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硬的吞了一口唾沫，重新換上了和藹的笑容，從容的轉過頭來將聲線壓低兩度：“嗬嗬，朋友你認錯了吧？我長相很大眾化，很多人都說看我臉熟的。”

  說的沒有任何毛病，總不能看見個像的就湊上前去非要指認一番吧？哪有這種人的？

  ……當然，小愛那個極品gi

  l除外……

  聊天間隙，我偷偷端詳了眼前這個小楊，雖然容貌有些許差異，不過還是有明顯的特征可以認出，他就是江海無邊。

  而他也的確如我記憶中那般含蓄懂禮，隻是略微點頭：“是了是了，有些冒昧，不好意思了。”

  簡單的交談成功打消了他的疑惑，出租車適宜的來到我的麵前，隻要我伸手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接下來就是我全身而退的勝利！

  “咚！”

  “咚！”

  車門關閉，但是卻多了一聲。

  “師傅，送我去百靈廣場。”

  後座上，一個女性的聲音先發製人和司機說著去處，司機看了我一眼，又回過頭看了看後座上緊跟而來的女生，有些為難。

  車窗外，小楊他們幾個正在拍打著窗戶，不斷地向後座上的人解釋挽留，焦急歸焦急，粗魯可不行，司機師傅當場不樂意了，開了車門出外喊著：“唉唉唉，別拍了，拍壞了算誰的？”

  “師傅，走就行了，不走的話我就換車了。”

  身後的聲音已經不耐煩，我用餘光掃視著後視鏡，身後的女生直接鎖上了車門，抱著雙臂轉過臉看著另一個方向，對於外麵的紛擾全然不去理會。

  司機也懶得磨嘰，直接坐回位置，腳踩油門駛出了路牙。

  倒車鏡裏，是讓人有些動容的場景，剛享受了女朋友嗬護的問候，轉過身就目睹了這場友情的破裂，身後的幾人表情都很是悲傷，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這輛車子載著他們不舍的人漸漸遠去。

  司機絮絮叨叨的埋怨著現在年輕人不懂事，牢騷過後，便隻是目不轉睛的開著車，同時問著我：“小夥子，你和這個美女是一起的嗎？”

  “啊……不是，您先送她就好，完事兒再去我的目的地。”

  “你直接說要去哪裏就好了嘛！說不定還能少走一些路，不然的話繞遠了車費也貴，我也不好意思要啊！”

  “沒事兒師傅，您走就行，不會少付您的。”

  精明的司機將事情提前說清楚，挺到我確認的回答，這才舒展了表情專心開著車；我也不是充什麽大款，隻是身後的人有些敏感，我不想在這種細節上暴露自己的家庭住址，萬一她嘴上不說，心裏卻如小楊一般有所察覺，說不定會惹來太多麻煩。

  出門在外，誰都得多個心眼，這是對自己最起碼的保護，也是對月靈最基本的尊重，我是她的男朋友，自然要明白和其它異性的界限該如何劃清。

  車子在泛黃的路燈下行駛著，走過繁華地段，漸漸走向有些偏遠的地方，她住的那個百靈廣場算是城鄉結合部，不缺日常生活的購置，而且租房子便宜。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其實有些不是滋味，非要刨根問底的去考究的話，其實他們這夥朋友走到如今的地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裏麵，或許他們的友情早有隱裂，但我卻點燃了那根被所有人試圖隱藏的導線。

  師傅話少，而且這片地方路並不好走，人煙也少，一路走來有些安靜的過分，良久，身後的苗姐稍稍平複了心情，輕聲問著我：“剛才對不起了，沒有撞傷你吧？”

  “沒有……，沒有……”

  我隻是坐在那裏回答著，連側個臉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一個疏忽，被認出來，惹得場麵尷尬。

  她隻是“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回答。

  百靈廣場附近到站，這裏的廣場晚上隻有寂寥的路燈，和燈光下那密密麻麻的飛蟲，偶爾有幾個大媽出來遛彎，出了廣場外，是一片平房和二層樓的交雜地段。

  “師傅，多少……”

  “不用了，師傅直接走吧，一會兒她的我一齊給了。”

  沒有等她說完什麽，我自作主張的笑著接過了這次付款，從兜裏掏出一張百元遞給了司機，她連忙拒絕著：“不用不用，謝謝你，我給就好。”

  師傅看了看兩人手裏的錢，不知道該接誰的。

  “師傅，您要是接了她的，我現在就下車另找其他出租，少賺了可不劃算。”

