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憑什麽給你錢
作者:鍋鍋      更新:2020-12-24 04:21      字數:3758
  吉省,春城,政務籌備處。

  付偉跑了!

  說出這個結果來,安玉珍、張燕卿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可現實告訴他們,無論他們信還是不信,結果都是一樣的,人就這麽沒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愣是從戒備嚴密的政務籌備處,從一群青壯漢子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張燕卿呆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好像傻子一樣,和昨天的付偉有一比。

  安玉珍卻沒張大處座那麽頹廢,此時的他好像一頭被囚禁的猛獸,在屋內來回亂轉,一群政務籌備處的下屬,噤若寒蟬的站在屋裏,黑壓壓一片,硬是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觸了這位爺的黴頭。

  突然站住,安玉珍指著這群木頭人,厲聲道:

  “你們,都給我出去找,都給我上街去,找,必須把人給我找回來!”

  一眾辦事員麵麵相覷,這位爺雖然地位崇高,畢竟不是正管他們,這個命令是不是要執行,還得要他們處座親自發話才行啊。

  幸好,聽了安玉珍的話,張燕卿突然來了精神,跳起來指著一眾下屬大罵起來:

  “都聾了嘛,快滾,滾出去,滾去找,一群廢物,滾上街去啊!”

  接著,這位處座又想到什麽,指著自己的秘書大聲下令:

  “立即給警務局打電話,全體警員出動,全城搜捕,必須把人給我找到!”

  安玉珍大吃一驚,一把拉住這位發了瘋的主,連拉帶拽的將其拉進裏間,壓低了聲音嚴厲斥責道:

  “你瘋了,這種事怎麽能讓警務局插手!”

  見張燕卿瞪著通紅的兩隻眼盯過來,安玉珍明白,這人是被逼瘋了,也是,一百五十萬日元,整整三百萬大洋,要是丟了,就得拿張燕卿的身家來賠,到時候,不僅是官位不保,隻怕半副身家都要丟進去填窟窿了!

  知道這時的張燕卿不能硬頂,安玉珍隻得柔聲勸說:

  “耐甫,你不要慌,冷靜想想,長春警務局那些家夥,現在都歸誰管?那是汪芝右的人!昨天那個神秘的小子,就是姓汪的手下!警務局得到消息,不就等於汪芝右知道?你還想把昨天那個小王八羔子引出來麽?”

  張燕卿喘著粗氣,不耐煩得道:

  “你真以為,政務籌備處這些人都可靠?讓他們上街,信不信,不用等到中午,昨天那個小王八羔子一準上門!”

  安玉珍看了眼手表,飛快道:

  “現在才不到七點,加把勁,我們還有四五個小時的功夫!”

  張燕卿喘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思索了一會,終於不得不承認,安玉珍的話確實有道理,隻好點頭答應下來。

  隨著張燕卿一聲令下,政務籌備處上下近百人,嘩啦啦被趕到大街上,發了瘋一樣去尋找失蹤的付偉。

  就在政務籌備處的人,好像沒頭蒼蠅一樣,在街頭亂竄的時候,馬明遠打著哈欠,一臉無辜的看著眼前這位日軍大佐。

  日本陸軍第四聯隊聯隊長,陸軍大佐大島陸太郎,此時兩眼通紅,若是張燕卿站在麵前,會發現,兩人的神情頗有一比,隻是,大島陸太郎的表情更為可怖,他指著馬明遠,憤怒的抿著嘴,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話來:

  “馬,明,遠,你,敢,騙,我!”

  作出無辜的表情來,馬明遠攤手道:

  “大島子爵,你自己摸摸良心想想,想當初,從東京上野公園的遊園祭,到哈爾濱的對峙危機,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這麽純良一個人,在你眼裏,難道竟然是個騙子?”

  大島陸太郎一個健步,來到馬明遠麵前,拎著馬明遠的衣襟,帶著些許瘋狂道:

  “我幫了你,可你答應的錢呢?錢呢!二十萬日元,我要看到我的錢!”

  啪——

  一聲脆響,屋內屋外都足以聽得真真切切。

  門外站著的副官大吃一驚,慌忙要衝進去。可是房門緊鎖,幾個人怎麽都沒法打開,情急下開始用身子撞門。

  大島陸太郎捂著被抽打的臉頰,有些吃驚的盯著麵前的年輕中國人,馬明遠不以為意,衝著門外大吼一聲:

  “滾,退出十步,不然通通槍斃!”

  門外幾個日本軍官彼此看看,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們畢竟是大島陸太郎的手下,哪裏會聽一個支那人的話,稍一愣神,便繼續開始撞門。

  大島陸太郎也不傻,無論是他要和馬明遠密談的內容,還是此時的他被抽腫的臉,都是不能讓自己手下見到,聽到馬明遠的話,他馬上回過神,下達同樣的命令。

  這下,屋外的日本軍官們有些傻眼,咋回事,這個支那小子與自家大佐,關係竟然鐵到了這個地步?

  無論有多少懷疑,幾個日本軍官不敢抗命,隻得唯唯諾諾的退開去。

  劈手打脫大島陸太郎的手,馬明遠反手揪住日軍大佐軍服的衣襟,惡狠狠的湊近逼問:

  “你瘋了,這麽大的聲,難道想讓整個第四聯隊都知道,你我黑了這麽大一筆巨款麽?到時候,我跑了就跑了,你呢,你得挨槍子,你的家人,都將蒙受莫大的恥辱!難道你想成為陸軍的鬆本和麽?”

