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亡息 第二百零八章 目的
作者:風蕭條      更新:2020-04-14 00:14      字數:3745
  “說了...我全都說了...”那於朦朧視野下若隱若現的紅紋乃是其自身的鮮血。如今的他低垂著腦袋,以近乎虛脫的語氣緩聲道。“你想知道的..我所知曉的....我全都說了....”

  “真的?”敦煌嘴角輕閃微笑,獨存的左手未動,一記淩冽卻是自四方驚起,虛光相繼匯聚成形,凝出一柄銀刃緊貼在男子的脖頸,仿若稍稍一劃,便可叫其命隕當場。“這張地圖上有多少個紅叉,你就把同樣的話重複了多少次,所以,我還是不太相信你啊。”

  “...我...我真的...沒有再隱瞞些什麽了...”從行於大道上被人強行拐到這深山老林中的洞窟,不過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這個男人就已經在敦煌手上吃盡了人世間的所有苦頭,現如今遍體鱗傷的他,又哪敢再藏著掖著些什麽啊。

  凝望著連躲閃掙紮的勁力都沒有了的男子,敦煌淡淡地呼出一口清氣,將地圖收入虛無的同時左手微揚,打散了那隨時都有可能斃其命的銀劍。回掠的劍光分出兩道瞬閃至男子身後,將捆著他雙手的繩索輕鬆斬斷。

  “也對,畢竟都成這樣了,要是還不能把話給逼出來,那對付你這種口硬的人,我可真是無計可施了。”從蹲坐中起身,敦煌左手自後頸向上微帶,以一蓬兜帽蓋下劉海,隱住了自己的奇眸。

  “再多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正當男子以為苦盡甘來之際,那一聲幽冷卻讓他的心弦再度臨近崩壞的邊緣。“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可以去到冥界麽?”

  語畢,一陣肅殺之氣從敦煌的眼眸中電射而出,縈繞在那男子的身邊,帶來如影隨形的窒息之感。“..我...我不知道..平..平.平時...都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的.....”

  “別緊張,我隻是隨便問問。”得到了提心吊膽的回答,敦煌輕笑一聲,抬手拍了拍已然渾身癱軟的男子肩膀,“你可以走了,和你合作挺愉快的,下次再見吧。”

  恍惚間的滾雷轟鳴讓陰暗的洞窟蒙上一層淡淡的紫光,光影破碎之際,就連屬於敦煌的氣息也隨之一同消失無蹤。

  “終...終於結束了....”他靠著冰冷的石壁,無神的雙眸仰望著正不斷滴下清冷的岩壁洞頂,心有餘悸地感慨道。

  是啊,終於結束了。本該是轉瞬即逝的一炷香,到頭來卻跟十餘載的煎熬不相上下。實際上,除卻其嘴中顯而易見的傷勢以外,他的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麽傷及筋骨的重創,大部分都是淤青臃腫罷了。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瘀傷,卻讓他永世難忘。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雙腳才有了站起來的力氣與勇氣。顫顫巍巍地弓起身子,他用單手扶著冰壁,一瘸一拐地走向洞口,眺望著陰沉的夜空,他正努力地平複著急促的氣息。

  “總算...總算可以走了...”縈繞在明月身旁的紫雲緩緩散開,將皎潔的聖光暫時投向大地,將希望的火苗展示給他,也將絕望的烈光送贈予他。

  “還記得麽?你答應我的事情。”冰冷到根本不摻任何情緒的聲音僅回響於他的心海,沒等他張口啟出一句,翻騰的灰光已然從他的胸脯位置向四肢蔓延而出。

  “你的靈魂,歸我了。”在那根本動彈不得的注視下,灰光陡然炸起璀璨,於瞬息間蠶食了他的身體,不遺一處......

  從山洞一路向北走有一棵參天的古榕正好與洞口的

  高度齊平,敦煌就靜靜地盤腿坐在那兒,青絲帶雪下的眼眸無時無刻不在眺望遠方,洞悉著與那處洞窟相關的一切。

  他目睹了灰光翻騰的那一幕,也目睹了男子被炸成漫天血雨飄零而落的一幕。敦煌早就習慣了比這還要血腥的殘酷,所以,他對此眼不跳心不驚。

  “那種灰光應該是類似契約一般的東西吧,”敦煌單手揉著已然胡子拉碴的下巴,稍微有些紮手的感覺縈繞於指尖。“一旦被打破,當即就會有反噬...嗬,冥界作風還真是霸道呢,先是附身,然後又是契約反噬。”

  戲謔中,敦煌向虛空探出左手,五指輕合後開,將一卷畫滿紅叉的嶄新地圖帶臨世間,四指向左輕輕一抹,那卷地圖便是騰空展開。

  地圖上沒有任何文字標注,準確來說,它不過就是一張地勢圖而已,當中不論是山川河流,還是森林平原,抑或是小撮小撮的村落都有所展示,而且其畫師的功力更是肉眼可見的不凡。

  紅叉遍布於山巒疊起的脈絡之間,又暢遊在奔騰的河水之中,當中更有無數那麽多傾心於一望無際的平原。要說哪裏紅叉最少的,恐怕也就隻有右下角一座靠水而立的城鎮了。在那兒隻有三個紅叉,分散於南北東三側。

  “原來已經有這麽多處據點了啊。”看著初臨於世的月華再度隱去身形,敦煌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句:“這還隻是一座大陸,要是從整個世界來看,恐怕這數量就要多到令人發指了。”

  “為什麽要專門給我這麽一個爛攤子啊?”哀歎的同時銀光一閃,將懸浮於敦煌眼前的地圖徹底湮去影蹤。“不過如果那個人說的話是真的,那這件事應該還是挺好處理的。”

