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全都是棋子
作者:問鼎虛無      更新:2021-05-26 08:51      字數:4110
  鬼影跟隨九爺半生漂泊,什麽大風大浪都已經見過,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具麻木的行屍走肉,麻木了鮮血的酣暢,也麻木了對殺戮的渴望。

  自九爺走後,他不認為還有什麽事情能讓自己從那種輕悲輕喜的狀態脫神,他這輩子就是為了伺候九爺和孝順九爺而活著,完成了九爺地遺願後,他或許會悄悄消失在某時某刻某個地方。

  可此時,鬼刀放肆地笑卻擊潰著他自以為是地圍城防線,他顫抖著被鐵鏈捆綁的胳膊,用盡每一寸肌肉和血液的力量想要掙脫,他赤紅的雙眼怒視著眼前之人,幾乎要睜裂了眼角。

  “你為什麽要背叛組織!!你對得起組織,對得起九爺嗎!!??”

  鬼影聲嘶力竭著,上下牙都因為極端的痛恨而劇烈的咬合著,他從未表現過如此的滔天盛怒,鐵鏈的聲音響徹在這間密閉的房間,激蕩著讓人恐懼的回聲。

  那些手下都不由得退後一步,仿佛他們麵前的鬼影已經不是被審問的羔羊,而是一隻隨時可能突破地獄枷鎖的惡鬼。

  “哈哈哈!!影哥你還真是井底之蛙呢~,都什麽年代了?還講究死忠那一套呢?我不在乎伺候誰,誰能讓我發財我就跟誰!”鬼刀沒有理會鬼影的暴怒,隻是悠哉遊哉的說道,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有趣的故事:“在老六手下時,我的稱謂是阿亮;但在王老大這邊時,我的名字就叫南宇恒……,老六這塊肉王老大早就想吞了,隻不過礙於組織的勢力沒法直接動手;所以王老大派人找到了我,他出錢、我出力,一拍即合的買賣,何樂……而不為呢?”

  鬼刀說罷,鬼影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他略微壓製著自己幾乎無法克製的怒氣冷冷的問道:“如果那幾個被丟下去的炮灰是王麻子的人,那A市的貨……應該就是你截的吧?”

  “沒錯,是我幹的,王老大需要我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就得勞煩組織破費一下……,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鬼刀說著,表情忽然拉低,半眯著眼睛格外滲人:“如果那個雨夜沒有你從中搗亂,九爺的命……我早就取了。”

  他的話牽扯起了鬼影的思緒,他的記憶飛快回溯,在那場滂沱大雨之中重現了場景。

  一切都已定格,就像是凝固了時間,視角在那個逝去的場景中來回穿梭,一幕幕重現著。

  腳邊求饒的男子、自己手中高舉的影字決刀、身後觀望的九爺等人。

  還有自己餘光看見的,那一隻帶著極其細微反光的箭頭。

  順著弩箭的方向繼續往後推延,幾幢樓外的樓頂,那個手持殺弩的人影終於清晰了臉龐。

  “是你……”

  “沒錯!我覺得你早該想到的,除了在場的人以外,沒有誰能如此精確的掌握你們那天的動態……,除了我。”鬼刀不在意的聳聳肩,肩膀上的裝飾晃動著不羈的青春音色。

  鬼影徹底明白了,他的頭慢慢低下去,滿是懊悔與自責。

  他一直被那個雨夜逃走的男子禁錮了思路,他認為那個男的就是南宇恒本人,以至於聽尹潔說起了警方掌握的出租車司機死亡案件時,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現在看來,都是迷魂陣而已;那些自己本以為掌握之中的線索,全都是一文不值的炮灰,是用來迷惑自己視聽的障眼法。

  “嗬嗬……”鬼影突然笑著,血液從他的嘴裏不斷地滴答在地。

  他莫名地笑讓鬼刀有些不樂意,他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咱倆,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都是自作聰明地傻子而已……”

  說著,鬼影抬起頭看著鬼刀,臉上滿是遺憾和無奈。

  他的話讓鬼刀有些心驚,他疑惑著問道:“什麽意思?”

