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微格這下徹底摸不著頭腦了。

  莫非自己又瞎想想錯了？

  她真討厭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

  “趕緊的，告訴我原因！”

  白川一頓。

  他倒是覺得她那個理由很無所謂，但指不定徐微格不能接受呢，不然也不至於三年都沒去過她爸媽的墓地。

  但他那麽一說，現在也瞞不住了，隻得道。

  “你就是覺得家裏公司破產，沒幫上什麽忙，後來徐伯徐伯母相繼離世，你覺得無顏麵對他們。”

  這確實是她說的原話。

  但知道當年事情的人都知道這絕不是事實，白川曾經也各種猜測過，他猜不出來，索性就當真。

  以至於如今她問起，他差點忘了，當時都發生過什麽。

  “就這？”徐微格無語，這不像她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你親口說的！”白川趕忙道，語氣真真切切。

  徐微格隻能相信。

  到頭來，竟然是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原因，虧她還難受了好長時間，想自己是不是和爸媽發生了什麽天大的矛盾。

  她有點迷惑自己這波操作。

  本來她就不懂生意啊，她能幫什麽忙？

  就算是破產，爸爸媽媽也不會怪她的吧！

  徐微格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事實就是如此，她隻能選擇相信。

  “行吧，我過來接你。”

  白川輕鬆道。

  “當年我就覺得沒什麽，破產已成定局，你爸媽最後那段時間，你也盡心盡力陪著，我覺得就夠了，但你很執著，不過一想也是，這麽大個企業，就這麽倒了，就是我看著一個不相關的企業倒了，都還得唏噓好幾天，更何況這是你自家公司，你現在說要去墓地祭拜，我就覺得你能想開挺好的。”

  徐微格一頓。

  他說的有理，現在的她這樣想，是因為一切已成定局，她是跳脫出來看這件事的，好比局外人看棋局。

  如果她正在親曆那一場破產事故呢。

  就比如，如果原辭的公司出現什麽問題，她哪怕算什麽都不懂，也會拚命幫忙吧，如果幫不上，她肯定也會很自責。

  徐微格突然有點能理解那時的自己了。

  接到白川的時候，已經中午。

  兩人吃了頓飯。

  徐微格的心情現在坦坦蕩蕩，所有陰霾都已經消失。

  她再次覺得，再有什麽事，一定要往好的方麵想。

  幾乎每一次的心驚膽戰，到頭來，都是她想太多。

  到達墓地的時候，白皚皚的雪花將兩座墓碑掩埋。

  徐微格和白川一起掃雪。

  在看到墓碑上露出來的照片時，徐微格手一抖，還是沒能忍住鼻酸喉哽。

  在第一次知道父母去世時，她崩潰的大哭過一場，那時她真的不能接受，明明前一天還在一起吃飯，忽然告訴她不在了，她如何承受的住。

  現在小半年過去，她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也接受了如今的一切。

  徐微格本來以為自己今天可以很坦然的麵對這兩座墓碑，甚至還能告訴父母她現在過的有多好。

  但在看到墓碑上的兩張黑白照時，她再也受不了了。

  徐微格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墓碑前的雪已經被清掃的很幹淨。

  新的雪又落下來，觸在濕潤的地上，慢慢融化。

  白川聽了心裏不是滋味。

  他跪在地上沉默的燒黃紙和紙錢。

  身後傳來悉悉率率的腳步聲，他們都沒回頭，年前來掃墓的人很多，他們沒在意，身後卻突然響起一聲暴喝，直衝他們而來。

  “你還有臉哭！”

  這道中氣十足的怒吼在這寂靜的雪中墓地格外刺耳。

  徐微格的哭聲止了一瞬，不等她回頭，胳膊就被人大力的扯了過來。

  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但聽腳步聲，不止一位。

  “你們幹什麽！”白川把徐微格拉到身後，斥責對麵的人。

  “這是墓地！你們也不怕驚擾了誰！”

  “就是要驚擾！我恨不得讓徐總夫妻倆開眼來看看他們養了一個什麽吃裏扒外的東西！”對麵的人擲地有聲。

  徐微格快速的擦了擦眼，她對這幾個在她父母墓碑前出言不遜的不速之客相當厭惡。

  而且聽這話裏的意思，是在指責她？

  徐微格從白川身後出來，通紅的眼冷冷的看著對麵。

  “你們最好趕緊滾！”

  “我我我就知道！你們說，找她有什麽用？之前都是做給我們看的！”

  衝在最前麵的人憤怒極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

  這個當口，徐微格總算看清楚這幾人都是誰。

  一共四人，無一例外，都是父親的老部下，其中一個，正是前些時日見過的林達。

  徐微格想起他們找原辭要錢的事，一下更沒了好臉色。

  “我敬各位是長輩，又是我爸以前的手下，不想對你們不敬，但你們倚老賣老，做的些事兒，也真夠令人不齒！”

