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作者:星期五的五      更新:2020-04-18 16:36      字數:2551
  西泯山行宮的人向來都知道宋清持的規矩,春祭過後必定還要去周圍最近的圍場的。隻是這此宋清持卻沒有再騎馬,而是乘坐馬車過去。

  草木的清新味在空氣中彌漫,車馬已經進了圍場。

  今日馬車上的蘇萌又變回了當日那個小侍衛,但是身量漸寬,眉宇開闊,似乎又不像之前那個小侍衛。

  宋清持這些行為總是讓蘇萌心驚肉跳,但是卻也還是選擇相信他。

  規矩還是同去年一樣的,隻射靶,不打獵。

  今年跟隨的人少了,大多也隻是在遠遠暗中保護而已,不再到二人身前來。

  到了圍場,二人棄車騎馬,帶著弓箭往山林身處去了。

  晃悠的山雞聽到遠處箭矢破風的聲音,咕咕兩聲,飛了起來。

  蘇萌已經沒有了從前身份上的忌憚,今日射箭上也放開了許多,剛開始因為太久沒有運動,身上還有些僵硬,等兩人連射下了十幾個靶子後,箭術漸入佳境。

  兩人從圍場由西向東走,兩人並駕齊驅,日頭逐漸升高,清晨的林中的霧氣也逐漸散去。

  蘇萌看到高出樹枝山上的那個靶子,定於馬上,左手持弓,右手拉箭,眯著眼睛順著箭矢看去。

  宋清持正在蘇萌左側,蘇萌的臉微微往左偏,宋清持正能看著蘇萌的半邊側臉。

  細密的汗珠順著蘇萌的臉頰而下,臉上透著舒適愉悅,白皙的皮膚透著金光,右手一放,嘴角綻放了一個笑容。

  宋清持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看到那支箭已經正中紅心。

  兩人在圍場已經一個多時辰,宋清持率先下馬,過來牽蘇萌:“累了吧,先歇會兒。”

  蘇萌搭著宋清持的手下了馬,兩人把馬栓到樹上,喝了些水,一起走向圍場的草地裏。

  腳下踩過的地方擦過小草發出嗦嗦的聲音,忽然宋清持拍了下蘇萌的手,發出噓的聲音,蘇萌聽話的定在原地不動,宋清持悄悄的向前走,雙手往草叢一蓋,待手提上來,手中赫然出現了隻灰兔子。

  宋清持嘴角上揚,眉眼笑開,提著小野兔過來給蘇萌。

  日光已經漸漸西沉了,宋清持才回來。

  宋清持走進門,蘇萌側頭過去看他,陽光順著蘇萌的側臉,金光穿過他的睫羽,他的麵孔在半明半暗之間。

  蘇萌還有些意外:“這次好像比上次晚了些。”

  宋清持卻不以為然:“沒什麽,路上耽擱了些。”

  不過是遇到了些不要命的刺客,已經全部處置了。

  蘇萌走過去,幫他把寬大的外袍脫下來,問他:“很累嗎。”

  卸下了重重外袍的宋清持,宋清持隻穿了中衣,環著蘇萌,低低的嗯了聲。

  如今蘇萌的身量已經和宋清持差不多高了。

  蘇萌卻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孩子氣的宋清持,有些失笑,拍拍他的背說:“快把外衣穿上吧,小心著涼了。”

  宋清持這才從蘇萌的身上起來,乖乖讓他套上常服。

  接觸得越久,蘇萌也就越來越了解宋清持,從前隻覺得他是高冷的帝宋,後來某些時刻,他也漸漸表現出自己孩子氣的一麵,也許是從前背負得太多,從來沒有機會展示過而已。

  午夜夢回的時候,蘇萌也很慶幸自己能成為他麵前那個毫無防備的人。

  風雪吹過整個啟國的皇宮,琉璃瓦在冬日這樣陰沉的氣候也失去了它的光芒。

  朝華宮在“吱呀”聲中逐漸閉上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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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在另一處宮殿之中,一名女子坐在暖閣的案桌邊,正對著一盤棋,她一身宮妃裝扮,發髻簡單,珠翠不多,最奪目的也不過是那簪海棠步搖,身上的流霞錦正襯她的膚色,沉靜中帶著明豔。

  隻見她左手抵著下巴,右手捏著黑色棋子,棋子在手上來回摩挲,細長的眉眼間中帶著沉思,而她眼前那盤棋,黑白棋子膠著,明明處處可出重圍,又處處有殺機。

  可奇怪的是,這樣充滿殺機的棋局,卻隻有這女子一個人坐在案桌邊,她的對麵卻空無一人。

  殿外的宮女小心的走了進來,似乎怕打擾到這樣的美人美景,待那女子放下手中的黑子,她才上前,把今日剛傳過來的消息稟報上來。

  那女子聽後細長的柳眉一挑,複又拿起一枚白子,此時卻用右手抵住下巴,左手來回摩挲,對於剛剛聽到的消息似乎並不意外,卻並沒有回複,反而又陷入了沉思。

  等她再下幾子,局勢逐漸明了了起來,黑子節節敗退,白子步步緊逼。

  她喝了口茶,稟報的宮女還站在旁邊,她揮揮手,這才讓那宮女退了下去。

  雕花窗上覆著窗紗,是看不到外麵的景色的,她倚著頭看著那窗上,眼神卻逐漸空洞了起來,慢慢地,她嘴角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最後坐在那裏,似是詢問,聲音輕柔縹緲:“何必呢?”

  點翠對於俞氏激怒陛下的做法十分不解,但是俞氏的脾氣她從小跟著是知道的,這時候尤其不敢出言詢問,一時間整個朝華宮都靜了下來。

  俞氏從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那兒,宮女除了續茶也無人敢打擾,直到天色暗了下來,點翠才敢進來掌燈。

  燈光照開了內殿,俞氏仍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最終點翠擔憂的走過去,跪坐在俞氏身邊,發出了同樣的詢問:“娘娘,何必呢?”

  俞氏終於在這聲詢問中清醒了過來,抬眼似乎看向了很遠的地方,仿佛為這聲追問追尋一個答案。

  她十一歲的時候,那時她第一次見到太子。

  她父親受封大司馬,母親亦封作一品誥命,她隨母親進宮謝恩。

  在出宮的路上,遠遠看見有一排轎攆過來,那轎攆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年,正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一本書,似乎已經隔絕了周遭一切。

  她愣愣的看著她越來越近,母親拉著她的手側讓回避,她的目光還定在轎攆上那個少年的身上,母親急忙低聲訓她:“低頭。”

  等到那排轎攆遠了,她還側著臉看著那邊離去的方向,最後問向母親:“母親,那是誰?”

  皇後自然在青龍山莊打聽不到消息的。

  早朝已經散去,太華殿後後殿內隻坐著宋清持一個人,劉福帶著個內官走了進來,說起皇後去青龍山莊打探消息。

  宋清持抿了口茶說道:“青龍山莊的人都處理好了嗎?”

  內官不敢直視天威,屈身說道:“陛下,都處理好了。”

  與其沒有消息,不如有個假消息。

  宋清持又問道:“圍場那邊呢?”

  那內官語氣中似有遺憾,說道:“圍場那邊有些侍衛因不幸,感染上了時疫,如今都已經隔離了,留在圍場內修養,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回宮複命了。”

  宋清持也順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留在那邊好好休養吧。”

  清持臉上的笑容更甚,他拉過戰戰的手,兩人向前一閃,就化作了鳳的模樣,左右齊行,比翼同飛。

  而人間多少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無足輕重了,他們仍是這九天之上的鳳,是數萬年仍舊陪伴彼此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