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孤獨的南嶺,孤獨的抗戰(2)
作者:鍋鍋      更新:2021-04-24 15:12      字數:3221
  民國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十一時許。

  吉省,春城,南嶺。

  奉軍671團的反擊持續時間不長,但戰果很可觀,不僅一舉打退了日軍,連日軍的進攻陣地都奪取過來,在奉軍凶猛的攻勢下,小河原大隊倉皇逃竄,甚至將一門還算完整的步兵炮都丟棄在陣地上。

  這門連輪子都崩碎的步兵炮,奉軍671團還不放在眼裏,在炮口內裝填上炸藥爆破後,就撤回營區,並未對日軍繼續追殺。

  眼看日軍兩個大隊前後四個中隊的潰兵逃走,關於下一步行動,671團和炮19團之間發生了爭執。

  671團長任玉山的心思,是留下一個營守衛南嶺大營,其餘兩個營,繼續追殺日軍,徹底將其殲滅,同時炮19團帶上大炮,前出到城區南部,對日租界進行炮擊,以掩護671團兩個營突入城區,與駐紮在城內的獨立23旅666團一個營匯合,集中兵力對進攻寬城子的日軍進行反擊。

  但這個方案遭到炮19團長穆純昌的斷然拒絕。

  穆純昌自有自己一番道理,他表示,之前三番五次接到省城參座希洽的命令,要他們不予抵抗、放棄營區,好吧,日軍突然襲擊,又是殺人又是炸炮,他當時也害怕,若在那個時候和日本人說什麽“不抵抗”,日本人會不會順手把自己這個炮團都滅了。

  但到了現在,既然日軍已經敗退,南嶺兵營的駐軍隻要老實看守兵營就好,何苦還要違令出擊?反攻這種事說著挺提氣,實則一個不好,隻怕會被日本人殺個回馬槍,畢竟,要是主動出擊,就沒堅固的營房可以據守,到時候在野外與日軍作戰,大家又有多少勝算?

  其實,還有句話穆純昌沒說出口:

  若是野戰兵敗,你671團上下都是步兵,撒丫子跑就是了,就算手裏有幾門步兵炮也不當回事。自己的炮19團可還帶著大炮和輜重,要他怎麽跑?難道還要把大炮和輜重都丟棄,讓日本人炸掉?

  若是那樣,日本人偷襲之初,就老老實實交出大炮多好,還省了死掉那麽多人。再說,被炸了大炮的炮團,還能有多少戰鬥力?怕是比土匪好不了多少吧。

  雙方就此爭論不休,671團的2營和3營兩個營長,張樂山與李輔臣態度非常堅決,就算沒有炮團幫忙,他們也要出擊,擊潰日軍並進軍城區,挽回敗局。

  倒是1營長萬弘義態度有些曖昧,他是任玉山嫡係,肯定要看任玉山的態度,偏偏任玉山考慮到野戰之中日軍威脅,同時還想與炮團共同行動,應對日後希洽的指責,非常想拉上炮團共同行動,態度並不堅決,隻是反複勸說穆純昌,而沒有采取斷然措施。

  其中任玉山倒是請教過馬明遠。

  馬明遠的態度很明確,必須要出擊,徹底擊潰進犯的日軍,還要打垮長春城內那幾百日軍,不如此,不足以穩定長春,若是長春動搖,隻怕整個吉省的形勢都會隨之崩壞。

  對馬明遠的話,在座軍頭們隻信了一半,說是長春動搖,他們相信,至於說動搖整個吉省,他們壓根不信:

  吉省境內,日軍才多少人,有五千人不?

  而奉軍光正牌子的國防軍、省防軍,就有七八個旅,加上副司令長官公署直轄的次一級軍事單位,七七八八算下來,足有七八萬人!

  就衝今兒個小鬼子打仗這個熊樣,可沒那個胃口吞下整個吉省的奉軍。

  想到此處,在座軍頭看向馬明遠時,都偷偷搖頭,到底不是正經軍人出身,論及打仗,還差著遠啊。

  馬明遠的話,倒是讓穆純昌感覺到了壓力,就算吉省安全無虞,若是長春有失,他炮19團畢竟是長春駐軍,到時候被上峰問責,他穆純昌一樣沒好果子吃。

  如此一來,穆純昌也是有些動搖。

  見到有門,任玉山心中天平本來偏向“自行出擊”,再次偏回勸說穆純昌上來。

  就這樣遲疑和爭執之中,時間很快過去一個小時,不等奉軍商量出個結果,有偵察兵匯報,日軍並未撤遠,回到了袁家窩棚暫停後,重新向南大營逼近過來。

  一聽這個情況,張樂山和李輔臣炸了,當即指著穆純昌大罵其耽誤軍情。

  穆純昌好歹也是上校團長,被兩個少校指著鼻子罵,自是下不來台,當即憤怒的拂袖而走。總算任玉山和馬明遠跑過去拉住了,任玉山又訓斥了兩個下屬,這才讓他氣哼哼坐回來。

  這一會功夫,又有偵察兵報告,附近趕來了一支日軍馬隊,人數估算足有一個騎兵大隊。

  這下連穆純昌都笑了,馬隊進攻堅固的兵營?日本人怕不是瘋了吧?還是說,日軍兵員嚴重不足,到了肆意拉人頭過來充數的地步了?

