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家事最難斷
作者:江河千裏      更新:2020-03-03 01:10      字數:2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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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這麽說,但沒親眼見著玉淩,老人家還是免不了擔憂。而且四年沒見玉淩,玉道仁可是憋了一肚子話想跟他說,現在自然會感到失落。

  玉府上下都說他太過偏愛玉清玄,玉道仁並不否認這一點,四個兒子他不可能每個都分攤到一樣的愛,對於那個天資出眾又善解人意的小兒子,他難免會更喜歡一些。

  在玉清玄和雲夢蝶失蹤後,這樣的偏愛便大多傾注到了玉淩身上。玉道仁總是想著,自己這可憐的孫兒沒有父母照料,已經很孤獨辛酸了,他要是不多陪著點兒,淩兒心裏會有多難受?

  哪怕是疼愛到溺愛又如何?再怎樣都填補不了淩兒缺少的那兩份愛啊。

  玉淩不在明域的這四年,玉道仁每天都有不少時間掛念著他,擔心他在外邊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沒人照顧怎麽辦?一個人孤單了怎麽辦?有沒有朋友跟他相處?修煉的順不順利?在華域會不會不習慣?

  一想到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在那麽遠的地方獨自生活,玉道仁就會充滿無止無盡的憂慮。

  雖然聽玉清原再三說玉淩在華域那邊自己折騰出了一個宗門,日子過得挺好,但玉道仁哪裏會放心,不停地派人去華域搜集消息,時刻關注著玉淩的情況。

  可是那些消息都是模模糊糊的,他隻知道玉淩去了書院,好像還挺有名氣的,但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玉淩去了冰域之後就再沒了消息。這一兩年,玉道仁隻覺得天天都無比煎熬,他不止一次做噩夢,夢到玉淩再也沒法回來了。

  老人就這樣一天天憔悴下去,就連玉清河陽奉陰違折騰的那些小動作,他都懶得理會了。

  是心冷了,還是厭倦了?

  他說不清,他隻是想要看到自己的孫子平安回來。

  於是毫無征兆的,玉淩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仿佛隻是一場不真實的幻夢。

  所以當玉淩去追擊玉清河後,玉道仁免不了開始患得患失,仿佛玉淩一刻不在他的視線裏,他就一刻也不得安心。

  “爹,別這樣,淩兒肯定沒事的。”玉清原看著翹首以盼的老人,實在忍不住勸慰道。

  有時候,玉道仁對玉淩那過分的關切和偏愛,甚至連他這個當二伯的都會感到些許嫉妒。

  玉道仁憂心忡忡地道:“淩兒就算實力很強,可這孩子那麽單純,萬一不小心被清河算計了怎麽辦?”

  “……”玉清原無言了好半晌,才弱弱地道:“爹,淩兒沒你想的那麽……那個什麽。他其實,能組織起一個宗門,甭管大小,肯定也不至於那麽容易被人騙到啊……”

  玉道仁正要張口,忽然門外邊一陣騷亂,等他轉身看去時,玉淩正用繩子拖著一堆人,跨上了玉府的門檻。

  “我給你點麵子,自己走進去吧?”玉淩將拖著的那群俘虜甩進門,對著身旁那灰頭土臉的男子說道。

  眾目睽睽之下,玉清河哪裏願意多留一秒,低著頭就匆匆走進了玉府,心裏的恥辱感簡直快要化作狂濤,偏偏他根本奈何不得玉淩。

  “淩兒,你沒事吧?”玉道仁看都沒看玉清河,第一時間先關心著玉淩。

  “當然沒事,可惜跑了一個。”玉淩隨口道。

  “誰跑了?”玉清原問。

  “那個叫什麽……就那個幻神修者?”玉淩道。

  “龔破影……”旁邊有人弱弱地接話。

  “嗯對,我追出去的時候,他早就不見了,你覺得他會回來救你嗎?”玉淩轉向玉清河。

  玉清河陰沉著臉不說話。

  玉道仁和玉清原已經呆住了,那可是幻神強者啊,淩兒這滿不在乎的語氣是怎麽回事?都把人家逼得到處逃跑了,淩兒還不滿意?真要把龔破影抓回來不成?

