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東方不可以讬些(二)
作者: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03 00:50      字數:2627
  大胤欽天監最新章節

  聽到這話的莊赦表情變得愈發難以描述起來,他捏著下巴,眉毛已經凝成了麻花一般。他還沒見過所謂的“神”,雲陟明的話語反而讓他愈發好奇起來,真正的,可觸可見的神到底是什麽?到底是什麽樣的?難道古岱國的信仰,真的是建立在切實存在的神明之上的?

  這些疑問就像是一隻幼貓一般,輕抓著他的心口,讓他愈發想要去探求前路上的一切。而雲陟明也麵帶喜色看著麵前的莊赦,朝他湊得更近了些“莊大人,我跟您說句實話,我來這邊,是來查一件清明世的失竊案子的。”

  “失竊案子?你不是來查巫蠱案的麽?”

  雲陟明又壓低聲音“巫蠱案隻是個理由,我們是來查清明世在北邊的一處倉庫失竊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的案子的。。。”

  “為什麽不找官府?”這個問題一問出來,他就想到了不找官府的原因,那就是他們藏了些不想給官府看到的東西。無論是武器還是什麽別的什麽,這東西必然不方便跟莊赦說。

  雲陟明果然如他意料中一樣麵露難色,苦笑著擺擺手“這個,就不太方便跟您說了。這是我們清明世的私事。”

  莊赦點點頭“好,那我也把我這邊的事情跟您說一下。”

  然後,莊赦把自己從京師到現在,收集到的所有東西,隱去了包括武辰相關的一切內容,講給了雲陟明。而雲陟明也同樣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東海居士這裏,絕對有著和兩人要查的東西相關的線索。

  莊赦皺起眉,現在已經基本上是一條死路了,東海居士一直都會待在地下室中,如果想要偷偷地查閱他的文件,顯然是行不通的。

  那也就隻能直接和東海居士進行交涉,這樣才能從他那裏得到最為關鍵的線索。

  莊赦想了想,還是走到庭院中正在雕刻木雕的小童麵前“小友,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幫個忙。”

  那小童看了眼莊赦,把雕刻刀放在一旁,擦了擦手“您說。”

  “我想和居士見一麵。”

  那小童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站起身“好,請莊大人跟我來。”

  兩人走到地下室中,東海居士果然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手上不知在抄寫計算著些什麽,聽到身後的兩個腳步聲,顯然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了,便直接開口道“莊大人,我勸過您,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您要繼續往前走,隻能白白搭上性命。我還是懇請您,再仔細考慮一下,千萬要以自己的生命為重。”

  莊赦朝前走了幾步,走到東海居士的身後“閣下,我在靖元末年領受了皇恩,登科為官,雖然沒過幾年,但是還是懂得宦海之道的,無論如何,我都應當為陛下分憂才是。”

  “為陛下分憂?莊赦啊莊赦,你糊塗!”東海居士大吼一聲,將麵前的一張手稿直接團成紙團丟在一旁“若是海中的那位從深淵中升起,根本無所謂憂愁與否,這世間都將被恐懼所淹沒!你對這件事所知甚少,這是福報!前麵,隻有怒浪和海淵以及比那更難以形容也更為可怖的東西,我跟你說過了你怎麽就是不懂呢!?”

  莊赦的表情並沒有半點的動搖,他看著歇斯底裏的東海居士,又歎了口氣“閣下,我昨日從林子中出來之前,做了個夢。夢裏,有一位老人,問我是要順天還是要應人。”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東海居士渾身打了個激靈,他回頭,用那一隻枯槁的獨眼望著麵前的莊赦,神情中滿是畏懼“你。。。怎麽回答的?”

  “我告訴他,我要應人,我是陛下的臣,是黎民的官,”莊赦沙啞著聲音,用一種低吼式的聲音說道“不是天命之下的一隻狺狺土狗,也不是隻知求雨望豐年的耕牛挽馬,我是一個官!天要降災禍,我便當彌平這災禍。若是人人望天而怯,見神而懼,那欽天監預曉災年豐年,又有什麽意義?見旱自縊,見澇投水便是,哪要什麽賑災倉、撫民官?”

  “莊赦!你太年輕了!”東海居士見他這幅樣子,也喊了出來“旱澇豐災?你知道什麽?!東海裏麵藏著的根本就不是那麽簡單的玩意兒,那是比死還可怕的恐怖,你既然不懂,那就是你的福分,離大海遠遠的,回到京師做你的靈台郎!有什麽不好?!非要像我們當初帶出去的那十幾人一樣一心赴死麽?”

  “居士,您知道為什麽清本官正要帶人來東海勘定禍亂麽?您真覺得他一位將近九十歲的老居士,會算不到他自己還有帶出來的那些人有性命之虞麽?”莊赦盯著老人的那隻獨眼,說道“古人言:文死諫,武死戰。我們欽天監一無濟世之才,二無刀兵之利。每年修曆定天下農時,還有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來勘定禍亂,唯有這樣才能為天下生民盡心盡力!您就全了我這小輩的一番心願吧!”

  說罷,莊赦跪下,一個頭磕在東海居士麵前,東海居士愣在了那裏,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看著麵前的莊赦,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情感。過往的回憶就像是蛇群一般,冰冷的身體緊縛著他,讓恐懼幾乎淹沒了他,但是同時,莊赦此時在他麵前展現出來的,卻又像是一道光,一道雖然微不足道,但是看到之後,卻仍讓人生出敬仰之心的光。

  他仿佛像是被什麽降到身體上一般,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聲音低沉地說道“追逐星辰的人啊,你的願景難以實現,而你的未來也晦暗不明,但是即便如此,你仍要前進,仍要想你所望的方向,繼續前進麽?”

  莊赦跪在地上,也看不到東海居士的樣子,隻是聽出了有些異常,便直接回了一句“是。”

  “星辰即將回到他們的軌道之上,等到他們回歸的時刻,一切都將被言明,此世之間將展現出最為可怖的真實,”他頓了一下“前進吧!在大潮中前進吧。”說罷,東海居士渾身又一抖,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他看到跪在自己麵前的莊赦和一副驚恐樣子的小童,微微皺起眉,又回憶起剛剛自己的感受,似乎知道了剛剛發生了什麽。

  “莊赦,我勸過你,”他苦笑了一聲,仿佛剛剛吃下了什麽祛火的藥湯藥丸一類“我現在正駐足在這條路上,沒法繼續往前走。。。但是如果你也執意走上這條路的話,我願意幫你一把,無論如何,生死由命,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活多長時間,這些都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學生謝過居士!”

  東海居士微微點頭,隨後低聲說道“我和清本在逃離了那裏之後,我請願在這裏監視海中的那位,於是清本便遣人為我修了這處茅廬,同時,還把他研究多年的許多材料,轉移到我這裏,據他的說法是,京師那邊有盯著他的耳目,他不方便繼續研究類似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這裏全都是清本官正收集的書籍?”

  “是的,他花費了十多年時間,隻為研究一個他以前的徒弟所鑽研的一個問題,或者說是,一個存在。”

  “那個存在,就是東海中的那個麽?”

  東海居士微微點頭“是,但是又不是,東海中的,隻是其中之一,還有數位我們都未能接觸。而就算是關於東海中的那位的研究,也已經裝滿這整個地下室了。他的名字叫,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