  現學現賣我還是會的，司機也是聰明人，知道哪邊賺哪邊虧，笑嗬嗬接過了我手裏的錢。

  堅持的態度讓身後的苗姐不再繼續推讓，她緩緩拿回手去，弱弱的說了一句謝謝。

  車門關閉，路燈下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朝著那漆黑的民居區而去。

  隻有在她的背影後，我才敢轉頭看著，司機正在拐著車頭，沒有女性的車輛裏，他才敢稍微幽默一些的開開玩笑：“小夥子，這姑娘挺好看的，你不準備留個聯係方式？”

  “……算了吧，有緣自會相見的…，去幸福小區。”

  “小夥子，你這可繞遠了呀！幸福小區二十塊就到了，送她一趟三十塊，再繞回去，成了六十塊了！”

  “沒事兒，想多和美女坐一會兒嘛。”

  能多賺錢誰都樂意，司機也沒有多說什麽廢話，接到了我這種客戶，他樂還來不及，哪裏會刨根問底的追問為什麽。

  打開車窗，夜晚的涼風有些調皮，淩亂了我的頭發，也淩亂了我的思緒。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有作為，究竟是對，還是錯，重新審視一路走來的曆程，我不斷在腦海翻滾著那個想法。

  如果當初風鈴比月靈更早一些的表達她的心意，那時的我，是不是會做出和現在截然不同的選擇？

  我的選擇，是否又會左右了這兩個女生的生活節奏？

  如果選擇了風鈴，現在的月靈，是不是也會如風鈴的現狀，刻意回避著我，在某個受盡指責的兼職店鋪辛苦打工，被人欺負了也不敢聲張？

  那風鈴現在，是不是也和以前的月靈一樣？過著清貧辛苦的生活，沒有什麽可以信賴的朋友幫襯？

  條條思緒讓我有些偏頭痛，我無心再看外麵的沿途，隻是閉著眼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流露。

  ……

  街道逐漸恢複著剛才的熱鬧，沿途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師傅，停車。”

  “刹！”

  車子忽然停頓，司機一頭霧水的看著我，“怎麽了，小夥子？是不是暈車了？”

  “……回百靈廣場，我丟東西了。”

  突兀的要求讓司機更加無法理喻，為了打消他多事的態度，我又抽出一張五十塊，放在了他方向盤前。

  收錢，啟動，調頭。

  金錢不是萬能的，它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能的。

  車子回到百靈廣場，我開門下車，頭也不回的朝著剛才背影遠去的方向走著，走過路燈，踩著那有些碎裂質感的廣場地磚，心裏依舊在來回斟酌，不斷糾結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同時也在不斷堅定著心裏的想法：“我要幫幫她，我是她的朋友，我愛月靈，我沒有其他想法。”

  我能感覺到，有一股莫大的痛苦在阻攔著我前進，但腳步卻仿佛不屬於了自己，就是自顧自的邁著。

  穿過廣場，穿過燈光，直到我停在了那漆黑的巷子口處，我才冷靜了許多。

  許多分叉巷口，讓這個地方連進入都成了難題，我此刻才明白過來，自己回到這裏隻是一時衝動，自己完全不知道她住哪裏，聯係方式是多少。

  “……嗬嗬……嗬嗬嗬”

  搖頭自嘲，不由得傻笑著，我緩緩坐在廣場邊緣的台階上，用手揉搓著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蠢貨。

  非要考究聯係方式，我有許多辦法，我大可以打電話給令原，讓他上遊戲找月無涯幫忙詢問；再不濟，我甚至可以在著無邊的夜晚中仰頭大喊著她的名字，……但我不想，也不能這樣做，擾民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還是不希望讓月靈知道這個事情。

  既然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以一個朋友的方式去幫風鈴一把，那我就會貫徹我的原則，絕不會做出對不起月靈的事情，她雖然懂事，但對於這種事情，我不覺得她能理解。

  為了她好，為了我好，也為了風鈴好，我不想因為自己的馬虎好心，讓風鈴徹底從我的好友世界消失。

  隻是眼下……

  “你……你是剛才那個……？”

  忽然的說話聲讓我有些差異，眼前的地麵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抬起頭看著，風鈴鬆了辮子散著頭發，提著一個塑料袋在巷口疑惑的看著我。

  我慢慢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狀態：“風鈴……是我……。”

  聽到我說出了她的遊戲名字，風鈴越發震驚的盯著我看，昏黃的路燈下，她那眼神從迷茫，慢慢變成了不可思議，最後又變成了難以置信。

  她手中的塑料袋掉在地上，瞪大雙眼，雙手捂著嘴，語氣都有些顫抖。

  “你……你是……，星宇？？！！”

  我默默點了點頭。

  ……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讓人目不暇接，剛才還徘徊在路燈下不知該怎麽辦的我，現在卻已經來到她租住的地方，坐在客廳的凳子上，左右看著。

