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萱穿著一身吊帶長裙，頭發上挽著一條發帶，手中拿著一杯晃蕩的紅酒，整個造型宛如上世紀末的歐洲貴族，她正在客廳揮斥方遒。

  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大堆寶貝，據說都是送給薄騰的，她指揮著傭人把每樣東西分別擺放在相應的位置。

  薄煙粗略一看，這些寶貝至少得有四五十件。

  她一頓，不會正好五十件吧，今年不正是她爸五十歲生日嗎，她媽轉性了？怎麽突然對她爸這麽好？

  就算是演，也演過了頭吧。

  “夫人上午好。”小景恭敬的鞠了一躬。

  薑萱抬了抬下巴，目光在觸及到她身旁的薄煙時，高高在上的神情裂開了一點，她不自在道。

  “薄煙，你回來了。”

  薄煙“嗯”了一聲，還是問道。

  “這都是你給我爸送的禮物？”

  “是啊，精挑細選了一整年呢。”薑萱頗為得意。

  “一年沒談戀愛？”薄煙淡淡譏諷。

  “……”薑萱神色訕訕，轉移話題道。

  “說我幹什麽，說說你吧，你爸最近不是在給你物色結婚對象嗎？怎麽樣了？”

  薄煙聽著“結婚對象”四個字，深深擰起了眉。

  他們永遠把結婚的人和以後要在一起的人分的如此清楚。

  可這分明對哪一個都是傷害，他們居然能說的這麽理所應當。

  “有空操心這些，不如操心你的指甲那麽長，一點也不好看，像個老巫婆。”薄煙冷冷地看了薑萱一樣，就上了樓。

  薄騰正在樓上休息，自從薑萱回來，每天都跟要命似的，她太能折騰，每天都要幹這幹那的，他想著她一年不著家幾回，陪陪也行，結果陪得命都快丟了半截。

  薄煙開了門，進去的時候，用力一帶。

  把按摩椅上的薄騰差點給嚇著了，但一想除了薄煙也沒人敢有這麽大的膽子，他又躺下去了。

  “我媽這次回來到底想幹什麽。”薄煙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從前哪回她媽沒帶男人回來，今年不僅沒帶，還費盡心思給她爸準備禮物，這太不尋常了。

  “我也在想。”薄騰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都想了好幾天了，而且也把薑萱這一年的情況查的清清楚楚，什麽都沒有，這更令人懷疑。

  “你生日寧姨會去嗎？”薄煙忽然問。

  “她？”薄騰頓了頓，“我到時候問問她吧。”

  “問什麽問。”薄煙突然有些惱火，她才見過她媽，才聽見她說了那樣一番話，心裏正憋著火。

  “人家跟了你那麽多年，你不給她個名分就算了，連個生日宴會都不帶來，她這麽多年對你的付出算什麽。”

  唐寧是薄騰老師的女兒，兩人自幼相識，曾經在一起過，但家族決不允許薄騰娶一個對他事業毫無幫助的女人，唐寧也很識趣的離開了，後來薄騰跟薑萱結了婚，婚後薄家的事業確實如日中天，越來越好。

  但薄騰和薑萱的感情並不好，短暫的新鮮過後，兩人各自又有了情人，後來唐寧回來了，

  薄騰身邊很少再有其他人，唐寧成為了他的助理，也成為了他的情人，這些年唐寧什麽也不求，就這麽安安靜靜地陪伴在薄騰身邊。

  唐寧對薄煙很好，她沒有孩子，她為了讓薄騰安心，也為了讓薄煙安心，摘除了自己的子宮，一輩子都不可能懷孕。

  但幼時的薄煙怎麽都不理解他們這段畸形的關係，對唐寧也從來沒有好臉色，直到薄煙長大之後，慢慢知道誰是真的對她好，誰是真的對她爸好，才慢慢接受唐寧。

  唐寧和她的父親把一生都奉獻給了他們家。

  有一次薄煙跟薄騰提過，讓他跟她媽離婚，娶唐寧，她願意認唐寧當媽。

  但薄騰拒絕了，說了一段薄煙嗤之以鼻的話。

  無非就是薄家和薑家已經深深捆綁在了一起，現在離婚不止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更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事。

  而且不僅他們兩個家族，還涉及到上一輩的利益。

  薄煙也懶得管他們，她不過是看不下去唐寧的辛苦付出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

  “薑萱反常，我看你今天也很反常。”薄騰看向女兒。

  “是不是你媽跟你說什麽了。”

  “懶得說。”薄煙心頭煩躁。

  “有什麽說什麽，這可不像你。”薄騰嗤了一聲，渾厚的煙嗓聽起來竟有幾分可愛。

  薄煙也不想藏著掖著，她是覺得就算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會懂，就像是兩個次元壁，這要怎麽打破，但她這會兒也忍不住了。

