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辭正和江娉雲說到節約悖論的深層論證，他的唇瓣一張一合，本就談吐不凡，在說著這些學術派語言的時候，更添魅力。

  江娉雲早已聽的小鹿亂撞，哪裏還知道他都在說些什麽。

  而他的餘光卻緊緊盯著徐微格和蔣清臣的互動。

  他們在幹什麽。

  挨那麽近做什麽。

  他說著說著，忽然就停了下來，江娉雲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以為他講完了，連忙笑道。

  “學長說的深入淺出，困擾我這麽久的問題就這麽迎刃而解了。”

  原辭看了她一眼，眼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他回過頭來，一雙眼眸緊緊盯著徐微格，他張了張唇，漫不經心道。

  “徐微格，你大概忘了，四年前你就答應過我再也不接劇本。”

  “？？”徐微格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好半晌，她才憋悶地問道。

  “真的嗎？我竟然答應了你這種不平等條約？你怎麽不早說！”

  害她白白準備那麽久！

  她的反應超出蔣清臣和江娉雲的意料之外，他們都以為她會暴怒，結果卻完全相反，她渾身上下不僅沒有怒火，反而帶著無限的心酸，最多再添一點懊惱。

  這讓蔣清臣和江娉雲都感到詫異，在他們眼裏，徐微格脾氣暴躁易怒，哪怕是在原辭麵前，都是不會輕易讓步的，曾經她掌摑號稱楓城第一名媛宋嵐歆的時候，就是當著原辭的麵。

  而今天她很明顯非常看重這個劇本，似乎也為此準備良久，可原辭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她那麽久的努力白費，她竟然也沒發火。

  但這其中也有他們不懂的東西，比如原辭在提醒她，而她連這麽重要的事都不記得，這太奇怪了。

  既然徐微格能這麽輕易的接受，就說明很有可能他們之間立了合同條約，如果不是，這一切都說不通，可偏偏她還忘了，整件事處處都透著詭異。

  江娉雲陷入了短暫的沉思，這些年來，她一直苦心孤詣的去了解徐微格，她離原辭實在太遠，無法了解他，但了解徐微格還是足夠的。

  她深知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有時候夢裏都是她的樣子，她甚至覺得她比她媽都可能還要了解她。

  徐微格現在怎麽變得這麽聽話了，但她似乎還是有些惱火的，好半晌過去，見她又揪著原辭問。

  “你為什麽之前不說。”

  “之前你也沒問。”原辭清清淡淡的說。

  徐微格瞪了他一眼，可瞪他又有什麽用，她有些氣自己，早該想到的！

  之前白川就給她說過不止一次，曾經她是為了他才息影的，白川也清楚的說過她以前就答應過他再也不會接任何戲約，可她竟然忘的一幹二淨。

  這事兒她誰也怪不著，雖然心裏也很埋怨為什麽以前的自己要為了一個男人葬送自己的前程，但這都已經是發生的事，她也沒辦法揪著過去的自己去問，那個糟糕的自己已經做了太多太多現在的她想不通的事兒。

  早就決定好的，過去的自己答應過的事，做過的事，無論多糟糕，她都不會賴。

  現在也一樣。

  徐微格兀自氣了一會兒，才悶悶道。

  “我知道了，我不會去了，你放心吧。”

  聽到這個結果。

  蔣清臣眼睫一顫，垂下的瞬間，掩藏了無限的失落。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才走到這一步。

  其實之前他一直都知道徐微格息影正是因為原辭不準她再接戲，可她現在忽然宣布複出，他以為她馬上就自由了，他以為她馬上就要和原辭脫離一切關係……

  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他閉了閉眼，嘴唇被咬出了一絲血色，他覺得自己再待在這裏就是一個笑話。

  蔣清臣倏地起身，禮貌中帶著疏離。

  “你們慢聊。”

  忽然就走了一個人，江娉雲不想走，可架不住原辭朝她遞過來充滿暗示意味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也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才大方笑道。

  “學長，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倆啦，我也走咯。”

  原辭微微頷首。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時間一長，再加上心裏煩悶，徐微格忽然就對自己生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厭棄，而且很濃烈。

  她煩躁地扯開紮著馬尾的皮筋，想讓頭皮放鬆一些。

  一頭烏黑的大波浪頓時散了下來，突然如瀑的黑色使她未施粉黛的臉更加眉目如畫。

  原辭壓抑著眸中的情緒看向她，她正往沙發上躺去，右手抬起來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她的眉眼間是一片煩躁。

  他蹙眉。

  “你很想演戲？”

  “沒。”徐微格仰著頭看上麵的天花板，她臉上的情緒鬆了一些。

  “就是好像努力準備了很久的高考，卻突然發現自己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原辭看著她這幅憊賴至極的模樣，眉頭越擰越深，良久，曾經的回憶像走馬燈似的閃過，他淡聲問。

  “你在怪我？”

  “怪？”徐微格扯著唇角笑了一下，“我有什麽可怪你的，我隻怪我自己。”

  說完，她忽然意識到他重新開口跟她說話了。

  還是宛如朋友一般的對話。

  這是她渴求多久的事情，現在忽然發生了，她還有些恍惚。

  徐微格頭仍枕在沙發上，她歪過去看他。

  “你不是不跟我說話了嗎。”

  原辭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他冷聲道。

  “我沒那麽幼稚。”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話。”徐微格緊著問。

  原辭看了她兩眼，嘲弄道。

  “說什麽，你不是什麽都接受不了麽。”

  徐微格一頓，然後道。

  “我隻是接受不了——”

  她的話頭戛然而止，臉有些燥，她不欲多言。

  “隻是接受不了跟我上床。”原辭的嗓音依舊清冷，他總是能用最正經的語氣說出最輕佻的話。

  徐微格擰眉，以前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還總會麵紅耳赤，可如今他總是揪著這點不放，還因為這件事冷落她這麽久，好像他就隻想跟她做這件事似的，難道在他眼裏，她就是個讓他泄欲的工具嗎，她怒問。

  “難道你隻想跟我上床？”

  原辭看著她眼裏的認真和憤怒，他瞳孔的顏色似乎正在一點一點變深，仿佛在壓抑著什麽，太陽穴甚至都跳了一下。

  半晌，他唇角輕輕彎了彎。

  “不然你以為呢。”

  徐微格瞳孔一縮，她突然回過味來，自己問的這句話簡直像個笑話。

  她現在自己都想回自己一句不然呢，難道還期待他愛上她嗎！

  他回答的沒毛病，但她心裏很不爽，對自己不爽，對他也不爽，對誰都他媽不爽。

  她倏地站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耐煩，臨走之前，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原辭，唇瓣輕啟，冷豔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自己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