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伸出手，這一次，他的心裏再也沒有上次那種突如其來的惡意，他不再想捉弄她，不再想故意看她出現那些反應，他隻想盡快把她治好，讓她成為一個正常人，不再排斥他人的親近。

  他的掌心溫暖幹燥，搭在薄煙的手臂上，薄煙罕見的，沒有出現雞皮疙瘩，她看著他的手，眨了眨眼，反而自己動了動。

  “我好像，不排斥了。”

  秦修也很驚訝，他把手又搭到她的上半截胳膊上。

  薄煙不適地往後挪了挪，卻又咬緊嘴唇，把自己送了回來，還是不行。

  秦修看著她努力的樣子，有些不忍，他鬆了手，落回了床邊。

  “好難。”薄煙低聲道，她自己其實也有些不耐煩了，她本身就不喜歡這種需要長期治療的東西，什麽都求快，什麽都嫌麻煩。

  “有沒有‘速效藥’。”

  “‘速效藥’？”秦修也在想這個問題。

  光靠他們倆這樣一點一點來治療，真的很難把她治好，而且很有可能到最後，她隻是不排斥他了，但是依舊排斥其他人。

  雖然這種感覺想想就令他有些愉悅，但是不行，他不能那麽做，他一定要把她治好。

  秦修思來想去，目光突然落到《胡玉樓》的劇本上，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在心裏想了一下可行性之後，他立馬對她說。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薄煙聽見他悅耳的聲音，眸光都跟著亮了起來。

  “你可以接一部愛情電影，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秦修剛說完，就有點後悔，但話已出口，而且後悔的感覺一閃即逝，他自己都抓不到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他繼續道。

  “我看一般演員演戲之前都會對劇本，其實對劇本就是一個雙方熟悉起來的過程，然後拍戲的時候再有一些親密接觸，這樣就達到了一個循序漸進的治療過程。”秦修還想說，這樣的方式他應該早點想到，就不用像他們現在這樣生硬的治療。

  薄煙想了想他的話，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而且既然是演戲，她的耐心應該會多一點，包容心應該也會更多一點，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她終於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臉。

  “我覺得可以，我讓我經紀人幫我留意一下劇本。”

  “嗯。”秦修應完之後，心裏莫名有一絲悵然，好像丟了什麽東西似的。

  “那我們現在就不需要進行觸碰治療了嗎？”薄煙的神情帶著期待。

  秦修心情越發沉悶，他“嗯”了一聲。

  “那你就早點休息吧。”

  “現在不是還沒到十點嗎？我也不困。”薄煙說。

  “越早睡越好，主要是要培養你早睡的習慣，養成生物鍾之後，以後會到點就想睡覺。”秦修說話開始變得公式化，主要是他心裏悶的很。

  “那你給我講故事。”薄煙提出要求。

  秦修抿緊了唇，看了看躺在床上望著她的薄煙，對視兩秒之後，他敗下陣來，伸手去拿身後她的靠枕。

  薄煙自覺地起身，待他把靠枕拿到一邊之後，她躺平在床上，一雙眸子在黑夜裏亮晶晶

  的。

  “今天講《灰姑娘》的故事。”秦修的聲音幹巴巴的，他還不爽著，而且他還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不爽。

  讓薄煙去跟別人演愛情對手戲，這到底有什麽可讓自己感到不爽的，她本來就是演員，她去演戲，關他什麽事。

  估計是覺得她什麽都還不懂，就要去被一些不幹不淨的男演員給“糟蹋”了吧，不管怎麽說，也是小時候的玩伴，到底還是想看著她好的。

  秦修心不在焉地講著灰姑娘的故事，講錯了好幾個地方，都被薄煙毫不留情地指出來。

  “那你給我講吧。”秦修突然覺得讓薄煙自己講故事也是一個好辦法，她不愛說話，正好也能練練她說話，講累了，自然就困了。

  “為什麽。”薄煙十分抵觸，但她沒直接拒絕，而是問他原因。

  秦修看著她警惕的模樣，堅硬的心房一點一點變軟，她這樣子，像隻抱緊自己食物的小倉鼠。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嗎？要不要試著自己找找？待會兒你困的時候就知道了。”

  薄煙半信半疑，但是自己找答案這個方法也不錯，她本來就想找到讓自己變困的方法，她問。

  “你想聽什麽。”

  “《胡桃夾子和四個王國》吧。”秦修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安心聽故事。

  薄煙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這個故事，沒幾秒，就開始講了。

  她精簡了這個故事，把所有修飾的詞語全部省略，隻說了主線劇情，整個故事在她這裏變得十分寡淡，要不是有開頭那句“很久以前”這種標準的童話故事開頭，秦修都要覺得這是某個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

