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煙還不知道對麵的男人在看了她幾眼之後，就產生了一個傻逼的想法，她繼續吃著飯。

  這飯有點好吃，他做的還不錯。

  等到吃完之後，薄煙整個人的心情徹底平和了下來。

  秦修過來收碗，他故意走到她麵前，胳膊從她眼前伸過，距離她很近。

  薄煙朝後退了一點，目光無甚波瀾地站了起來。

  秦修拿起碗筷，幾乎是瞬間就確定了薄煙不喜觸碰，而且大概率是不喜男人觸碰。

  小時候應該受過某方麵的刺激。

  幾秒之間，秦修就對她做了一個初步診斷。

  其後，他再沒做什麽，讓薄煙自便，他得先去廚房洗碗筷。

  薄煙點點頭，轉身走向客廳。

  秦修收拾好後，拿毛巾把手指反複擦了幾遍，才到客廳去找薄煙。

  她正站在窗戶邊抽煙，外麵天氣濕冷，窗戶卻是開的，應該是不想讓屋裏有味道。

  她很瘦，也很高，總感覺風一吹就跑。

  秦修走到她跟前，把窗戶關上。

  “可以在屋裏抽煙，我不介意。”

  薄煙轉過來，白皙的臉被冷風吹的有些紅，鼻尖那一點也帶了微紅。

  秦修想起了小時候看的小人書，裏頭的畫風和她現在的模樣很像，當然，沒她好看。

  薄煙的視線落在茶幾上，但沒看到自己想找的東西，眉頭蹙起，目光也開始到處轉。

  秦修了然的去廚房拿了個煙灰缸出來。

  “謝謝。”薄煙聲音很淡，她把剩下的半截香煙杵在煙灰缸裏，屋子裏升起一縷不規則形狀的煙。

  “跟我來吧。”秦修朝診療室走去。

  薄煙跟在他後麵一點，目光在觸及到牆上的一個照片時，楞了一下。

  秦修沒聽見後麵的腳步聲，轉了過來，見她看著一個照片出神，他也站過去看。

  這是一張他小時候的照片。

  很多小朋友都在一起玩，這張照片應該是某個家長照的，後來被他母親拿了回來，就一直掛在這裏。

  薄煙想起小景說的，說她和秦修是小時候的玩伴。

  可她怎麽也想不起來。

  應該說，小時候的事情，她一件都想不起來，唯獨那個揮之不去的畫麵。

  薄煙想想就犯嘔，雖然那個畫麵的主人公是她老爹。

  現在她對她老爹的態度已經轉變了很多，但仍舊不妨礙她覺得那個畫麵惡心。

  秦修幾乎看到了她神色轉化的全過程。

  先是好奇，又是疑惑，最後是嫌惡。

  秦修看了薄煙一眼，幾乎是瞬間，就確定她小時候一定發生過不愉快的事。

  “走吧。”秦修叫她，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叫她，她能在這裏站很久。

  薄煙回神，跟在他身後，終於進入了診療室。

  兩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薄煙坐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十分自如。

  這還是頭一個進入診療室這麽淡然的人。

  這樣的人，要麽是肯定自己沒問題，要麽是覺得就算有問題也無所謂。

  秦修覺得薄煙可能把這兩樣都占齊

  了。

  “準備好了嗎？”秦修拿出診療本，看向她。

  薄煙點頭，盯著他看，像是獵人盯著獵物一般。

  秦修蹙了蹙眉，他不喜歡這樣的目光，他也很想釋放出危險的氣息讓她知難而退。

  但他此時的身份是個心理醫生，要用最溫和無害的模樣讓她敞開心扉。

  他淡淡一笑，收斂一切不悅。

  “那開始吧。”

  “最近睡眠好嗎？”

  薄煙一頓，有點奇怪他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但還是難得配合的點了點頭，就當是報答他那一頓飯。

  “可以用語言回答我嗎？”秦修人畜無害地微笑著。

  “一直很好。”薄煙如實道，她不打算為難他了。

  在來之前，她一直以為秦修和她老爸站在同一戰線，但是來了之後，就發現明顯不是，人家隻是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而且人還不錯，這讓她放下了芥蒂。

  秦修記下這點。

  “平時工作累不累？”

  “還好，累了我會休息。”薄煙道。

  “現在有女朋友嗎？”秦修繼續問。

  薄煙一頓，眸光微微收攏了一下，又散開。

  “沒有。”

  兩人都抬眼看著對方。

  “之前交往過幾個女朋友？”

