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其葉蓁蓁(下)
作者: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13 11:31      字數:2656
  大胤欽天監最新章節

  莊赦此刻買了三頭騾子,正在朝原山中行進著。

  他們已經在江南郡住了三四天了,在這三四天中,他們購置了些食物還有江南郡本地的誌怪書籍。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他們要找那處盆地的所在,但是這一次,他們已經知道了靄蕈巨樹的地點,完全可以騎著騾子直奔巨樹的位置。

  已經快要入冬了,無論是城裏還是城外,街道上都沒有什麽人。江南郡的冬季不知為何也帶著一種刺骨的微寒,仿佛是什麽空氣中的小蟲順著人的皮膚朝裏麵鑽去一般。

  莊赦騎著騾子,走著官道上,遠遠地望著原山,原山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大上很多。很快,官道就開始拐彎了,官道朝北偏轉,避開了原山東麓,原因也是簡單,一是原山是一座凶山,沒人想要在山裏麵開辟道路,二則是因為在林子邊上鋪路遠比在林子裏麵鋪路來得簡單,山中沒人住,自然也沒了往山路鋪路的必要性。

  “這裏,還是沒怎麽變啊。”

  長發霞衣女略有些感傷地說出了這句話,莊赦看著她那雙不知是噙著淚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而有些濕潤的眼睛,歎了口氣。

  “節哀。”

  他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旁邊的盤發霞衣女想聽到誰出言不遜了一般,渾身一個激靈,正要發作,長發霞衣女卻揮了揮手“沒什麽,當年也是我不小心,要不然,哪有那麽多事情。”

  “姐。。。”

  “說起來,我們身後好像一直跟著什麽人,”長發霞衣女回頭瞥了一眼,看似像是在瞟在她身後的盤發霞衣女,實則是在看盤發霞衣女身後的那片區域。

  “那估計的確跟了什麽人。。。”莊赦微微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在右臂上生出一段極小的觸腕,他將小觸腕割了下來。那小觸腕滾落在草叢間,無人會在意草叢中的這樣一截觸腕。

  他們又順著路走了許久,莊赦翻著手中的書,這是一本他在江南郡的早市裏淘來的一本古書,當年巫蠱案的時候,這書的主人為了避禍,便把書賣掉了,書輾轉到莊赦手裏時,頁邊都已經被翻出了毛邊。

  他想通過這本書了解犾狙,雖然上次和犾狙近距離地接觸了一下,但是那次接觸,他幾乎沒有任何還手的機會,就連從犾狙的幻境中出來,都是靠著長發霞衣女的幫助。

  犾狙本身似乎並沒有什麽直接傷人的能力,但是他可以將人包裹在它裏麵,用幻境將一個人的神魂徹底吞噬。而根據莊赦手頭的古書所說,神魂被犾狙吞噬的人,會被做成怪偶,怪偶並不是某一種特定的怪物的名稱,他們之前見到的林魑還有大螳螂蟹都屬於怪偶的一種。

  也就是說,如果這一次他仍舊沒能領受犾狙的力量,他們主要需要麵對的,就是那些比較奇怪的怪物們。

  莊赦此時此刻可以說是一點都不慌張,不單單是因為兩位霞衣女在身邊,他自己的實力也有很大提高。怪偶,對於他來說應該已經不算什麽可怖的敵人了。

  他合上書,閉上眼思索起來。他在想,螭晵想給他看的到底是什麽。那戰爭場麵,意味著什麽。他目前知道的是,螭晵和暎璽達成了某種共識,而這種共識,則是要莊赦去踐行的。螭晵給莊赦看的那段回憶,則是引導莊赦踐行這個共識的東西。

  那麽那段回憶究竟意味著什麽?

