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B市已經是中午，周司思第一次進入到療養院，下車就聞到撲麵而來大海的味道。

  她看著眼前白色洋樓似的建築，壓抑了一路的精神終於放鬆了些。

  梁輝知道慕白要來，已經早早地在門口等待，隻是在看到跟在慕白後麵的周司思時，微微愣了下，要知道他可是從來都沒有帶人來過，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也要保密。

  “老師，這位是……”

  誰知，慕白的回答更是驚人，“我女朋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梁輝整個人都抖了下，從他跟著慕白學習進修開始，就從來都沒見過他身邊有過任何異性。

  當初很多學生都在背地裏討論過，說慕白是不是同性戀，結果當然是存疑的，這麽多年了也沒人敢當麵詢問。

  如今慕白卻忽然帶來了一個女孩子，還說是女朋友……看來不僅僅是在醫學上，在感情關係中慕白也是行動派啊。

  梁輝緊忙伸出手，恭恭敬敬的自我介紹了番，“您好，我叫梁輝，曾經是慕老師的學生，現在是這家療養院的負責人，您可以喊我小梁。“

  梁輝雖然比慕白要年輕，但絕對比周司思大，不過她還是努力克服心理障礙，伸手交握，別別扭扭的喊了聲，“小梁你好，不用這麽客氣的。”

  “不客氣不客氣，您是我師母，應該的。”

  什麽玩意？？

  師母！？

  周司思差點沒崩住噴笑，但思考到形象問題還是生生忍住了。

  這稱呼她感覺是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如今被人喊，這感覺還真是……很奇妙呢。

  顯然，慕白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來這麽一句，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誇他懂事還是罵他情商低，隻能是岔開話題朝療養院裏麵走。

  “我帶她過來不是為了私事，她是戚嶸太太最好的朋友，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待會你跟她在觀察室看著。”

  梁輝理清了人物關係，原來師母是先跟戚總太太成為朋友，然後才認識的老師啊。

  見他不回答，慕白側目看過去，“聽見了嗎？”

  梁輝這才回過神，連忙點頭，“明白。”

  周司思全程跟在兩人身後，等到了療養院三樓的時候，梁輝停在寫著觀察室三個大字的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師母，您跟我來這邊吧。”

  周司思下意識朝慕白看去，後者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去吧。”

  “那你待會過來找我。”

  “好。”

  看著周司思跟梁輝進了門，慕白這才在其他工作人員的陪同下繼續往前走。

  最終，他來到了康複室，推門進去的時候，戚嶸

  正在費力的進行直立行走的訓練，這次他將拐杖放開，而是選擇雙手撐在身側兩邊的長杆上，借力一點點挪動著。

  慕白靜靜看了一會兒才走進去，見他滿頭大汗，忍不住道，“你這樣練太著急了，身體承受不了，效果也會適得其反。”

  戚嶸暫時停了一下，不過很快重新恢複到訓練中去，他像是沒聽到慕白的話，執拗的往前走著。

  直到他的雙腿再也承受不住朝地麵的軟墊跌去，才不得不停住。

  慕白連忙上前攙扶住他的手臂，聲音透著焦急，“阿嶸，你就聽我一句勸吧……”

  “我沒事。”戚嶸閉了閉眼睛，像是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副窩囊的樣子。

  跟身體上的疼痛比起來，心理的自尊的擊碎更加讓他難以忍受，哪怕是在最好的兄弟麵前，這樣的屈辱感也不會減少半分。

  慕白將他扶到旁邊的按摩椅上，這是每次在康複訓練之後都會進行的一項，也是幫助他身體各個部位的肌肉放鬆和恢複。

  慕白坐在一旁，思忖著開口，“你的身體情況我聽梁輝說了，戒斷的時候出現這樣狀況是正常的，不必太過擔心，HVN3的治療你也知道，除非永久戒斷不然肯定要配合注射，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我就是知道才不想注射。”

  “但也要保重身體，這麽多苦都受過來了，不能再最後功虧一簣啊。”

  聞言，坐在按摩椅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有些絕望的開口，“慕白，我不能再等了。”

  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的太太還在等著他回去。

  “我每天都會反複的想她現在的情況，不管林躍說了多少，我總是會想……我擔心她，擔心孩子，更擔心她不再愛我。”

  離開的時候有多篤定，現在就有多恐懼。

  時間無情流逝，可他卻連最基本的行走都做不到，這樣一幅殘破的身體，他該如何出現在她和孩子麵前？

  戚嶸做不到，如果這輩子都恢複不了，他情願鬆手，也不想讓她照顧自己一輩子。

  她還那麽小，有那麽多的夢想和未來可以追求，如果隻是因為他止步不前未免太可惜了。

  最壞的打算，他跟慕白都曾經設想過，可當事情真的超出控製後，卻無法輕易接受。

  聽到這些話，慕白心裏也像是有把刀子在割。

  他試圖說點什麽讓這個男人重新振作起來，可話到嘴邊隻有一句幹巴巴的，“會好起來的，我不會讓你止步到這。”

  “時間已經超過預期了不是嗎？”

  雖然慕白和梁輝都沒有告訴他，但戚嶸能隱隱感覺到，他對於HVN3的敏感性是

  非常高的。

  慕白沒辦法說不是，盡管他很想將這個殘酷的事實藏在心底，但戚嶸作為病人有知情權。

  康複室陷入一陣難言的沉默中，牆壁上的鍾表指針’哢噠哢噠‘的響著，按摩椅發出細微的動靜，聽得人頭皮發麻。

  憂慮在空氣中遊走，無聲無息的滲透進人的血骨中，咆哮著，叫囂著，像是要將他們吞噬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按摩椅終於停止了工作，戚嶸看著自己因為無法動彈而變得像竹簽一樣的雙腿，眼底失了光華，“慕白，我是不是可能再也沒機會戒斷了？”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勇氣才能問出這句話。

  慕白喉嚨一片幹涸，這樣一個萬念俱灰的戚嶸是他最害怕見到的，如此艱苦的環境中，如果失去意誌力，那迎來的將會是萬劫不複。

  他終於小心翼翼的開口，“辦法是有的，但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