  對麵的人一震，像被踩到了痛腳，他指著徐微格含恨道。

  “是我們不齒，還是你不齒！當著你爸媽的麵，竟然還敢有臉說這種話！你幫著——”

  “住口！”白川大吼了一聲，脖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白川，你以為你不是白眼狼？徐總夫妻倆對你那麽好，從小到大把你帶去我們公司玩兒，你倒好，不幫著徐總鏟除異己，現在還幫著這個白眼狼！”

  白川氣的眼紅，他生怕他們在徐微格麵前說出什麽，他推了一把麵前人。

  “你們最好快點滾出去！”

  五六十歲的人，哪抵得住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所幸他們人多勢眾，幾人把老李扶住。

  脾氣最硬的老李，更是憤怒。

  他狠狠地推開白川，走到徐微格的麵前。

  “你今天來看你爸媽，我還以為你知道錯了！現在看來，不僅不知道，還變本加厲，你就不怕你爸媽屍骨未寒，被你氣的不能好好投胎麽！”

  徐微格斷不相信輪回頭胎這種話，哪怕之前送原辭那條腰鏈，也隻是一個美好的祝願與念想。

  但現在這人在她爸媽墳前這樣說，她萬萬不能容忍。

  “你們夠了！年輕的時候吃我爸媽紅利！現在他們不在了，你們又想啃我的血是麽？你們說那麽多幹什麽！不就是想找我要錢麽！說那麽冠冕堂皇，惡不惡心！找那麽一大堆理由，又是怪我，又是怪白川，是怕自己要錢這做法不當，心虛是嗎？”

  對麵四個五六十歲的男人，仿佛一把被人撕下偽裝的麵具，其中一人立馬就想走，餘下三人憤怒與心虛參雜，幾張老臉紅白交錯。

  徐微格一見這情況，就什麽都明白了，她譏笑道。

  “我之前還覺得你們可憐，覺得應該給你們一點兒補償，可公司破產，是我爸一個人的錯嗎？你們也是管理層！你們也是股東！都會參與所有決議！憑什麽要把什麽都推到我爸身上！”

  “我爸走了，你們就找原辭要錢！你們丟不丟臉！丟不丟臉！”

  老李的心虛早已大過憤怒，可事已至此，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往前，就算拿不到錢，至少麵子不能丟。

  “是我們丟臉還是你不要臉！當著你爸媽的麵，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要不是原辭，你爸媽公司會破產嗎？不會！”

  徐微格一怔。

  白川慌張地朝她看去。

  這一刻的雪似乎落的格外慢。

  老李年輕時就是公司的法律顧問，能言善辯，到老出了這一宗事，再沒有就業的餘地，隻能靠兒女幫他還債，但他比其他人稍微好點，身體沒什麽毛病，且老當益壯，此時嘴唇一張一合，語速一點也不比年輕人慢。

  “就是因為你！要不是你跟原辭結婚會引狼入室嗎！你爸媽會死嗎！都是因為你！徐微格！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你才應該替你爸媽去死才對！”

  徐微格看著對麵的老李憤怒的，仗義執言的樣子，耳朵嗡嗡的，好像出現多個回聲。

  過了一會兒，不僅有他的聲音，還有別的聲音。

  “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當初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他害的你們家破人亡！你究竟還要為他辯護什麽啊？”這是公司秘書阿姨的聲音。

  “微格，原辭壓低了收購的價格，你去求求他好不好，這是你爸一輩子的心血。”這是媽媽哭泣的聲音。

  “不準求！求什麽！我不準我女兒求任何人！今天我徐勤豪破產是我經營不善！與任何人無關！”這是爸爸鏗鏘有力的聲音。

  “微格，你別聽他們的，爸爸公司破產與原辭無關，但他真的不愛你，你跟著他，不會有好日子的，爸爸也是個男人，爸爸看的出來，我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餘生，我隻希望你順遂，所以爸爸求你，你跟他離婚好不好，這是爸爸死前最大的心願。”這是爸爸虛弱懇求的聲音。

  一下聽到那麽多聲音，徐微格的腦袋快要炸開。

  對麵的人似乎還在喋喋不休。

  “滾！”白川一把攬過神情痛苦的徐微格從這幾個毫無反擊之力的老人麵前大步離開。

  進入車廂，一冷一熱，分外明顯。

  徐微格打了個噴嚏。

  腦中的聲音紛紛消散。

  她的眼睛仍紅紅的，鼻尖也通紅，但她麵無表情，眼裏仿佛裝了一潭死水。

  “我爸公司破產，跟原辭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