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 怪物·二
作者:黑暗藝術大師      更新:2020-04-11 07:37      字數:2436
  幽黑深邃不見出口光芒的隧道,隨著那回響在密閉空間的爆炸聲,狂暴的回音震撼靈魂,熱灼的氣浪燒蝕肉身。

  而在那焦黑的車輛上揮發著的烈焰,火光把周圍都照映成了煉獄。

  羅哲護在喬雅身前擋住那些高溫的氣浪,他冷眼盯著生命教會四人,他們的行事方式,有時與恐怖分子無異。

  而喬雅也意識到,自己和他們完全就不是一路人,這些人對生命缺乏尊重,甚至說是蔑視,或是說,本來就是怪物。

  因為瑪德琳駕駛得太快,在這隧道內發生了車禍,被追尾的駕駛者也是鄉鎮裏的蠻子,抄起了皮卡後放的勞作工具,準備給幾人一點教訓。

  但他們顯然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如果把黑礁鎮的農戶比作社會邊緣缺乏教育的人,那麽生命教會,顯然是“教育”過度,矯枉過正的,當認知超越了一般人類的範疇,自然也不能算作是一般人類。

  亞伯斬斷了其中一人的手臂,緩步向前踱去時,饒是心理素質再強大的人,也會被這種穿著戲服手拿屠刀的怪胎給嚇跑。

  見幾人快要跑遠,他從銀白的手提箱內不慌不忙得到取出一隻做工老舊,還有金色雕紋的十字弩,他搭上了一支弩箭,閉上一隻眼睛,眼睛透過弩機,無情的凝視著越來越小的黑影。

  處於狩獵噩夢中的羅哲,和處於此地的羅哲,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裏他的內在之眼,有著近乎“神”一樣的強大。

  整個世界都化作了數學模型,隻用去清點就能感知一切,而自己也能修改其中的數據,在框架上進行幹擾,從而極大的波動真實。

  他預見了未來。

  亞伯並沒有殺死幾人的心思,隻是殘暴的獸類在玩弄自己的獵物,亞伯並沒有瞄準向他們的要害,而是瞄準向了腿上膝蓋後麵的位置,要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然後在蔓延而來的絕望中徹底崩潰,然後開始求饒。

  隨即,緊繃的弦驟的釋放,帶著倒刺的弩箭爆射而出。

  羅哲速度極快,直接一隻手將其射出的弩箭抓住,手心裏磨出了血痕。

  亞伯的目光冷了下來,放下十字弩,凝視著羅哲。

  “你這是……在幹什麽?”

  羅哲的行為在亞伯看來極其反常。

  “隻是純粹的想阻止你,僅此而已。”

  羅哲把手中弩箭隨手一扔,並甩了甩手上的血,毫不在乎。

  “謔?”亞伯沒想到此人還是一個“英雄”,“你是在同情他們嗎?”

  “你這樣認為的話。”

  羅哲隨便敷衍著,他並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光是剛才那一幕,想必就讓喬雅受到了衝擊,而自己接下來要和這些人同行,隻是殘廢了還好說,如果真正有人被這些人殺了的話,那麽喬雅接下來一路都可能不好受。

  亞伯一陣冷笑,金色的獸眸溢出了譏諷。

  “你知道……人類的定義是很模糊的對吧,所以我們隻能從生物學的角度去定義一個人類,隻要一個生物長得和人類一致無二,那麽就能篤定這是人類。”

  亞伯收好了十字弩,老實說,他對螻蟻的冒犯並不生氣,也僅僅是想和他們玩耍罷了,隻是可能他們覺得不好玩。

  “你想要說什麽?”

  喬雅腦子裏還在瘋狂閃回方才那一幕,滿是鋸齒的屠刀,切割下了那真實無比的臂膀。

  “我想說的是,同情是很低級的行為。無論是罪惡多麽深重的家夥,盡管他理應被火燒死或者施加水刑,即使被剝奪了政治權利,都可以在法律的辯護下保留基本人權,因為人隻能是目的,不能是手段,即使他猥褻幼女,弑殺父母,虐待孕婦,也可以享受人權。”

  亞伯望著身後熊熊燃燒的車輛,的確,有時候來一些外人一起行事,也挺不錯的。

  喬雅已經回過神來,盡管一路上見過太多恐怖血腥的東西,但看到人的殺戮對象從怪物轉變為人時,還是有些發怵。

  人是目的,而非手段,是康德倫理體係中的絕對命令遞升的實踐命令。

  絕對命令就是,要隻按照你同時認為也能成為普遍規律的準則去行動,在這條命令式中,行動的準則好比自然法則,要從自然後果考慮,因此就存在“目的”和“手段”的關係,而在此表達式下,一個人就可以被你當作手段和工具來利用。因此就有了主觀目的和客觀目的的區分,個人的行動準則以主觀目的為依據,相反,道德和法律就必須以客觀目的為依據。

  但這個客觀目的並不是外在的權威或非人的力量,而是作為人本身,由此僅將人當作手段來利用,那麽人仍然不能擺脫機械自然法則的約束,而無法成為一個道德主體,因此便有了第二種表達形式。

  實踐命令,不論是誰,在任何時候都不應把自己和他人僅僅視為工具,而應該永遠看作自身就是目的,這是道德準則方麵的要求。它是依據絕對命令推衍出來的。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存在本身就是目的,具有價值。因此,以普遍化原則推之,他也應該同樣地對待其他理性存在者。

  在這個理論中,哪怕是為了救一萬個人而去殺一個人也是不道德的,因為這一萬個人都是基於主觀目的,而不是基於客觀目的。

  舉個通俗的例子來說。

  有一張獲得過普利策獎,世界著名的照片,一個瘦得肌肉萎靡的黑人小女孩蜷縮著向食品發放中心爬行,一隻禿鷹站在她的背後凝視著。

  攝影師選好角度,為了不讓老鷹受驚,在那等了二十分鍾後,希望那隻鷹能夠張開翅膀。拍完照片後。攝影師趕走了老鷹,注視著小女孩繼續爬行,最後坐在樹下,點了一支煙,念著上帝的名字放聲痛哭。

  他把人當作了手段,而不是目的。

  似乎不太符合道德。

  得獎兩個月後,在巨大的輿論攻擊和自我責備中,這位攝影師自殺了。

  對他口誅筆伐的人隻覺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但他做的真的就錯了麽?對一個攝影師來說,不幹涉事實,尊重事實。

  “我要說的是,用人類的方式去思考,隻能像人類一樣擁護自己齷蹉的內心,你不能從外貌去鑒定一個人是否是人類,一個違背道德客觀目的的人,能激起人最原始的仇恨,例如上述我提到過的,猥褻幼女虐待孕婦的人渣,顯而易見的是,接憧而至所有人都會違反道德客觀目的,希望此人死一萬次都不夠,不是麽?以道德客觀目的來規範一個人是否是一個人,最後隻會發現每個人都是怪物。”

  “絕對客觀來說,我是正確的。”

  亞伯這樣說著。

  羅哲眉頭緊皺。

  或許最大的問題不是怪物發現了自己是怪物,而是人發現不了自己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