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還差點什麽。

  如果說，有什麽是會讓張兮所向往的話，絕不是什麽變強，就算是成為整個陽輝大陸的最強者，他也並不會覺得驕傲，不會覺得滿足開心。

  讓他最為向往的，就是與他的家人，重享天倫之樂。

  可，永遠，沒機會了。

  他的家人……

  睜開眼，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周姐姐，他的小伏靈一個一個的白色人偶依次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忘不了周姐姐的貼身護衛為救他而慘死的畫麵，他忘不了父親倒下的畫麵，忘不了母親倒下的畫麵，他忘不了……

  他的世界早已經是煉獄，談什麽天倫之樂，談什麽跨過一道門以後就是美好。

  “糟了，這樣下去，他會走火入魔的。”

  照夜墨甲龜看著張兮一直在閉著眼睛，而圍繞在他周邊的白色雲霧忽然自己變成了黑色，電閃雷鳴，九輪陽輝世界裏的鳥語芬芳，也在頃刻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空中掛著的不是太陽，是炙烤的火焰。

  大地在燃燒，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染成焦炭。

  “入魔不正好麽，不瘋魔不成活。”

  紫電噴雲龍反倒是認可張兮此刻的狀態，搖頭擺尾擋住了照夜墨甲龜欲叫醒張兮的舉措。

  看著照夜墨甲龜再次要動作的反應，身體被束縛根本無法與之好好戰鬥的紫電噴雲龍隻好改口，“不瘋魔不成活，但也不一定要成魔，成為癡，也不錯。”

  “成癡，就不再是他自己了，他將被他的情緒所左右，不好，不好。”照夜墨甲龜不認同紫電噴雲龍的做法，或許把張兮變成一個怪物，能夠更快的讓他在修為上達到成長，但那樣的成長做法會有極大的局限性。

  成癡，是對一個領域的最高追求與評價。

  但成癡，也會在同一時間，鎖定這個成癡者的更多可能性，它知道，張兮追求的，從來都不是有多厲害，變得厲害，隻是他為了完成目標，不得不需要的手段。

  “這樣，我們都不要幹涉，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紫電噴雲龍回頭看了一眼張兮，隨後與照夜墨甲龜打了一個商量。

  尊重張兮自己的選擇，看他自己是選擇瘋魔，還是即刻停止。

  “哈。”

  照夜墨甲龜忽然道出了一聲輕歎的笑聲，在它的這聲輕歎中，炙烤著大地的火焰，停止了。

  “這，怎麽可能！”

  紫電噴雲龍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向張兮，它認為張兮瘋魔的趨勢已定，它可不管張兮最終會走上哪一條路，能不能完成他的目標，反正那不是它的目標。

  它隻要張兮能夠達到它所希望的那個階段就好。

  而現在，很明顯。

  張兮並沒有按照他的預定軌跡在走。

  “這小子，果然有點兒意思。”照夜墨甲龜仿佛是看明白了，會心的笑了起來。

  “你看明白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紫電噴雲龍兩條胡須高高的向天直衝，它在納悶兒，納悶兒為什麽這人間煉獄，怎麽一下子就變了回來。

  “看來，你，還是太年輕了，可能，真就是我活的長的好處吧。”照夜墨甲龜沒有計較先前紫電噴雲龍對它的不禮貌，倚老賣老了一下，接著道出了其中緣由，“他，隻是在試探，嚐試兩種方式，到底，他更向往那一種。”

  “就像在吃東西時，先試吃一點，然後再選擇自己喜歡的那一樣吃。”

  “什麽！他，才多大！怎麽可能有這種能力！”紫電噴雲龍被照夜墨甲龜的解釋所震驚，準確的說，它是被張兮的能力所震驚。

  它還從來沒有哪個修行者，能夠在修行的關鍵時刻，頂著敵人威脅迫在眉睫的時候，還淡定的對不同的修行方式進行試探。

  並且，選擇了進展慢的那一款。

  “他的年紀是不大，但他的經曆，是年長他十幾歲，幾十歲，甚至一百多歲的，可能都要豐富。”

  照夜墨甲龜不否認張兮的年紀小，可閱曆這東西，並不是看年紀的。年紀大，經曆的事情少，尤其是大的變故經曆的少，同樣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相同道理，年紀少，但經曆的事情多，尤其是親眼見證了無數痛惜在身前發生而無能為力，以親身去經曆本不該他這個年紀所經曆的一切時，他的閱曆，他思考問題的方式，早已經超出了他外表的年紀範圍。

  沒錯，張兮到了瘋魔的階段，他發現隻要進入瘋魔的狀態，他的修煉速度又會成倍的向上提升，可能會離他的目標更近一步。

  可就是他的豐富經曆，讓他沒有在衝動之下即刻做出決定，他渴望力量，甚至能夠為了得到力量，做出一些原本他不會做，不應該做，不能做的事情。

  這些事情，甚至有的，違背正義，違背倫理道德，違背，他的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麽？

  保護他所在乎的人，為他的家人，報仇。

  這是他的初心麽？

  他一定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的一生，就隻為報仇麽？

  在豐富多彩的繽紛花海，與單一枯燥隻有力量充斥的煉獄這兩者間做選擇。

  他選擇前者。

  他還是更喜歡繽紛的花海，他不喜歡臭味，他喜歡香味，他喜歡漂亮的顏色，喜歡五彩斑斕，他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做主，不管是瘋魔還是不瘋魔，都應該由他自己說了算，絕不會被外界的任何東西，任何壓力所左右。

  他還有伏靈，他不希望將來有一天，再見到伏靈時，她會被自己陌生的樣子嚇哭。

  他希望他們重逢的畫麵，會是她跳躍著，衝向自己，撲到自己的懷裏，在自己的懷裏向著自己撒嬌。

  模樣已經有了改變，氣質，也變化了不少，唯一不希望改變的，就是他的初心，他的溫暖，他的眼神。

  若是連那都改變，他怕伏靈會認不出她來。

  她是他人生的最後念想，若是當自己披荊斬棘終於見到她時，她卻陌生的看著自己問自己是誰，那才是莫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