  “你還沒明白麽?虧你處心積慮算計了這麽多,居然沒發現自己也隻是個棋子而已麽?”鬼影搖搖頭,喘了幾口氣讓自己能緩和一些:“如你所說,很多事情我確實沒有想到會是你所為,你的出現確實讓我吃了一驚……,但同樣的,也正是因為將你帶入那些疑惑後,我才徹底明白了這場格局。”

  鬼刀對鬼影地話很不以為然,但他卻沒有足夠地底氣去反駁鬼影:“嗬……你也配談格局?嚇唬我麽?這種時候了,沒有繼續裝神弄鬼的必要了吧?”

  “正因為沒有那個必要,所以我才想和你聊幾句。”鬼影的神情變得有些暗淡,語氣也開始沮喪,“好歹你也是跟過九爺一段時間的。”

  身旁的幾名手下看著二人突然的沉默,盡管有些焦急,卻沒人敢催促些什麽。

  那個拿著鞭子的手下壯著膽子走過來一步,在鬼刀耳旁提醒著他:“恒哥……”

  “給他鬆綁。”

  鬼刀的命令如此痛快,那些手下雖然不太情願,但也不敢違背,隻是乖乖上去將鬼影從鐵鏈上放下。

  鬼影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靠著那血水混雜的牆,沉重的呼吸著。

  “想說什麽,我給你機會。”鬼刀如此說著,掏出一支煙點燃然後蹲在鬼影麵前,一口煙吐在鬼影臉上,惹得他咳嗽連連。

  盡管他不願相信鬼影的話,但自己心裏也或多或少有點數,所以鬼影的話讓他有些本能的心虛。

  鬼影喘息著,身上的疼痛也輕緩了些許,他咳出一口血痰吐在一旁的地麵,拿起左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

  “你沒發現,咱們三鬼都是被人刻意分布在了某些地方的麽?”他抬起腫脹的眼皮看著鬼刀,表情意味深長。

  “沒錯,我跟著老六,你跟著九爺,鬼發跟著三爺,平均分配……很合理不是麽?”鬼刀低頭看著地麵抖落的煙灰,語氣滿不在乎。

  鬼影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微笑著在那裏看著鬼刀,似乎已經將自己想說的話表達完畢。

  如此茫然且無頭無尾的說辭外人聽來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但當局中人卻能夠瞬間明白。

  鬼刀很清楚,鬼影點到為止的話就是為了規避邊上這幾個手下,有些話不合適讓他們聽到。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隻看利益,從不講究什麽愚忠,一旦被疑心重的王麻子聽去了不該聽的話,自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先出去吧,我單獨審問他。”鬼刀轉頭對著那幾個手下如此說著。

  回答他的是那個拿皮鞭的家夥:“恒哥,王老大讓我們和你一起審問。”

  突然冷卻的氛圍有些安靜的可怕,鬼刀慢慢站起身,轉過來直視著那人。

  “我讓你出去。”

  鬼刀的語氣格外平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最後通牒。

  其他手下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唯獨這個拿皮鞭的似乎很有王麻子的支持,在這個決定前就是不讓步:“恒哥,王老大說了,我得……”

  “啪!”

  響亮的耳光在他臉上如烈火般刹過,巨大的力氣將他直接掀翻,那人狼狽的摔倒在地,捂著臉瞪著鬼刀。

  邊上幾個手下也不敢繼續怠慢,趕緊手忙腳亂的從旁邊扶起那人,連拖帶拽的將他拉出了門外;但那人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一直捂著臉看向鬼刀這邊,有些懷恨在心。

  “哐當。”

  門關上的聲音有些重,戾氣很濃,鬼刀斜著眼睛目視著他們離開,關門後便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看來你混的也一般啊。”鬼影抬起頭笑著,對於鬼刀那表麵的威信嗤之以鼻。

  “到哪也有不服氣的,誰也避免不了。”鬼刀對此倒是並不在意,他隻是歪著腦袋看著鬼影:“你都那麽強了,我不是也不服你麽?”