  戰爭?如果是戰爭場麵的話。難道螭晵想要讓莊赦去反擊?不對。那和暎璽對不上號。夢境中,焚燒一切,將一切變成焦黑色的正是暎璽的人麵蟲。

  螭晵給出的暗示太多,而沒有任何直接的指令,就連“踐行螭晵的意誌”這件事,都要讓他向南繼續尋找螭晵的意誌到底是什麽。

  他睜開眼,打開那張螭晵給他的魚皮地圖,他看著地圖,右眼突然一陣陣痛。

  他想起來了,這顆右眼是螭晵所給予他的,而在此之前,他用自己的右眼,作為一枚棋子,勝過了棋叟。

  九州山巒中的靈氣,在那時,被莊赦在西山落下的一子完全引出,暴起的靈氣在西山衝出之後,地脈之中,便再無靈氣、靈脈可言。

  莊赦皺起眉,這難道就是線索?難道螭晵希望他像是他在下棋的時候一樣,用“一顆眼睛”去摧毀九州的靈脈?他想到這,不禁渾身發抖。在一個棋盤上,破壞九州靈脈需要布局不知道多久,然後獻祭一顆眼睛,如果想要破壞真實的地脈,他又要獻出什麽東西?

  就算是這樣,破壞地脈的布局又該怎麽完成?總不能憑空假設一切就那麽發生了吧。

  他想到這,歎了口氣,心想這一切還是那麽難。而就在這時,旁邊的長發霞衣女皺起了眉。

  “怎麽了?”

  “情況不對,”長發霞衣女的表情很是異常,她單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不對。。。怎麽,怎麽這麽快?”

  “什麽快?心跳麽?”莊赦湊到她旁邊“是不是病了?”

  “不,我們不會生病,”長發霞衣女轉頭朝盤發霞衣女揮了揮手“妹妹你過來。”

  盤發霞衣女趕著騾子湊到長發霞衣女身邊,長發霞衣女直接把手探進她的衣領,按住她的胸口,等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現在的心跳,和你的差不多,但是我卻感覺比之前快,快了很多。”

  “等等,姐。。。”盤發霞衣女表情突然變了“小妹的心跳,你聽過麽?”

  “她之前的心跳和我之前的心跳差不多,怎麽了,”話音剛落,長發霞衣女自己便明白了什麽意思,她的雙眼瞪了起來,嘴角瘋狂地重複上揚又變回原狀這個過程,她癡癡地笑著,看著旁邊的盤發霞衣女“不。。。不會吧。。。”

  “怎麽不會,姐姐,你的樹,本來就是因為你被奸人抓住之後疏於照顧才變成那副樣子的,”盤發霞衣女的臉上也充斥著一份喜色“它要活了!”

  長發霞衣女聽到這話,不知為何突然冷靜下來,她甩了甩腦袋“不,不會。。。樹是母親的載體,它不會那麽容易活,一定有誰在做些什麽,才會讓樹出現異動。。。”

  莊赦看這兩人聊著些他完全不懂的東西,歎了口氣,隻是環視四周,看看有沒有人跟蹤他們。的確,自他們出了江南郡城之後,他一直有一種仿佛被誰跟蹤了的不太好的感覺,但是看了幾次,他都沒找到到底是被誰跟蹤了。

  “那怎麽說?我們直接進山,去樹周圍一帶?”

  聽到莊赦的提議,兩位霞衣女都點了點頭“好。”

  三人驅動騾子,朝山裏鑽去,心跳變快的長發霞衣女幾乎是人肉指北針,帶著三人一路朝著盆地的方向前進,跑了許久,終於,莊赦看到了那標誌性的大上坡。三人登到上坡坡頂,果然,看到了那幾十丈高的巨樹下,是一副極為特殊的景象。

  一個胖成球的老人身披紅色法袍踏在木製的祭壇之上,手中持一把紅玉長劍,他衣服的袖口和領口係滿了鈴鐺,一邊舞劍,鈴鐺一邊響著。祭壇周圍,站著一個個捧著銅香爐的人影,仔細一看,那些並不是人,而是人形的木偶。這些木偶托著香爐,香爐中的青煙匯做一縷,似乎正在被吸入大樹之中似的。

  遠處,西邊的天邊已經變成了黑色,並不是天空變成了黑色,而是朝遠處不斷延伸的雪雲,變成了那種如同怨恨著誰一般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