  鬆本和是曾經的日本海軍中將,被日本海軍擬定為繼任海軍大臣。但是,這位老兄在職期間,因為負責軍需采購,1914年,在日本媒體爆出,海軍高層長期收受西門子東京電氣分公司的那個啥,大家都懂得,就是小錢錢,事情發酵後,日本海軍不得不丟車保帥,把鬆本和扔出去當替罪羊。

  於是,鬆本和鋃鐺入獄不說,而且還被日本全國上下千夫所指,成為了“海軍之恥”,釘在了日本海軍恥辱柱上。

  一提到“鬆本和”,大島陸太郎就是一哆嗦,雖然鬆本和是中將,他隻是個小小的大佐,可他還是子爵啊,人家鬆本和可沒啥爵位,這麽一算,兩人地位扯平了。這要是被爆出自己收了二十萬日元的那個啥,還真未必不會成為一名陸軍的“鬆本和”……

  見大島陸太郎被嚇住,馬明遠鬆開他,又“貼心”得為他整理好褶皺的衣襟,才慢聲慢語道:

  “要不說,你不擅長經營,大島家就守著那點爵位的俸祿,活得真夠慘的,你看看你周圍,那些個貴族之家,有哪個像你這麽慘,子爵啊,要莊園沒莊園,混軍界才混了個大佐。你想過日後的結果麽?我猜,你這麽混下去,退休時候,能混個中將也就到頭了。”

  大島陸太郎漸漸回過神,剛剛的憤怒逐漸消退,人也慢慢冷靜,望著馬明遠,眼中露出希冀的神采:

  “所以我需要錢,非常多的錢!”

  切——

  馬明遠不屑的嗤笑,不顧大島陸太郎羞紅的怒容,端起桌上的紅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開口:

  “要錢可以,可是,你想過沒有,這是二十萬日元,你想怎麽解釋來源?”

  大島陸太郎剛想說“是你給我的”,就被馬明遠擺手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我憑什麽給你錢,還是一筆巨款?”

  大島子爵怒了,麻蛋,這是咱兩之前說好的好不好,我都要了小頭了,你敢賴賬?隨即,他恍惚明白了馬明遠的意思。

  大島陸太郎畢竟並非單純的日本軍人,他是子爵,出身貴族之家,受到的教育可沒士官生或者陸大那麽死板,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馬明遠的意思:

  你我關係再好,我馬明遠會拿出二十萬巨款送給你?憑啥,就憑你是子爵,陸軍大佐?屁,你覺得貴族院或者陸軍部那些司法官會相信?

  無法解釋來源的錢財,就是黑錢,見不得光,那還扯什麽買莊園,倒是送給其他高官還可以湊合用。

  可是,馬明遠下一句話就打消了大島陸太郎這個念頭:

  “用二十萬日元,你能買到什麽?少將?估計可以,但有點難度,但少將之後呢?你要不要繼續晉升?要想繼續升官,你就要結交人脈,打通關節,與陸軍高官建立友誼,這些都要錢。二十萬夠麽?”

  大島陸太郎被馬明遠勾勒出的圖景迷住了,喘了一陣粗氣,才悶聲道:

  “於是你就克扣我的那份錢?”

  “你覺得,我開的那家藥妝店如何?”

  突然馬明遠話鋒一轉,扯到了一個不相幹的話題上,讓大島陸太郎一愣,半晌才悶聲悶氣道:

  “我對經營不了解,店鋪什麽的也不大懂,聽說很賺錢。”

  “是的,非常賺錢,而且是暴利,一個月下來,我就賺了五六萬日元!馬上,我就要在奉天、哈爾濱繼續開新店,我的目標,是把分店開到上海,開到廣州,甚至,開到東京去,你想想,到那個時候,一個月會賺多少?”

  大島陸太郎對這個事不感興趣,他隻關心他的錢。

  “如果,你在新京藥妝店占有一成的股份呢,到那時,你每個月都有上萬甚至幾萬日元的收入,什麽莊園,什麽結交人脈,什麽軍部司法官,都不在話下吧。”

  隨著馬明遠的話,大島陸太郎的瞳孔慢慢擴大,呼吸重新變得粗重起來,到最後,他感覺有些燥熱,不耐的扯開自己領口風紀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最終,子爵先生身子前傾,死死盯著馬明遠:

  “你說的是真的?”

  “十足真金,真的不能再真!”

  “我要兩成,就你那個破店,現在的資本加起來,估計也沒有二十萬日元。”

  大島陸太郎是軍人,是貴族,不擅經營不假,但不代表他不會為自己爭取更多利益。

  看到大島陸太郎的樣子,馬明遠心中一笑,表麵上卻板起臉,不屑道:

  “扯淡,你就投二十萬日元,日後的擴張、經營都要靠我,你就是個坐等分錢的甩手掌櫃,哪找這種便宜去?百分之十一,不能再多了。”

  “不行,我的錢可是真金白銀投進去的,百分之十九!”

  ……

  兩人好像在菜市場的小販一樣,為了一個點爭的臉紅脖子粗,甚至拍著桌子大罵對方家中女性親屬,聲音之大,連門外十步遠的副官、護衛都聽得真真切切。

  這些日本軍官麵麵相覷,不知道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兩個家夥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最終,馬明遠更勝一籌,兩人以百分之十三的比例成交,一齊哈哈大笑,舉杯慶祝起來。

  就在這時,房門又一次被敲響,這一次,是丁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少爺,政務籌備處的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