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從此兩個人
作者:銀河森林      更新:2020-04-19 22:09      字數:3608
  徐微格深吸了一口氣,卻無法緩和哪怕一點心髒的沉重,沉重到幾乎要把她的心髒擠壓破掉。

  這些時日以來,她的狀態總是在輕鬆與沉悶之間轉換。

  每當她看到阿澈和原辭,她的心裏就是輕鬆的。

  一旦她一個人,就會立馬想起爸爸,想起爸爸說的那些話,她的心情就沉悶的無以複加。

  她終究還是負了父親的期望。

  她沒臉再去父親的墳墓。

  她是戴罪之身,這個罪,她一輩子都無法贖清。

  “微格,你為什麽不跟原辭離婚呢,你說你爸爸走的時候多難過啊。”徐母突然側過身來,在黑暗裏看著她。

  徐微格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一股視線在緊緊的盯著她,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她的答案很重要。

  她總覺得媽媽一直在等著問她這個問題。

  如果她答得不好,媽媽會很失望,如果她答的好,媽媽是不是會得到解脫呢。

  徐微格不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氣,艱難道。

  “我不想讓阿澈沒有爸爸。”

  徐母在黑暗裏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如果將來阿澈長大,知道他的爸爸就是殺害他外公的凶手,你覺得阿澈會不會更難受。”

  徐微格瞳孔驟縮,忽然就一下子喘不過氣來。

  “媽……”

  “微格,我已經好多個夜晚睡不著覺了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都會想到你爸。”徐母的聲音柔柔軟軟,聽在徐微格的耳朵裏,她卻覺得這些聲音尖銳的快要令她耳鳴。

  “想到他一輩子的心血就毀在了原辭手裏,又想到他被原辭氣死,你說,他就是得了癌症,原本也還有好幾年可以過啊。”

  “微格,我本來想為了阿澈原諒原辭,可媽媽做不到,媽媽真的做不到,你是你爸的女兒,你說你怎麽就能做到,你教教媽媽好不好。”徐母問的動容,似乎真的是在認真求教。

  徐微格難以喘息,她回答不了,她怎麽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媽媽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逼她去死。

  她聽出了母親的責問,聽出了母親的仇恨。

  可她現在也是一個母親。

  她已經選擇了負父親,如今,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地說。

  “媽,對不起,我不想讓阿澈沒有爸爸,我不會告訴阿澈這件事,我也不會讓阿澈聽到任何關於這件事的消息。”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旁邊不再說話,靜的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

  徐微格心頭猛跳,她努力的抑製,她已經不敢回頭去看母親失望的目光。

  同時她心裏也感到難過的無以複加。

  她以為自己的媽媽會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理解她,她以為的唯一一個能理解她的人,現在也站到了她的對立麵。

  她終於明白,媽媽不僅是媽媽,還是爸爸的妻子,如今她的丈夫害了媽媽的丈夫,媽媽如何理解她。

  她此終究還是一個人站在了孤島,獨自麵對這一切罪過苟延殘喘。

  徐微格心髒的負荷重到她快要承受不了,因為母親的連聲質問,她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的狀態。

  徐母再也不說一句話。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躺著,心裏卻各自掀著驚天駭浪。

  徐勤豪當初設下這個計謀,恐怕怎麽也沒想到最難釋懷的是自己的枕邊人。

  他以為徐微格受到的傷害最深,但他堅信,時間會撫平一切,隻要她現在能挺過去,又跟原辭離了婚,她餘下的一生都能過的平安喜樂。

  他還想著妻子會是徐微格最後的依靠,他以為隻要女兒在母親的關懷下,遲早能走出陰霾。

  卻不想,他這一遭將徐微格推進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阿澈一天天長大。

  深秋一過,初冬來臨,下了第一場雪後,迎來凜冬。

  徐母每天都會來看阿澈,徐微格每次看到自己的母親,心髒都仿佛會驟停一瞬。

  自己的母親如今宛如一個劊子手,她一看見她,就忍不住想回避,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尖刀,她同她說的每一句像利劍。

  原辭看出徐微格的異樣,徐母走後,他將徐微格拉到床邊坐下。

  “你是不是不舒服?”

  徐微格搖搖頭。

  “我看你好幾天都是這樣。”原辭滿臉擔憂。

  “不用管我。”徐微格掙開他的手,她心裏承擔的一切無法對他宣之於口,這些話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是傷害,她已經承受了那麽多,餘下的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她這麽想著,可她又做不到,她的心髒就那麽小一個,現在隨時都處在擠壓爆炸的邊緣。

  原辭一頓,也沒惱,他又去牽她的手。

  “我們不是說好以後什麽都要好好說的嗎。”

  他越是好脾氣,她越是受不住,徐微格連日來心裏壓抑的情緒開始橫衝直撞,她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煩躁的狀態下,她忽地站起來。

  “好好說好好說,怎麽好好說?能怎麽好好說?”