  “講完了。”薄煙咽了咽口水，應是講的口幹。

  秦修起身去給她倒水，薄煙拿到手裏就是一飲而盡，不等她說話，他又說要聽《灰姑娘》。

  薄煙罕見的鼓了鼓腮幫子，應該是有點不願意，但還是在他的注視下開了口。

  這一晚，秦修聽了很多個故事，主要是他講一個的時間，薄煙能講四個。

  他沒想到，薄煙居然看過那麽多童話故事。

  講到第十六個的時候，薄煙終於打了一個哈欠，她微微一愣，似乎發現了一些讓自己睡著的關竅，她半闔著眸子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時鍾，這會兒才九點半。

  “再講一個吧，不講童話故事了，就講你演過的戲。”秦修看她這會兒已經困的不行，連忙加碼，好讓她在最困的時候睡著。

  薄煙沒再猶豫，一邊講，一邊感受自己的困意。

  講到一半的時候，實在撐不住，眼皮直打架，聲音也越來越小。

  秦修伸手，捂住她的雙眼，輕聲道。

  “睡吧。”

  薄煙緩慢的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掃過他的掌心，終於閉上眼，睡著了。

  秦修沒立即回房，而是坐在原地看她的睡顏。

  她睡覺很乖，幾乎一動也不動，跟小時候一樣。

  有一回，他們兩個玩累了，家裏保姆把兩人把到床上去睡。

  他醒來的時候，雙腿壓在她的腿上，他生怕把她弄疼了，結果趴過去看，

  小薄煙睡得香香的，他還伸手戳了戳她的臉。

  秦修喉結滾動，他慢慢伸出手指，戳向她的臉。

  一下，兩下。

  他煩悶的心情忽然變好。

  看她的白皙的臉被他按出一個窩，又彈回來，他笑了起來，兀自玩了一會兒，見她眼睫微微顫動，好像有要醒的征兆，他倏地收手，連忙將房間的燈徹底關掉，自己循著黑暗，摸著牆壁走了出去。

  這一晚，薄煙睡的很飽，而且第二天早上醒的也很早，整張臉格外有神采，這是敷十張麵膜都達不到的效果。

  原來早睡真的有很多好處，而且那個入睡的過程一點也不煎熬，秦修在旁邊，又讓她格外安心。

  薄煙的心情很好，大早上的就揚著笑臉。

  秦修出來後看見，還有些驚訝。

  “我知道原因了。”薄煙指的是如何睡著。

  “嗯。”秦修也笑，“你也可以自己背劇本，但是效果可能不會那麽好。”

  “不背劇本，就講故事，你講給我聽，或者我講給你聽，我知道好多故事。”薄煙手背在身後，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眸子也亮的晶瑩剔透，今天早上有難得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臉上。

  秦修險些看得失了神。

  “怎麽樣？”薄煙問。

  “都好。”秦修匆匆別開目光，“但是你去拍戲之後，怎麽辦？”

  “這有什麽不好辦。”薄煙根本就不覺得這是個事兒，“你跟著我去不就好了。”

  “跟著你去？”秦修覺得自己可還真像她的小寵，走哪兒都帶著，也不問問他的感受。

  她好像從來都不在意他的感受，也對，本來在她心裏，他們就是簡單的醫患關係，既然他答應了當她的私人醫生，跟著去劇組算什麽。

  秦修自己把自己給想鬱悶了。

  薄煙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情沉悶了下來，還催他去做飯。

  “我想吃粥，中午想吃小雞燉蘑菇。”

  秦修看了眼跟前好似無心的女人，在心裏歎了口氣，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麽性格麽，還計較什麽。

  他抬腳往廚房走去。

  秦修準備早餐期間，薄煙坐在餐桌上背劇本。

  冬日的清晨，是朗朗背書聲和著廚房乒乒乓乓的做飯聲。

  有人囿於廚房與愛，有人不知不覺打開心房，留了一扇門，隻允許一個人進入。

  這個冰冷的家裏開始充滿煙火氣和人情味。

  吃完早餐後，兩人奔赴各自的工作。

  秦修和薄煙都不知不覺開始對生活充滿期待，不再像以前那樣過一天算一天。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雪萊）

  ……

  薄煙最近一周的工作不需要出差，跟秦修說好了，一日三餐都在家吃。

  秦修每天等她出去之後，就回了自己的工作室，也是自己的家，最新的心理診療預約他一個也沒接，但先前診療過的，他會負責到底。

  到了飯點，他又回薄煙那裏。

  好像他的家不再是家，隻是一個工作地點，而薄煙那裏，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