  馬明遠卻沒他們這樣輕鬆,從日軍這個動作,他發覺不對勁:

  雖說這個時空的“曆史”,經過他的小翅膀扇動,確實有所改變,此時日本的國際環境,比起他過來前時空更加艱難,甚至是艱難許多。

  可是,當馬明遠本以為,因為國際環境改變,已經徹底消弭原本的“奉天事變”時,曆史的強大修正力,或者說,陰差陽錯下另一種作用力的作用下,令喪心病狂的日軍,還是選擇挑起事端,對奉軍發動卑鄙的偷襲。

  如此一來,奉天那邊是否開戰?若是開戰,北大營的戰況是否會一如之前那個時空般不堪?日軍為何會同時選擇在長春挑起事端?這些都無法預料。

  可是,從日軍用小股部隊偷襲開始,不斷添油般投入兵力的情況看……隻怕奉天的戰況不容樂觀。

  甚至說,或許奉天那邊已經決出勝負,日軍才有餘力,逐步增援長春戰事。

  至於“日軍並未偷襲奉天”這種想法,馬明遠從未生出過。

  倒不是他頭腦受到過來前曆史思維的影響,現在這個時代的東北,長春就算發展再好,不過是一個人口二十萬的新興城市,無論政治、軍事的影響力,拍馬都趕不上身為東北政治中心的奉天,日軍怎麽可能會選擇在長春開戰,而放過奉天?

  就在任玉山和穆純昌急忙布置防禦,加強偵查的功夫,馬明遠悄悄離開671團的會議室,在團參謀房間裏,掛出一個默記心中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接起來的是胡良才。

  事情緊急,無論胡良才還是馬明遠,都沒心情隔著電話打屁,胡良才迅速匯報了伏擊日軍,並劫持通訊台的經過。現在的通訊台,就被安置在這處秘密安全屋中,所有人員和裝備都在特偵隊管控之下,暫時還算安全。

  聽說得到了通訊台,馬明遠稍稍安心,隨即告訴胡良才,要通訊台立即用吉省副長官公署的名義,聯絡北平的副總司令行營,告知長春現狀,並請示副總司令,長春駐軍是否應當撤退。

  同時,馬明遠口述了一封很長的電文,隨後用嚴厲的口吻命令胡良才,兩人每隔兩個小時聯絡一次,若是他失聯,就將這封電文通電全世界,務必要讓世界各大新聞社都有接到。

  電話那邊的胡良才艱難的吞咽下口唾沫,澀聲道:

  “明遠,你這是要作什麽?這封電文真能讓那些洋人發表麽?還有,南大營那邊不是說打得不錯,小鬼子沒占到半點便宜麽?”

  馬明遠不禁苦笑:

  “凡事都要作萬一打算,我讓你聯絡副總司令,就是想試探奉天那邊究竟有沒有爆發衝突,若是中日真有交戰,戰況如何?我懷疑,現在奉軍已經丟了奉天……嗯,若是我失聯,證明南大營已經失守,意味著什麽,你也應該清楚。”

  “若是長春失守,短時間內我又聯係不上,讓你發這封電文,就是不想讓這些曾為國盡忠、守衛疆土的戰士,被世人忘記,更不想讓堅守長春的奉軍白白戰鬥……”

  胡良才立時急了:

  “怎麽可能白白戰鬥,你們堅守這麽久,沒有支援,沒有救兵,頂住希洽那個王八蛋的撤退命令,誓死衛國,怎麽可能會被世人忘記……”

  馬明遠打斷了他,意味深長得道:

  “有些事,你不懂,更不會理解,聽我的命令。”

  說完,馬明遠就撂下電話,將話筒中胡良才焦急的呼喊徹底截斷:

  “明遠,明遠,你要保住小命啊,特偵隊不能沒了你……”

  放下電話,馬明遠整理下儀容,剛剛從胡良才的匯報中得知,寬城子兵營那邊已經沒了槍聲,傅冠軍營隻怕放棄了抵抗。至於城中666團的那個營,自打開戰以來,就沒太多動靜,十有八九指望不上。

  如此一來,若是日軍不斷有增援部隊抵達,南嶺兵營竟是即將成為絕地,而南嶺兵營的駐軍,可說是孤軍困守,其前景不問可知。

  但是,自己後悔麽?

  臨出門前馬明遠捫心自問,隨即微微搖頭。

  身逢亂世,國難臨頭,守土衛國,是今世每一個華國人的本分,何談悔與不悔?

  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