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鬱覺得這個人形怪物絕不尋常。

  哭泣聲和體型都酷似人類嬰兒，暫且叫它嚶嚶怪好了。

  安鬱覺得，嚶嚶怪很可能是這隻巨型史萊姆的本體。

  他上前，試圖對話：“啊，你好。小家夥，你為何會在這裏？”

  嚶嚶怪停止哭泣，它抬起頭，打量著安鬱，忽然桀桀一笑：“我好孤獨啊，我已經在星隕河內漫無目的的守望了十萬年了，這是我第十萬年來第一次見到生靈，請問，您能救我出去嗎？”

  看著它的臉，安鬱發現小怪物兩頰上竟有魚鰓一樣的呼吸器官。

  “呃，你不是星隕河本體，而是和我一樣跌落於此的渡者？”安鬱有些懷疑問道。

  “當然，我是嚶嚶怪啊，怎麽會是那隻史萊姆。”

  承認了！

  安鬱直呼臥槽，這家夥果然是嚶嚶怪。

  “我不能救你出去，因為我也不知道出去的辦法。”安鬱淡淡回答。

  安鬱確實被困在了星隕河內，他沒辦法從這深不見底的類似大海溝的地形上去，並且，安鬱現在仍舊不確定嚶嚶怪的真實身份，也不曉得它是善是惡，對自己是否有害。

  “那……”嚶嚶怪忽然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你就作為我的食物，去死吧！”

  它猛然發難，朝著安鬱襲來。

  星隕河內，一切魔法失效，嚶嚶怪也不例外，不過他的身體很詭異，能隨意伸縮，並且它力大無比。

  安鬱出拳，與嚶嚶怪的爪子碰在一起！

  噗嗤！

  安鬱的手瞬間骨折。

  他笑了笑：“小家夥，你力氣還真大呢。”

  安鬱活動了一下雙手。

  “嘿嘿，真脆弱，在外界你是一個魔導士，而在這裏，你隻不過是比普通人力氣大一點的凡人而已，小孩，我已經急不可耐想吃你的肉、飲你的血了！”嚶嚶怪猙獰道。

  “那還得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安鬱祭出了白色利刃，那一把泛著黑芒的長刀讓嚶嚶怪感覺到了一陣心悸。

  “這是……妖刀斬魔之刃？”它驚疑道。

  安鬱不言，揮舞著白色利刃，向嚶嚶怪砍去。

  嗤！

  嚶嚶怪強行以手臂接下這一刀，它發現刀口所及之處，它的皮肉盡皆腐爛氣化，它不由得駭然退避。

  “果真是斬魔之刃！”

  嚶嚶怪拖著一隻殘廢的臂膀，這隻手臂被重創需要很久才能恢複，它眼中露出了凶光。

  “寶劍在手又如何，你的速度遠不及我！”

  嚶嚶怪驟然出手！

  安鬱黃、白、黑三色交替的左眼忽然一亮，抬刀迎空一揮！

  啪嗤。

  嚶嚶怪一張臉被切了下來，它坐在地上，隻有濃濃的疑惑與驚駭：“我進入隱匿空間中的身法，居然被識破了？”

  然後它又再度爬起，這次攻擊更為淩厲，並且是以命搏命方式。

  當白色利刃插入它的心髒時，它也恰好一隻手伸到安鬱腦袋前。

  “哈哈，我贏了！白色利刃是我的了！”嚶嚶怪仿佛已經勝利，“人類，你有所不知，我嚶嚶怪一族，可是有兩個心髒的。”

  安鬱：“……”

  下一秒，安鬱頭顱直接爆炸，腦漿四濺，恐怖而又惡心，對嚶嚶怪來說卻仿佛一個饑餓數日的囚犯忽然得到一頓美餐一般，它瘋狂的吞吃著安鬱的血肉，又從安鬱殘軀上取下白色利刃，在史萊姆散發出的淡淡白光下，仔細撫摸觀賞著。