  鬼影的笑容在臉上淡去,“真諷刺呢…咱們彼此誰也不服誰,最後自能成為那家夥的祭品。”

  “誰?”

  “葉寒落。”

  又是一陣無言的相視,幾秒鍾後,鬼刀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無奈的笑著走到一旁的凳子邊上,慢慢坐下,翹著腿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確實有兩把刷子,可又能怎麽樣呢?他現在也管不到我!”

  “不是他管不到你,而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管你,”鬼影低垂著頭慢慢說著,語氣嚴肅的讓人無法質疑:“鬼刀,你我都應該提早明白,從那場雨夜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我們會有這麽一天。”

  鬼刀沒有說話,似在等待著鬼影繼續說下去。

  “咱們組織主做國內和南美的生意,而大陸的主要勢力就是九爺、老六,還有一直在英國棲身的三爺;正如你所調查到的,鬼發早已從日本回了國,但這件事情不光咱們不知道,連她一直侍奉的三爺也不知道,完全就是葉寒落單方麵的任務。”

  鬼影說的累了,稍加歇息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其實可以繼續往前推,鬼發去日本這個任務本身就無法被我們得知真假性,我從得到你的消息後就已經開始懷疑她究竟有沒有真正的去日本,如果她至始至終都在國內,那去日本這個噱頭恐怕就是為了蒙騙過一部分人,好讓鬼發在暗處執行更多的任務……”

  鬼影的推測讓鬼刀有些發愣,但他並不認為鬼影的一麵之詞可以聽信:“然後呢?鬼發去日本的任務是大哥派的,你是想說,是大哥為了哄騙過咱們這些小嘍囉麽?”

  “嗬嗬……,咱們還不配。”鬼影自嘲的笑著:“當得知鬼發去了日本,英國的三爺肯定不用擔心鬼發在國內出什麽事,老六也可以放鬆了三爺方麵的眼線;而這一點看似無用,卻又至關重要,你比我更清楚你為什麽會被派到老六身邊潛伏。”

  鬼刀輕輕點頭:“老六有了異心,他的死隻是時間問題;就算我不去,還有你們,不是麽?”

  “異心?嗬嗬……,組裏各自心懷鬼胎,誰沒有異心?不是老六必須死,而是這三個人……,都得死。”

  “你說什麽?”鬼刀輕蔑的表情停頓住,他直勾勾的看著鬼影,眼神間的淩厲越發明顯。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大哥安排你來A市,給了你可以接觸王麻子的機會使你反叛,然後在A市運送一批貨物給了你爭奪的契機;而A市貨物被截,組裏其他人都沒有足夠的能力來調查此事,九爺就成了來A市的唯一人選……,當九爺來時,老六的死其實就已經是定局,老六的死就可以達成兩個目的……”

  說著,鬼影伸起兩個指頭比劃著:“一個,是讓你借機歸順王麻子,另一個……就是成功借助九爺的手除掉老六。”

  “九爺的智慧不是你我所能企及,他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他回去的目的是為了能讓我留在葉寒落身邊,從而保住我……”說到此處,鬼影深深的歎了一口,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隻可惜,九爺還沒來得及幫我鋪好更多道路,便了了壽終;而我終究是被仇恨和自責蒙蔽了思緒,被你和葉寒落簡單的激將法就回了九爺費盡心血才將我送出去的A市。”

  “你的意思……,葉寒落就能保住你了麽?”鬼刀的話裏夾雜著鄙視,似乎是認為鬼影在向葉寒落妥協。

  “隻要我對葉寒落無害,我就能活。”

  “如何證明?”

  “鬼發的事情就可以證明。”

  “已經死了的女人,何必再提?”

  “是麽?”鬼影笑著抬起頭靠在牆上,血跡染紅的臉瞪大了雙眼如同厲鬼般可怖:“誰告訴你,那個被我劈了的女人……,是鬼發?”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