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江流不駐(下)
作者: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03 00:51      字數:2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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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被這樣一句質問直接噎住了喉嚨,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如果說私製兵器和甲胄都可以用官軍的身份解釋的話,那這屯糧十萬石實在沒法解釋。

  “二位,十萬石糧,江南郡的官倉也就能存五十萬石,”孫正然歎了口氣“您山寨一共兩千五百人,十萬石糧,每人四十石糧食,您覺得一個人多長時間能吃完?別跟我扯廢話,你們屯糧是為了什麽?”

  兩人的表情變得十分難堪,此刻孫正然雖然仍然笑著,但是身上卻無保留地釋放著殺機,吳大的手以及緩緩地摸上了旁邊的銅簋。但是沈益按住了他的手,笑著開口道“孫公,您這段時間不在江南,對江南可能不是那麽了解。”

  “哦?”

  “是的,孫公,您從東海郡運來的糧食幫助了本地流民複墾,但是您想沒想過,江南郡的流民可能再遇見大難,導致第二次饑荒,因此我們才要存糧,這樣才能防患於未然。”沈益開口道“您用複墾穩住了江南郡的流民,但是如果想要真正穩住江南郡的民眾,必須要靠儲糧,必須要讓民眾知道,有一群人為了他們在儲備糧食。”

  “那為何你們不將你們的糧食交由官倉保管呢?”孫正然的表情冷了下來,而沈益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也明白了,孫正然此時已經失去了那種將一切掌控在手中的餘裕。

  “孫公,耿大人在災荒發生時,龜縮城中,與眾士紳攜糧自重,您覺得,江南郡的農人真的會信得過所謂的官倉麽?”沈益表情嚴肅地回答道“世間有好官,好官關注民生,為民請命,而也有惡官,也就是老百姓們稱之為的狗官。惡官夥同士紳,吸農人血,咬工商肉。若是您親自來江南郡主持大局,我沈益必不用屯糧於寨中!”

  這番話不僅解釋了原因,還拍了孫正然的馬屁,讓孫正然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麽,他吃了兩口魚,微微點點頭,表情也柔和下來,顯然這句馬屁讓他很是受用。

  沈益見這話讓孫正然的態度軟化了,便繼續道“孫公,天下百官同食君祿,請容下官高攀,下官追溯您的身影,想要穩固江南,讓萬姓安居。。。隻不過,方法可能有些為您所不解。”

  孫正然微微點點頭“嗯,說的不錯,事情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他又吃了兩口魚“不過前幾日,有幾個匪首在路上遇襲,你們有為何派大部隊前去悼念呢?你們與那些匪首,又有什麽聯係呢?”

  他們兩人被這個問題問得一身冷汗,孫正然剛剛的所有問題,都是默認他們是官而非匪,但是這個問題,直接把他們最難開口說出來的,盟縣之戰之後的事情扯了出來。他們在盟縣之戰後,做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匪徒,而在做匪的過程中,自然和那些本地的其他匪眾關係密切。如果他們當初截殺江南郡派出去的小吏的事情被發現了,那他們剛剛苦苦建立起的優勢就蕩然無存。

  孫正然顯然也看出了兩人一瞬間的表情“說起來,林校尉之前是匪,而我派人抄了林家的莊子,我倒想知道知道,你們拿什麽找耿大人捐的官?你們的金子,你們的錢,是哪來的?怎麽來的?我有些好氣啊,二位說一說?”

  兩人慌張了起來,孫正然之前的話顯然都沒有打到最致命的點,而現在,他直擊他們最為脆弱的一環,也就是曾經做過匪眾的曆史。

  兩人結巴了許久,吳大直接開口道“孫公!我們也都是泓州人,郡中的匪眾說是匪眾,實際上也都是本地的鄉梓。我輩在剛剛捐了官,得了巡田校尉的名頭時,曾經找到郡中各位好漢,希望他們能夠為江南郡出一份力,所以也結識了這些好漢兄弟。漫天神佛不會放棄勸人向善的機會,我們也想請他們一同助力複墾。”

  “嗯,二位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孫某佩服,那麽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你們從哪裏,搞來的,捐官的錢呢?”

  孫正然幾乎一字一頓的質疑,讓兩人心中一陡,怎麽來的錢,這件事真的是沒法解釋,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他們不可能把那些出糧出錢的鄉紳們供出來,隻要他們泄露出半個字,孫正然就可能派兵過去,結果就是他們過去的那些事無一例外被孫正然知道。

  樓頂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孫正然看兩人不說話了,開始專心吃菜喝酒,時不時還端起酒杯朝兩人敬個酒。

  兩人也端起酒杯回敬,但是問題是兩人完全沒有喝酒的心情,孫正然這個問題就像是架在兩人脖子上的刀,如果不把這把刀撤掉,他們必然是食不下咽寢不安眠。

  沒過一會兒,孫正然吃光了那半條蒸出來的鮮魚,烤得油香四溢的豬肉也沒了大半,孫正然像是一個人在這裏飲酒吃菜的什麽權貴一般,大快朵頤著。吃了一會兒,他又喝了兩口專門用來解酒的貢茶蝦仁羹,用餐巾抹了抹嘴角“二位的記性好像不太好嘛,這種小事,怎麽會用這麽長時間來回憶呢?還是說,這事有點難以啟齒,不太方便告訴孫某啊?”

  兩人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了,孫正然這一步幾乎將兩人將死在這裏,過了半晌,沈益才算開口道“我們。。。我們。。。發現了些有關耿易明耿大人的秘密,但是。。。”

  “哦,也就是說你們以秘密要挾朝廷命官給你們一個職位,”孫正然點點頭“膽子挺大嘛,什麽秘密讓我聽聽?”

  沈益當然不準備把安家的事情告訴孫正然,安家的事情對於他們和耿易明還有安經來說,都是一個製約,任何一方開口,都會導致對方人頭落地。他必須說出一個,對於耿易明足夠重要,但是卻又不至於讓孫正然把耿易明怎麽樣的所謂秘密,最好是耿易明的私事。

  沈益突然想起,安家的賬本上最大的黑料,是安皇後和一個小子私通,於是想了想,把這件事又編排了一下“耿大人。。。耿大人他。。。”沈益想了想,歎了口氣“耿大人的遠房侄女本來已經許了要嫁人,結果卻和耿大人的長子私通,我們在耿大人之前得到了這個消息,就。。。”

  孫正然聽,表情變得像是一幅在憋笑的樣子,如果秘密真的是這個的話,那的確是不敢公之於眾的醜聞。多數地方,奸夫都要被浸豬籠或是石刑處死,而耿易明這種一方父母官,如果名譽因為自己的兒子和侄女受損,他在江南派和江南郡本地的威望就會一落千丈。

  從孫正然的角度來看,這個的確解釋了許多事情。正因為這是耿易明的秘密,所以沈益兩人才許久不敢開口。但是他又沒法用這個所謂的秘密去責難質詢耿易明,畢竟這是耿易明家的私事。

  孫正然微微點點頭“可以,可以,不過可以理解,為本地父母官遮醜也是件好事。”說著,孫正然站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營中了,二位用完酒菜,也請回吧。”說罷,他打開樓梯的隔板,走了下去。

  沈益和吳大兩人留在原地,吳大倒還好,狼吞虎咽地將魚肉酒菜吃了個幹幹淨淨,然後站起身,看著旁邊的沈益“走啊?沈頭領?”

  “老吳,扶我一把,我有點,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