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她處於一片薰衣草花園。

  和風吹拂，一陣陣清香拂麵，讓她陶醉其中。

  她發現，她穿著漂亮的純白裙子，踩著純白鞋子，她坐在噴泉旁邊，透過幽藍的水麵，發現她戴著閃閃發光的頭飾。

  然後，她發現了另一個自己。

  一個身著破布衣服，缺失了一根手指、一個眼珠子的她。

  殘缺的她對著她微微一笑。

  她很好奇，這個殘缺的人，跟她如此相像，不過麵前的這個人，沒有憤怒和悲傷，隻是沐浴著陽光，靜靜地站在那裏，對她微笑。

  殘缺的她，看著安娜，笑道：

  “有什麽想說的？”

  安娜海藍海藍的眼睛上下轉動，問道：“我已經死了嗎？如果這是天堂，應該還算不錯。”

  殘缺安娜莞爾一笑：

  “可惜不是，這是你的心靈世界。”

  “哦，”安娜感慨，“原來我的心靈世界，是這樣的啊，這就是我所一直渴求的東西麽？像一個富家小姐一樣活著，全身幹淨，一塵不染，打扮的漂漂亮亮。”

  “我，還挺有自覺的嘛！”殘缺安娜捧著肚子笑，笑容很真誠、很隨意，但安娜看著她那空洞的眼眶和不自然的手，又覺得古怪。

  所以安娜問了：“你為什麽笑？”

  “因為，你已經厭倦了笑容和哭泣，你已經不會笑了。”殘缺安娜回答。

  安娜驚訝：“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我很難笑出來，但我也不想再繼續哭泣。”

  “所以我笑一笑，沒關係吧？”

  隻見安娜毫無表情、不置可否。

  殘缺安娜又俏皮說道，“你抬頭看看。”

  安娜抬頭。

  她原本以為天上會是碧藍的藍天和白雲，畢竟陽光明媚，暖風拂麵。

  可是，天上黑漆漆一片，沒有星辰、沒有太陽、沒有光線，仿佛無盡的黑洞。

  “這是薰衣草花園外的世界，你的陰暗麵。”

  “為……為什麽？”安娜恍然。

  “你是想問，為什麽這個花園裏的花能在黑暗的天空下盛開嗎？”

  殘缺安娜輕捏下巴，疑惑著問道。

  “你看到了什麽？”殘缺安娜指了指天。

  “黑暗。”

  安娜有些煩躁。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光和暗，本來就是親兄弟，為什麽光能做到的事，暗，就做不到？”

  “可是光和暗不是處於對立麵麽？光不在的地方就是暗，就像是與非一樣，存在就是存在，沒有存在就是沒有存在。”安娜愈加煩躁，“好了，我不想再探討這些沒用的東西了，我想……回到哥哥身邊，既然還活著的話。”

  殘缺安娜又刻意地露出一個微笑。

  “那，永別了，親愛的安娜，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希望有一天，你能拯救你所愛之人，可惜的是，你也明白吧，就算是還活著，但你也時日無多了，對吧。”

  “那些事，怎麽樣都可以。”

  安娜擺了擺手，麵前的世界倏然破滅，她醒了過來。

  有微微的顛簸感、眼眶子傳來刺入腦髓的疼痛、指根間也傳來火燒火燎的疼。

  不過她靠在一個厚實的肩上，她正舒服的躺在某人的背上。

  熟悉而又溫暖，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哥哥……我們在哪裏？”

  安娜問道。

  安鬱沒有回答。

  “哥哥？哥哥？”

  安娜有些不安。

  “不知道，往南走就是了。”安鬱終於回答，聲音疲憊，但格外好聽。

  “哥哥，我們逃出來了麽？”

  安娜問道，被剜卻了一隻眼睛後，安娜就因劇痛失去意識。

  安鬱忽然頓住，然後又疾行起來，然後安娜聽到了他的冷笑。

  那是一種冷酷的笑，沒有絲毫感情，讓人如墜冰窖。

  “算是吧，他們已經死了，我殺的。”

  安娜聽了後變得沉默，眼神黯淡。

  安鬱已經變了，至少不是以前那個畏首畏尾、軟弱無能的安鬱了。

  “哥哥，我們快走吧，離開這個國家。永遠離開這裏。”

  安鬱不做聲，腳步加快起來。

  ……

  “哥哥，我失去了那種東西，你很在意麽？”安鬱背上響起了安娜幾乎細不可察的聲音。

  安鬱頓住，這次完完全全地頓住了。

  怎麽可能不在乎？

  安鬱很想問一下安娜在子爵府經曆了些什麽。

  但他已非昨夜的天真少年。

  他隻是淡淡說道：“過去的

  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安娜，你永遠是我所珍愛的妹妹。”

  “有哥哥這句話，安娜就算是死了也沒有問題了。”

  安娜趴在他背上，微垂眼簾。

  “哥哥，我喜歡你，我的出生，因為有你，而有了存在的意義。”

  “所以，哥哥……”安娜隻覺下體奇痛難忍，但她始終沒有發出一絲哼聲。

  “你一定要答應我，找一個珍視你就像你珍視我一樣的女孩，可以嗎？”

  “這算約定麽？”

  安鬱冷冷問道。

  “算是吧……”

  “可是，你記得之前我們的約定麽？”聲音愈發清冷。

  “……記得。”

  背上的安娜不動聲色地抹去眼淚。

  “我想賺很多很多錢，我想帶你離開這鬼地方，同樣，給你幸福，一個丈夫應該給一個妻子的幸福。”

  “可是……我們是兄妹。”安娜心裏七上八下的。

  “對呀，即便如此，我們彼此相愛這點不仍舊是事實麽？即便這是變態家庭所扭曲的結果，但唯獨這片心意，是晶瑩剔透、閃閃發光的。”

  “這個答案，我們一起去尋找？好嗎？”安鬱輕輕說道。

  背上的安娜淚流滿麵：“原來，安娜那天所說的話，你沒當做玩笑話呢。”

  安娜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天，她和哥哥躲在橋底吃東西、看昏黃落日、看街景的種種美好。

  那是她僅次於今天的最為幸福的一天。

  而今，物還是，人已非，人未亡，心已死。

  “是的，安娜，如果可以，請做我的新娘吧。”他溫柔說道，“無論麵臨什麽困難，我們一起去尋找答案，可以嗎，我的安娜？”

  安娜哭了出來：“可是，我這種樣子、我這種樣子！我已經是廢人了啊！”

  “不是的，安娜在我心中，永遠完美無缺。”

  安娜又在安鬱背上綴泣許久，安鬱感覺後背都濕了。

  “好吧……我答應哥哥……”安娜柔弱道，此刻的她，小臉微紅，洋溢著幸福的笑，不過下一秒，安娜想到了什麽，忽然改口，“不，我不能答應哥哥！”

  “哥哥，還請你遵守人倫道德，尋找一個真正的伴侶，好嗎？”

  極度懇求的語氣。

  安鬱沒有回答，不過，他的心，已經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