不行，集體用地都是山坡啥的……”劉福旺眼珠子一轉，沒有說劉春來的計劃。

  而是直接推到了集體用地上。

  “走吧，去你們大隊看看。”許誌強說道，“你把情況具體介紹一下。”

  他沒說包產到戶是國家政策，也沒說再把分出去的地集中回來是開曆史倒車。

  不用誰說，他就知道，這是劉春來幹的。

  劉福旺折騰的厲害，但是在這些政策上，絕對不會開玩笑的。

  一行人直接爬到了燕山寺山頂。

  整個四大隊，除了磨盤寨那邊擋著了六隊，其他五個隊，全部能在這上麵看到。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燕山寺頂上，是非常平整的一塊石頭。

  幾乎看不到什麽泥土。

  石頭上還能看到以前燕山寺原來的地基。

  在山頂五六米下麵的地方，又是一個更大的平台。

  特別是在靠近三隊跟四隊的一側，下麵有著好幾平方公裏的麵積。

  這地方，全都是石穀子，依然被全部開墾成了土，地裏的紅苕藤子不過才筷子長，苞穀也隻有一米多高，全都是要死不活。

  就連當初靠著人力，在燕山寺山頂下麵一側，人力挑出來有著將近二十畝麵積的大型蓄水池，裏麵隻有薄薄一層土壤的區域，同樣也是種上了苞穀。

  這些苞穀，隻到人的膝蓋高，葉子都黃了。

  估計種子都收不回來。

  “提灌站要多長時間才能建好？”許誌強在山頂，圍著看了一圈，臉上也變得嚴肅。

  這些地，產不出多少糧食。

  有水，紅苕產量會高一些。

  山下二隊跟三隊交界的地方，有不少人在幹活。

  鋼管從山下安裝上來，在一些懸崖邊上，必須砌石頭柱子支撐。

  同時還得給抽水機修房子，避免風吹日曬雨淋。

  “這一季指望不上了，有水也不行，得有化肥……”嚴勁鬆搖頭，“要不然，提灌站早建好了。”

  事實就是如此。

  僅僅有水，土腳薄，沒有足夠的肥料，根本就不行。

  “到時候縣裏想辦法，每年多給你們調集一批化肥。”

  “那個不用，春來說了，土腳薄，有化肥也就前兩年產量高，時間久了，土地就廢了。這些地，水上來了，種樹。”劉福旺倒沒有以前那麽執著。

  “說吧，縣裏那些廠你想要。”許誌強就等著他開口呢。

  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都不要，太垃圾了。”劉大隊長的話，讓許誌強愣了。

  突然間，他發現眼前這是一個假的劉大隊長。

  以前啥都想要，現在居然嫌縣裏的廠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