  然後它感覺到白色利刃不再受自己的控製。

  噗嗤！

  白色利刃插在了它的另一個心髒中，並且十分精準，正中靶心。

  嚶嚶怪看到了殘軀上，一個新生的頭顱緩緩長出。

  它臨死前不禁怒罵：你特麽才是怪物吧！

  作為怪物的它，第一次感覺到了身為怪物的失格。

  重生後的安鬱表情淡

  薄，不過他身上的死亡氣息，又濃鬱了數分。

  正如亡靈魔法使哈雷理查德所言，安鬱是一個活死人。可惜，凡人無知，不知道安鬱已經快要脫離生命所所能衡量的存在了。

  此前，安鬱就利用左眼透視，尋找了嚶嚶怪的弱點，他驚訝的發現它居然擁有兩個心髒，大概猜到了嚶嚶怪會來這一套。

  不過安鬱怕打草驚蛇，所以暫時以死亡來降低嚶嚶怪的戒心，最後雷霆一擊。

  它死的不冤，畢竟沒有哪個人類，會在頭顱爆炸之後還會給你一刀。

  當然，安鬱不是人類。

  安鬱忽然感覺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

  他向上空看去。

  這裏的空間很奇異，隻有生靈所在的方圓十裏處有光，所以安鬱頭上黑茫茫一片。

  安鬱爬上了白骨山。

  他聽到了轟鳴聲，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難道，雪姬，她也下來了？”

  安鬱擔憂起來，雪姬沒有安鬱的不死之身，墜落下來十死無生，他必須想辦法接住她。

  可是此地無法催動魔法，用肉體接是不可能的。

  他已看到一個小黑點，不出幾秒，這個黑點就會降落下來。

  “怎麽辦？”

  雪姬給他出了一個近乎無解的難題。

  “喂，史萊姆，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能不能救下那個女孩。”

  情不得已之下，安鬱隻能求助星隕河本體。

  氣氛凝固了數秒。

  終於，一個極度好聽的女聲答道：“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

  “說。”

  “……”

  女音說出了條件，安鬱驚得坐在地上。

  他難得的露出了羞赧神態：“可是，我和那個雪妖，並不是很熟識，我們隻是，彼此相互利用而已……”

  “真如你所說。那麽她就不會下來了。如果想救她的話，就必須答應我的條件，放心，場地已為你準備好，待會你照著我的指引前往，完成條件之後，我還會放你們出去，畢竟，你倆是主人的客人。”星隕河史萊姆道。

  “你口中的主人，是克利勒斯.哈奇亞？”安鬱凝眉。

  “正是。”

  ……

  雪姬在岸上等了安鬱三天三夜，始終沒有見到安鬱歸來。

  第三天晚上，她心亂如麻。

  安鬱和她，是在一年前認識的。

  是在白雪聖殿之頂。

  那時，她還是一個天真的新任女王，抱著振興雪妖一族的誌向。

  而他，剛剛經曆了遠比死亡更加痛苦無數倍的地獄，發現了自己是怪物的事實。

  安鬱和雪姬，在白雪聖殿之頂相識了。

  “人類幼體，你看上去，不太有精神呢！”

  雪姬調戲那個小小少年道。

  人類與雪妖本是死敵，但她卻對這個男孩產生了興趣。

  “你是，雪妖？”

  那個少年與她對視，她也與他對視，她看著他的眼睛。

  泛著質樸單純的黑白眼睛，同時纏繞著死氣和絕望，仿佛聚集了人間寂寥。

  “我不做人了。”

  黑發少年想了想，道：“你，可遠與我一同滅絕人族，毀滅世界？”

  她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因為他的眼睛也好、自己的母性作祟也罷，那時的她，隻想撫慰一下那個仿佛經曆了無數傷痛的少年。

  “既然如此，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少年認真道。

  ……

  她陪伴在這個不坦率的少年身邊一年，整天形影不離，她學了人類菜肴，她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雪妖軀殼。

