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氣勢洶洶而來，身後幾人手中都握著擀麵杖掃把水瓢等等廚房的東西，還真有幾分嚇人。

  那吳瑜本想擄了女子逃走，一看這個陣仗，竟被嚇得沒法動彈了，兩腿打晃不聽使喚，站在原地直等到程六領著人到了近前還在嘴硬道：“你們...你們有沒有王法了。”

  他話音沒落，本來和沈燃混戰成一團的兩個小廝就都退了過去，三人圍在一起，滿臉盡是倉皇之色。

  沈燃沈燃將手中的刀仔細掖在後腰上，抬腳就穿在大小眼的腰窩上，竟將他踹飛了出去，和吳瑜等人擠在一團。

  韓凝禮彎著腰喘氣的功夫，程六湊上來道：“小師父不要緊吧。”

  沈燃打抹著身上的衣袍，搖了搖頭朝吳瑜道：“你要是早知道王法二字，咱們何苦鬧成這樣。

  會英樓的夥計們十分上道，片刻之間已經將吳瑜和四個小廝圍攏在中間，那黃衣女子也沒有離開，隻遠遠的站著抹眼淚，還處在驚嚇當中一時說不出話來。

  程六跟著問道：“咱們怎麽辦？”

  沈燃嘴角上揚嘿嘿一笑，學著吳瑜的樣子吩咐道：“揍他！”

  吳瑜被圍攏在中間，哀叫連連中還要嘴硬一句：“我阿耶是吳敬斌！”

  他這一喊，程六先停了手，朝沈燃拋來一個詢問的眼神：“打還是不打？”

  沈燃嘿嘿一笑：“今日這個仇是結定了，吳縣丞那裏萬事有我，你們隻管動手。”

  “好嘞！”程六高聲應了，率先提拳就打，會英樓的夥計們也一擁而上，一時見道路中央塵土飛揚哀嚎不斷。

  沈燃自然是不管的，他朝韓凝禮笑笑便踱步回到冰酪攤子上，端正將那把殺瓜刀擺在高桌上，左右一看，攤子上已經沒有了食客，攤主也果然不見了人影。

  他若有所思的嘖了一聲，才反身回到韓凝禮身邊，虛指了一下攤販的位置，韓凝禮歎了口氣，也是一臉沉思的樣子。

  沈燃這才出聲道：“行了，停手吧。”

  他說著扒拉開了程六等人，走進人群正見著吳瑜膩歪在地上，又哭又叫鼻青臉腫的還掛著淚水和成的泥湯子，那裏還有半分郎君公子的樣子。

  吳瑜一見沈燃自是不敢在叫嚷，隻囁喏道：“等我回家告訴阿耶，有你好果子吃。”

  四個小廝也顧不上叫罵，哆哆嗦嗦的架起吳瑜便要跑，程六似乎還想追，卻被沈燃拽住。

  “回去吧，追也沒用。”韓凝禮歎氣道。

  沈燃也拔腿要走，那個遠遠站在一旁的女子卻道：“郎君留步。”

  他回頭也行了一禮道：“小娘子不必驚慌，已經沒事了，就回家去吧。”

  “奴...”那女子有些怯懦，“奴謝過郎君救命之恩，隻是...”

  “可是害怕賊人，不敢獨行？”沈燃說著揮手招徠兩個夥計，“我讓他們送你回去，娘子盡可放心。”

  “奴沒有去處。”那女子低頭垂眼，又抹起了眼淚。

  “這...”沈燃遲疑了一下，看向韓凝禮。

  韓凝禮嘿嘿一笑道：“街上說話不方便，不知小娘子敢不敢和我們回到店裏，有什麽話盡可慢慢說來。”

  那女子還是垂著眼，隻輕輕點頭，便跟著沈燃他們回到了會英樓裏。

  眾人才一進院，夥計們便十分規矩的埋頭往後廚去，沈燃拽了一把程六，叮囑道：“給大家發些賞錢，別吝嗇。”

  程六應聲就走，隻剩韓凝禮和女子跟著沈燃坐在了前廳上。

  剛一坐定，韓凝禮先問道：“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此時沈燃才正經看了她一眼，隻見這女子容貌秀麗，身形頎長，膚白似血，一雙鳳眼更是含情脈脈，確實是個十足的美女。

  “趙麗娘拜謝兩位郎君救命之恩，”女子款款一拜，“今日若不是兩位郎君仗義出手，恐怕奴就要...”

  “這算什麽大事，”沈燃輕鬆道，“娘子不必謝了。”

  韓凝禮卻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麽，片刻才道：“你剛才說，你沒有去處？”

  趙麗娘輕輕點頭道：“家父病亡，又無積蓄，勉力辦下喪事後便在酒肆彈琴賣藝，可那家酒肆也經營不善，不能留我，如今實在沒有去處，正要沿街來找活計，卻不想碰上了那樣的登徒子。”

  沈燃沉吟一聲，這女子生的好看，若是留下她，難免是個禍患，況且會英樓中都是一水的男丁，讓她住在這裏也不合規矩。

  他正琢磨著如何開口拒絕，那女子卻又跪了下去，拜了一拜才道：“若郎君不嫌棄，奴願留在這裏，做個灑掃的仆婦，權做報恩。”

  “這...”沈燃有些猶豫。

  麗娘見他猶豫，竟又要流淚，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韓凝禮輕嗽一聲，上下打量著麗娘道：“我看娘子眉飛入鬢鳳眼喊春，想必將來必定是有大富貴的。眼下雖在困頓，我們也是少不了幫上一手的。隻是會英樓中皆是男丁，不知你敢不敢住下？”

  女子抬頭便道：“經了剛才的事，奴相信這裏的郎君都是好人。”

  沈燃直給韓凝禮遞眼色，韓凝禮都佯裝不見，隻道：“那就留下，樓上應當還有一間空房，你就住著，照舊還是彈琴賣藝。”

  沈燃真是不明白為何，但韓凝禮話已經出口，他隻能認了，輕笑一聲喚道：“程六！”

  程六這才邁步出來，應聲道：“小師父叫我？”

  沈燃抬了抬下吧，吩咐道：“麗娘往後就在咱們鋪子裏彈琴賣藝了，讓她住樓上，你先帶她看看去，讓她歇歇。”

  程六也有些疑惑，但瞬間便回了一個了然的眼神，喜滋滋道：“娘子隨我來吧。”

  沈燃知道他誤會了，但還是繃著臉，朝麗娘道：“和他去吧。”

  麗娘再拜才起身，跟在程六後頭穿過廚房，從後院上樓去了。

  沈燃這才問道：“你怎麽就把她留下了？花滿樓那一套不要給我帶到店裏來。”

  韓凝禮頗為凝重，歎口氣才道：“你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麽？”

  “這個趙麗娘，將來是要生下李三的次子的，咱們剛才得罪了吳敬斌，把她攥在手裏，一定有用。”

  “你的意思是，她會嫁給李三？”沈燃這才認真起來。

  韓凝禮點頭答道：“寵極一時。”

  沈燃嘖了一聲，算是勉強認了，跟著又問道：“那攤販早沒了影子，你看見沒？”

  “我是沒看見他什麽時候跑的，”韓凝禮皺眉回想，“這樣看的話，他確實可疑。”

  “若是一會兒張煒來了，那便能確定了。”

  沈燃說著起身邁步進了後廚，一個小廚抬頭行禮道：“多謝郎君的賞錢。”

  他隻擺擺手，直接問道：“剛才，你們怎麽知道我們在外頭和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