  敦煌口中的那個人並不是之前與其共處山洞,現已不複存在的那個男人,而是這張地圖本來的主人。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把那個小子先揪出來啊。”站起身,敦煌的腦海中當即浮現出那凝滯於城鎮上的猩紅三角。也得虧地圖畫師那驚為天人的技藝,這才讓敦煌尤為輕鬆地辨認出了那座城市究竟隸屬哪國。

  “偏偏是南溟......”敦煌嘖嘖嘴,腳尖踏著輕盈,不過三步便已繞過了粗壯的樹幹,踩著麵南枝眺望遠端夜空下的燈火若隱若現。“在那兒我可沒有人能夠幫我的忙啊,得靠自己了。”

  在起步之前,敦煌凝眸仰視夜空,在那根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深中,他卻仿佛看見了一條由十字連成的星線。

  “有的時候提前知道了命,活得原來還會更累一些啊。”他自嘲地笑了笑,隨後縱身一躍,消失在婆娑的樹蔭之中......

  田叔家的後院中,最廣為人知的莫過於那五彩繽紛的花海,一方麵是因為這兒真的美得讓人流連忘返,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它在大部分時候,都是完全對外開放的。不過由於最近的盛典大行其道,這才讓身為令的田叔不得不關閉這圃花園。

  從花海走出去,便是一個荒廢許久的魚塘,它本是幹涸到足以瞥見底部的龜裂泥地,但最近,卻又再一次蓄滿了水,而且是臭到不行的那種死水。

  在這四四方方的魚塘中,還多了幾根高出水麵數寸的木墩子,縱使這些木墩子大小不一,但就算是最大的,也承不住十幾歲少年的整張腳掌。

  此時此刻,渾身不光散發著惡臭,還濕噠噠的薑樂冥就在這些木墩子上穩穩站著,而與他

  咫尺相鄰的則是被敦煌委以重任的陳芒。比起前者的急促喘息,切出單掌的陳芒顯然更要遊刃有餘一些。

  “再來。”陳芒不苟言笑地說道,一聲令下,薑樂冥便瞬間卯足全身之勁,單腳悍然震樁,竟是強行將一個木墩子完好無損地踏進渾水之中。借此換來的衝力讓他一飛衝天,徑直撞向一臉輕鬆的陳芒。

  這本該是叫人猝不及防的急速突襲,到了陳芒眼裏卻跟慢動作無異,隻看他向空中淡然揮手,似乎完全沒有擊打的意向,卻又實實在在地當頭拍在了薑樂冥臉上。

  刹那間,急欲先聲奪人的薑樂冥便化作一個空中轉體數十圈的車輪,以臉著地的悲催大啖幾口臭得令人發指的死水。

  “咳咳!!咳咳咳!!!”還沒等薑樂冥暈頭轉向地爬起來呢,他便開始一個勁地朝水麵咳嗽。“為什麽一定要臭水啊...”

  哪怕是將胃液也一並嘔了出來,舌尖那種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臭味卻依舊直衝上腦,讓薑樂冥滿心憤懣地抱怨道:“這是不是有點太那啥了.......”

  “要怪就怪你師父去,這個法子是你師父想的,我隻不過是將其付諸實行而已。”陳芒將一直負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抬起,以毫不起眼的手法輕抹過自己的鼻尖:“而且,我這不是在陪你一起受罪麽?”

  “最好是喔...”薑樂冥看著一本正經的陳芒,其眼神始終停留在後者那光暈未曾盡散的鼻梁位置,“真的是說得好聽。”

  “行了,別抱怨了。”左手輕勾,陳芒將之前被薑樂冥踩入無底深淵的木墩子再一次抬上了水麵,“若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哪還有你選擇的餘地啊?別想著世界會遷就你,在這兒,你隻有適應的選項。”

  “這我當然知道啊。”薑樂冥幽歎一聲,沒入渾濁的雙腳輕輕發力,便帶著他的身子重新飛上了木墩子,“但我好歹也有抱怨的權力吧。”

  “少說那麽多話,等你把我推下去了,我們倆不就不用遭這罪了麽?”陳芒還在說話呢,薑樂冥卻是冷不提防地向他揚起衣袖,惡臭的黃水在空中揚出頗為完美的弧度,直勾勾地衝向陳芒還沒來得及合攏的嘴唇。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必要時,陰險一點總歸是好的。”不過是敦煌的順口一提如今正回響在薑樂冥的腦海之中,待隱力控製的水花瞬間加速後,他的再次突襲便不再煊赫,而是以最簡單的揚腳高踢作結,但其所攻卻是尤為陰險——正是陳芒的胯下。

  “這孩子。”陳芒眉目輕蹙,左手五指瞬間收攏,將高飛的黃水徹底泯滅的同時,很自然地向後撤出一步,好讓自己躲過薑樂冥這來勢洶洶的斷子絕孫腳。

  陳芒的這一步後跨當即讓薑樂冥的嘴角閃現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本是高踢的長腿順勢改為下劈,帶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氣勢,直墜臭水。

  “他要幹嘛?”陳芒的不解很快就在水花四濺中得到了答複。

  每人六個木樁,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規矩,可規矩中卻並沒有說明攻擊不能衝著腳下木墩子去啊,所以,薑樂冥踩出的這一腳淩冽正是攻敵所必救。

  當陳芒後探的右腳踩落空處,他便明白了薑樂冥的居心。

  “我贏了!”單腳的蹲坐讓薑樂冥勾入死水的右腳得以回旋而上,踢出的一抹鋒銳,更是將陳芒最後的依靠徹底一分為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