  原辭看著她雜亂無章的樣子,心頭一緊,連忙站起來。

  “是不是你媽跟你說了什麽。”

  不說還好,一說,他這句話就好像一把鑰匙,將她心髒的閘口打開,壓抑的情緒洪流猛地外泄。

  “是啊!她問我為什麽不跟你離婚!她問我怎麽就能做到無視你害了我們家的公司!害的我爸死掉!她求我告訴她,她也想做到像我這樣冷血無情!”徐微格真的快被母親弄瘋了,尤其母親每天都出現在她的眼前,像是時時刻刻在提醒她記得自己的罪孽。

  她仰著頭,雙目充滿血絲,她已經連續好多個夜晚沒有睡好。

  一想到這些事情,她就寢食難安,徹夜難眠。

  原辭被她震的說不出話來,他張了張嘴,終究隻能沉默下去。

  “為什麽啊?”徐微格的情緒一崩再崩,她哭起來,“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原辭你說你為什麽要那麽報複我!你報複我什麽不好!你哪怕去外麵找女人,跟別的女人睡了都好!你怎麽要這麽報複我!”

  “你讓我怎麽辦啊!我夾在中間真的太難了,我就是個罪人!”

  原辭一頓,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說什麽?”

  “我要是去外麵找女人就能讓你現在安心嗎?”

  徐微格流著淚點頭,她跌坐在床上,雙手抓住原辭的衣角。

  “怎麽都好,就是不要傷害我的家庭,那是我的爸爸!原辭,那是我的爸爸!”

  “我以為,我為了阿澈可以撐下去的,可現在我媽每天都好像在提醒我,讓我時時刻刻記得這一切,不準忘掉,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原辭,我好累啊。”

  看到她哭的泣不成聲的模樣,原辭心頭一疼。

  原本聽她那樣說,他很是生氣。

  在她眼裏,她把他當成什麽了?去外麵找女人?哪怕是打比喻,他都覺得無法接受。

  從始至終,他都隻愛她一個人,她倒是教教他,他要怎麽去外麵找女人,在別的女人麵前,他硬都硬不起來。

  他還未來得及說她可惡,她就又變成了另一種樣子。

  原辭天大的氣都再也生不起來。

  他坐下來,把她抱進懷裏。

  自從徐勤豪去世以後,她要承受的東西太多了,在她心裏,她的丈夫是害得他們家公司破產,又間接害得她爸死亡的人。

  原辭有苦難言。

  他與她承受著同樣的苦難,背了不屬於他的罪。

  她說她是為了阿澈才撐下去的,他心裏感到難過,原來她隻是為了阿澈,可又慶幸還好有阿澈,不然他們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天各一方。

  原辭親吻著她的額頭,手掌撫著她的後背。

  “對不起。”發泄過後,徐微格又開始心疼他。

  她真的沒有資格對任何人發火,也沒有資格怪任何人,隻能怪她自己,一切都是她自己惹出來的禍。

  可她真的承受不了了,這一切都快把她給逼瘋。

  尤其是每天看到母親,她整個人都瀕臨崩潰的邊緣。

  之後幾天,徐母不再常來,徐微格得以喘息,她也沒問,她為何不再常來。

  一月中旬一過,馬上就要過年。

  原家想著徐父已經去世三個多月,當初沒給阿澈的出生宴大操大辦,這次過年一定要辦的喜慶,久不舉辦宴會的原家,給各家親朋遞出了一張邀請函,名義上是年底小聚,實則是想向所有人宣布這個喜訊,原家喜獲金孫!

  徐微格很久沒參加過宴會,也很久沒參與這麽多人的場合

  之前剛剛懷孕的時候,她接了一部電影,還未殺青,原辭就不同意她再繼續演戲,當時她正努力的想獲得原辭的喜歡,他不願意,她便直截了當的息影,從那以後,她幾乎沒怎麽見過人。

  這場宴會,原辭將她重新帶入人群。

  他攬著她向眾人一一介紹,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愛人。

  徐微格享受著眾人豔羨的目光,和那些不知真假的祝福。

  這一切美好的都不像是真的。

  她以前就連做夢都不敢。

  夜晚,落地窗外放著絢爛的煙火。

  大廳內,低沉的大提琴音樂緩緩響起。

  原辭和徐微格相擁在舞池中央。

  他們不和章法的隨意走動,雙臂相擁,額頭緊抵。

  “原辭,我好怕這隻是我的一個夢。”徐微格抱著他,輕輕出聲。

  “但如果,要真的隻是一場夢,又該有多好。”

  徐微格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原辭摸著她的頭發。

  “徐微格,相信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一切難關,我們都會一起度過。”

  “好。”徐微格堅定的回答,她笑了笑,眼尾落下一滴淚。

  “砰”地一聲。

  今晚最大的煙花在窗外綻放開來。

  舞池裏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男賓女賓相擁在一起朝窗外看去。

  徐微格和原辭的瞳孔中倒映著這場盛大的花火。

  兩人緊緊依偎。

  孤島上從此有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