  “很多個。”薄煙的目光開始徹底發散，明明秦修就在眼前，她好像已經看不見他了。

  危險感消失，秦修卻並不覺得暢快，反而覺得她現在這樣還不如盯著他。

  “跟幾個女朋友發生過關係？”他循序漸進的問話突然變得尖銳。

  薄煙的目光終於聚焦，重新看向他，她不說話，一張臉已經表露出了她所有的不滿。

  “抱歉，這些問題可能會顯得有些冒犯，但這都是不可缺少的問題，如果你可以回答，盡量回答，不想回答，我們也可以跳過，隻是可能會對診斷有貽誤。”秦修其實已經知道她應該是沒跟任何人發生過關係，他糾正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看法，她不僅排斥男人，她連女人也排斥。

  “診斷我是不是個同性戀嗎？”薄煙問的很直接，就連眸光都沒多動一下。

  秦修看著她。

  “對。”

  “這需要診療嗎？”薄煙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別的表情，隻不過是譏嘲。

  “我是不是同性戀，我自己難道不知道？”

  秦修並不氣惱，他溫和道。

  “也許並不知道。”

  薄煙蹙眉。

  “從我的初步診斷來看，你小時候應該受過某方麵的刺激，大概率是性事方麵。”秦修麵對別的病人從來都不會這樣直言，但他就是想對薄煙這樣，他想看她的表情變得生動，哪怕是生氣憤怒。

  果然，薄煙盯著他，神色變得不善，眸光冰冷地像是要把對麵的男人冰封起來。

  “那件事讓你對男人感到惡心，但實際上，你對女人的觀感也沒好到哪裏去。”秦修毫不留情地將她的內心剖開。

  薄煙很早就知道了自己這股心理，但她從來沒細想過，也沒想過要改變，而是放任自流，所以她身邊才會換了一個又一個的人，而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指責她無

  心。

  “伴隨著青春期的來臨，從小缺少陪伴的你，開始迫切的希望另一個人的陪伴，也許剛開始你和一個女孩隻是普通朋友，後來你發現，變成女朋友，那種陪伴會更近一步，而且是對你獨有的陪伴，這種更親密一點的關係，讓你得到了巨大的慰藉，你隻是想讓自己被需要，或者，被占有。”

  秦修說的一點也沒錯。

  薄煙終於開始正視起這個心理醫生，他應當在自己的領域很厲害，不對，應該是非常厲害。

  跟他相處不到一個小時，他就將她的一切都看穿。

  而且還說的這樣透徹。

  有很多想法和感受，她自己都覺得矛盾和迷茫，可秦修卻能直言要害，一點一點把她心中的感受理順。

  剛剛被挑明的那一瞬間，她有些惱怒，但這一刻，竟然感覺到了舒服和暢快，誰不想看清自己的內心呢。

  “還有呢？”薄煙主動問。

  秦修微微挑眉。

  “有些問題你不答，我沒法繼續往下診斷。”

  “沒有跟任何人發生過關係。”薄煙的語氣有些快，像是著急聽到他接下來對她的剖析。

  “除了性生活，親吻，擁抱也沒有嗎？”問題越來越尖銳，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剖開看清楚，秦修的語氣也加快，他想知道答案。

  “親吻沒有，擁抱很少，我不喜歡別人碰我。”薄煙說。

  “好。”秦修發現自己緊繃的內心驟然一鬆，他蹙了蹙眉。

  他發覺自己開始享受這個征服她和改變她的遊戲，她也上鉤了，可他卻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受控製了。

  他過於投入，不能像診療其他病人那樣，置身事外，永遠站在上帝的角度去溫和的治愈他人。

  他對她的診斷過程帶了太多主觀情緒，主要是她這樣的病人，於他而言有一定的挑戰性，所以才讓他如此興奮。

  這樣其實不太好，不利於他全麵分析，他想克製一些，但一看見薄煙那副淡漠的遊離世外的模樣，他就想刺激她，這種想法，俗稱賤的慌。

  “可以繼續說了嗎？”薄煙再次主動提問。

  可見，她也想深入了解自己的內心，很多人都弄不明白自己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一個心理醫生的重要性。

  “一般來說，同性戀分兩種，一種是天生的，一種是後天受了刺激，顯然你屬於後者，但又不是典型的後者。”秦修說完這句話，拿起桌上的杯盞開始喝茶。

  薄煙等得心急，問道。

  “那是什麽。”

  秦修很滿意她的反應，他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戀。”

  “？？”薄煙眉頭一擰，顯然懷疑這個答案，但剛剛秦修所有的話都飛快在她的腦子裏過了一遍，她的眸光呈現出茫然。

  “不過，同性戀本來就不是病，主要看你喜歡誰，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恰好是個女人，姑且可以被稱作是同性戀，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個男人，就是大眾眼中的正常性取向，但實際上，兩者都是沒什麽問題的。”秦修道。

  這番話深得薄煙的心，她看了他很久，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