  當然，她相信安鬱會給她無數倍的回報，這種投資穩賺不賠，她能輕易帶領自己的族群走向輝煌。

  當然，身為雪妖，她同樣是恨極了人類的。在她眼裏，人類肮髒、貪婪

  ，是欲望的化身，她曆經千年，身邊的很多人都被人類抓走控製，關在地下室牢籠裏褻瀆，乃至自戕。

  不過。終究隻是借口。

  華麗的借口，為了掩蓋住她喜歡上了他的借口。

  她內心也曾慶幸安鬱不是人，因為她一度因為喜歡上一個人而糾結。

  即便喜歡上一個人，她潛意識仍舊是接受。

  喜歡，這種東西，是很微妙的，同時也是很有趣的。

  生靈的情感，正是生靈存在的表現。

  這三天安鬱不在她身邊，她切實的想明白了這些事。

  可是，她又有隱隱的擔憂。

  擔憂安鬱口中的妹妹。

  說實話，她完全不希望安鬱的妹妹能夠複活。

  如果複活了的話，她就沒有呆在他身邊的權利了。

  能不能呆在他身邊還是次要，安鬱實現了夢想之後，他還會是那個神奇的、憂鬱的、悲傷的、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安鬱嗎？

  她也知道她的想法過於自私，但她確定了喜歡這一點，是既成的事實。

  終於。

  雪姬熬不住了。

  “安鬱大人，不會被困住了吧？”

  帶著這一個簡單的擔憂，雪姬沒有猶豫，跳入了傳聞中十死無生的死亡之河。

  信仰一躍！

  僅僅帶著是“我要去陪他”的簡單想法的行為，沒有考慮任何後果。

  ……

  她如流星一般瘋狂墜落。

  她如夢初醒。

  她發現無法使用魔法。

  她的翅膀也失去了作用。

  這個史萊姆體內實在過於詭異。

  絕望。

  深深的絕望。

  以這樣的速度，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因為見到他之前，她會摔成肉末。

  下墜持續了許久。

  她終於為自己的莽撞感到後悔。

  後悔沒能見到安鬱。

  她閉上雙眸。

  忽然，雪姬身體一輕，她感覺到了自己的速度正在驟減。

  “是安鬱大人做的？”

  雪姬驚喜，她振動翅膀，企圖再降低一些速度。貌似這次行之有效，雪姬最終緩緩降落於地，她看到了安鬱，難以自製的笑了出來，眼眶中也擠出了淚花。

  卻見安鬱神色怪異。

  雪姬走上前：“對不起，安鬱大人，我沒能聽從你的囑咐。”

  卻發現安鬱動作僵硬，仿佛麵對她無所適從的樣子。

  “無妨，隨我來。”

  安鬱臉上的皮肉絲毫不動，訥聲說道。

  雪姬露出了問號臉。但她無疑是很信任安鬱的，於是跟從著安鬱在白骨山脈中穿梭起來。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

  沿途雪姬一直問東問西的，安鬱都表現冷淡。

  終於，安鬱停住。

  雪姬上前，看到了一片……花海。

  茵茵綠草、各色鮮花，柔美的花朵遍布整個白骨山頭。

  “好美……死的盡頭，是生嗎，所以才會……”

  雪姬驚訝的連連讚歎，卻見安鬱轉過身來。

  他將她撲倒在花海裏。

  “安鬱大人……您……”

  雪姬看著撲在自己懷裏任意采擷的安鬱，臉上染上了一層嫣紅。

  他雙手將她的雙手按在花地上，他看著她。

  她掙脫出了右手，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輕摩挲著蓋著他雙眼的黑發。

  無限溫柔。

  雪姬仿佛明白了會發生些什麽。

  “雪姬，不介意……和我做吧？”

  他僵硬的問道。

  抱歉，唯有這樣才能拯救你……

  雪姬露出了一個燦若夏花的幸福笑容，眼眶裏閃爍著亮晶晶的東西。

  “……可以喲。”

  ……（此處省略億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