  “我看是不會了吧。我要是他,大概會帶著玉渺銷聲匿跡,等到平家和玉家鬥得差不多了,再看看有沒有漁翁得利的機會,你說是不是?”玉淩似笑非笑地問道。

  玉清河心底一寒,對玉淩的認知再次發生了變化。

  這位失蹤四年才複歸的侄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男孩了,他能看到這一點,已經足以證明他的頭腦。

  這麽說,他今天看似魯莽衝動的出手,其實隻是選擇了最省時省力的方法,而不是他真的有勇無謀。

  可以用拳頭解決的事情,顯然不必要再費那麽多腦子了。

  “真是麻煩啊,被一位幻神高手盯著,我倒是不擔心,但爺爺你們還是要多多注意著點兒。”玉淩提醒道。

  玉道仁趕忙道:“淩兒,你也別大意,萬一那位幻神強者不要臉麵地偷襲,還是很危險的……”

  “嗯我知道。”玉淩也沒有拂卻老人的一片好意。

  他最後看了玉清河一眼,便知趣地道:“爺爺,你先處理正事吧,我們稍後再聊。”

  等到玉淩走遠了,玉道仁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麵前的玉清河。

  氣氛好像凝固了一般,兩人都靜止著一動不動。

  最終還是玉道仁冷冷嗬斥道:“逆子!還不跪下!”

  玉清河還是站著一動不動,表情漠然。

  “大哥,你不要太過分了!”玉清原皺眉道。

  玉清河抬起頭定定地望著玉道仁,臉上忽然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輕聲說道:“我過分?”

  他的臉上像是覆滿了一月的冰霜,唇邊的笑容漸漸變得癲狂,眼角抽搐著道:“我過分?!你怎麽不想想,這三十多年來,你是怎麽對我的!”

  四周一片鴉雀無聲,不知何時,在場隻剩下了玉清河三個人。

  父與子,就這樣麵對麵對峙著。

  玉清河也不給父親開口的機會,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無比憤恨地道:“你說我是不是你兒子!自從四弟出現,你就再也沒有多看我一眼,憑什麽,憑什麽你那麽偏心!明明就是因為他,娘才會難產而死的!”

  “你住口!”玉道仁緊緊地攥著拳頭,忍無可忍地喝道。

  玉清河這一刻一點也不像是個四旬的中年人,隻是淒淒地冷笑道:“那就是事實!我討厭他,如果沒有他,娘就不會死了!我就不信你一點也不難過!”

  玉道仁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你捫心自問,我們兄弟四個,你對我們三人的關注,可及得上對四弟的十分之一?好,這也就算了,等到我後來長大了,我也不在乎這些了,畢竟再怎樣都是一家人。即便四弟那麽厲害,那麽天才,奪走了我身邊所有的目光,我也可以忍,我也可以試著為這麽一個天資驚人的兄弟而高興。”

  “我承認我不如他,所以你將他作為繼承人,我什麽都沒有說,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在四弟走了之後,仍然把我當做空氣!我苦苦等了那麽多年,你居然寧可將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定為繼任者,也不願意讓我上位,你讓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在意!我不否認我更多是因為野心才想將你掀翻,但你自己想想,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我嗎!我也是你兒子啊!”玉清河近乎咆哮地道。

  玉道仁仿若遭到重創,臉色瞬間蒼白下來,他臉上的皺紋像是起伏的山巒,更加溝壑分明,而他的背也微微佝僂起來,如同一個心灰意冷的遲暮老人。

  看到他這個樣子,本來慷慨激昂還要繼續說下去的玉清河忽然停住了話頭,他沉默了很久,聲量又低沉下來,淡淡地道:“算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隨便你吧。我勸你最好還是殺了我,否則我一天活著,就一天也不會甘心。”

  玉道仁沉默不語,玉清原也深深地歎了口氣。

  大概這世間最剪不斷、理還亂的,就是家事了吧。

  談不上誰對誰錯,往往爭鬥到最後,隻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誰都不是最終的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