  “我就是特煩你們為什麽非要把結婚的人和以後過日子的人分的那麽清，就不能結婚的人是以後過日子的人嗎？門當戶對有那麽重要嗎？”

  如果她的媽媽從一開始就是唐寧，薄煙覺得自己肯定會是一個幸福的小孩，就是因為他們對婚姻的不負責，從一開始就錯了，到後來她也成了個錯誤。

  “不重要了。”薄騰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薄煙，門當戶對到了你身上，不重要了。”

  “你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當然，前提得是個男的。”薄騰瞥她一眼，“我就這一個要求了，別的沒了啊，你別跟我瞎搞。”

  “……”薄煙突然想了秦修，她臉一紅，“放你的心吧。”

  “喲？”薄騰從她話裏品出來了一點別的意思。

  “怎麽著，有喜歡的人了？”

  “不是你給我找的醫生把我給治好了嗎。”薄煙反問。

  “也是，秦修那小子有兩把刷子，可惜了，你不喜歡。”薄騰歎了口氣，他告訴薄煙。

  “你別有那麽大心理壓力，你媽說什麽你也不用管，我和你媽，還有你寧姨，這輩子都過的挺糟糕的，給了你一個錯誤的示範，我二十多年前跟薑萱結婚的時候就想，我得是我們薄家最後一個為了利益犧牲愛情的人了，以後我的女兒必須得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薄煙一愣，她朝薄騰看去，目光有些不可思議，她還是第一次從她爸口裏聽到這些話。

  “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結婚的人跟過日子的人不是同一個，我也以為你會那麽想，但

  是現在看來，你比我們好多了，真的，薄煙，我很欣慰。”薄騰的麵容隱在煙霧繚繞之後。

  弄的薄煙也想來一根，還沒找她爸要，隻看了一眼旁邊的煙盒，薄騰就瞪了她一眼，一把熄滅了香煙，還將剩下那包煙扔進了垃圾桶裏。

  “你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無論是貧窮，還是門當戶對，我都接受，前提是，得先過我這一關。”

  如果薄煙對待婚姻是無所謂的態度，那薄煙在以後的婚姻生活中就不會受傷，她找誰都可以，薄騰也不會多加幹涉。

  但現在他很清楚的知道，薄煙以後一定會找一個喜歡的人，任何事情，一旦沾上了愛，就很難保持理智，那麽就需要他來為她甄選一下，他決不允許有人玩弄薄煙的感情。

  薄煙的心情在經由她爸的一番話之後，豁然開朗，再麵對她媽時，都沒了那些煩躁。

  中午，一家三口難得坐在一起吃飯。

  薄騰坐在主位，薄煙和薑萱對坐。

  “薄煙，今晚就不回去了吧。”薑萱看著她，像是希望她今晚留下來。

  薄煙本來不想留在這兒，但她就想看她媽要搞什麽鬼，她點點頭。

  “不回了。”

  “那秦修晚上一個人在家？”薄騰問。

  薄煙一頓，竟然開始猶豫。

  “秦修？是秦禮宋聽蘭的兒子嗎？”薑萱對他有幾分印象。

  “嗯。”薄騰點頭。

  “他和我們女兒在一起了？”薑萱有些驚訝，又有點不高興，這麽大的事，居然沒人告訴她。

  “沒有。”薄煙本來好了的心情又糟糕了起來，她媽真是有讓她惱火的本事。

  她一點也不關心他們，偏偏還要裝作一副很在意的模樣。

  “他是我的心理醫生。”薄煙故意說。

  “心理醫生？”薑萱一愣，“你……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薄煙冷笑。

  “吃飯。”薄騰不想這頓難得的午餐弄的不歡而散，盡管他這會兒也很惱火。

  身為一個母親，不僅完全和自己的女兒毫無聯係，現在女兒的心理狀況出了問題，她還有臉問怎麽了。

  薄騰不怒自威，薑萱很不高興，但也不敢說什麽，一般是薄騰的錯，她才敢有底氣大聲說話，這明顯是她的問題，她知道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可薄煙從小就不喜歡她，她就算想當一個好媽媽，薄煙也不給她那個機會。

  薑萱悶悶吃飯。

  薄煙也悶頭吃飯。

  薄騰吃了幾口再沒了胃口。

  一家三口的這頓飯終究還是不歡而散。

  薄騰最先離開，薄煙吃完了想要走，卻被薑萱喊下。

  “小煙，媽媽有話跟你說。”薑萱很少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

  薄煙咬了咬唇，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母女二人上了樓。

  傭人端來下午茶後，薑萱才緩緩開口。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不好。”薄煙從來就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說客氣話，一直都實事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