  風鈴關上了院門，進了屋，拿著熱水壺找水杯給我倒水。

  “真的是你啊！我一直看著麵熟，但一直不敢多嘴去問！！幸虧出去扔垃圾去了，不然……哎呀！我真的是……”

  原本以為我會慌亂，結果我一直很鎮定，反而是她慌的手足無措，表情驚喜的像是生日收到了特大禮物，又是給我倒水，又是拿點心盒出來。

  “別別，別忙活了，顯得我好像大半夜跑來蹭吃蹭喝一樣，坐坐坐。”

  我趕緊喊停了忙碌的風鈴，她也是沒辦法的笑著，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激動：“真的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你……，我有些……，有些，……”

  她支支吾吾的坐下，腦海中無數的想法沒辦法順利整理好表達著，兩隻手的指頭來回糾纏，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女孩。

  我左右看著屋內的擺設，這是一間平房，還帶著一個小院，客廳裏麵就是一間臥室和窄窄的廚房，客廳東西少的有些空蕩，簡單的衣櫃簡單的桌子，隻有牆角那幾盆植物還有些生機。

  “這裏，是你自己租的？”

  她點點頭，無奈的抬頭看著：“房東老太太被兒子接去了市區裏住，所以就空下來了，地方挺大，而且便宜，一個月就兩三百，老太太不為掙錢，隻是希望院子不空著而已，也讓我沒事多照看照看她養的這些花，兒媳婦對花過敏，不敢往家裏搬，老太太也舍不得，就讓我占了這個便宜了。”

  如此說著，風鈴笑的很甜，對於現在的情況，她也有自己的慶幸。

  “哦……，那挺好的，我小時候也是住的這種帶院子的平房，說起來，還有些懷念。”

  閑聊能扯到的話題忽然沒了，我和她就這麽隔著一個桌子坐著，不知該如何繼續聊下去。

  她拿著水杯，杯子裏緩緩升騰著溫熱的蒸汽：“……你，為什麽會跑回來啊？”

  既然話題說到這裏，我自然也該坦白自己的來意：“風鈴，青河他們……”

  “別提他們了。”

  還沒有開始的話題，就有了停止的趨勢。

  “好吧，我理解你的難處，不提了，……不過，今天我之所以來找你，是想幫你一把。”

  “幫我一把？”

  或許是目的有些含糊，她沒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在做兼職，全職做了遊戲玩家以後，你自己一人肯定不容易，月無涯能給的幫助也有限，我肯定比他的路子要廣一些。”

  來意已經明確，風鈴也隻是抿著嘴聽著，對於我的話沒有反駁。

  “星宇……，我也不瞞你，要說辛苦，肯定有，遊戲裏的收入一個月也就夠吃吃喝喝交房租，偶爾收益好的話，還能有些存餘，但我畢竟剛大學畢業，如果某天我真的累了，倦了，說不定就會回家，遵照我爸的意思，找個事業單位安心上班……，隻是我現在不想，說貪玩也好，說有夢想也好，我隻是想自己去試著努努力……”

  這麽說來，青河他們應該是風鈴一起畢業的大學同學了，雖然之前他們也提過，但總是說的模棱兩可。

  “交朋友，也是努力的一個方式嘛，多個朋友多條路。”我拿起水杯，在嘴邊輕輕吹著，喝著，喝多了汽水，再和一些溫和的白開水，感覺嘴裏很舒適。

  風鈴倒是沒有反駁：“行吧，既然星宇大神都說話了，以後就多勞煩勞煩你咯。”

  說罷，她伸出自己的纖細手掌做握手狀：“初次見麵，請多關照，我是紫河風鈴，真名叫苗風風。”

  “嗯，好名字，我是星宇，真名秦宇，幸會幸會。”

  聊天甚是愉快，至少讓我感覺不虛此行，放下水杯，我起身朝外而去。

  “這麽晚了，你去哪裏啊！？”風鈴走過來問著。

  這個問題問的，讓我不得不瞎想，但我隻是一本正經的回答，全然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回去唄！再晚我也不能在你這裏叨擾吧？讓人看見了，豈不是傳你的閑話？你就不怕嫁不出去？”

  風鈴皺著眉頭白了我一眼，從臥室抽出一張折疊床放在了客廳，“臥室和這裏，選吧，我這兒條件再磕磣，也不能讓你大半夜走回去吧？讓人綁架了怎麽辦？”

  呦嗬？綁架我？還有這好事兒！！？

  我巴不得來個人給我賣了呢，到時候分我點就行。

  既然她都不忌諱，那我更不怕什麽了，直接轉回身一屁股躺在折疊床上，拿起上麵的攤子蓋著：“行吧，沒有緋聞的名人不算名人，與君共勉咯！晚安！”

  風鈴走回臥室，關門的前一刻，還不忘探出腦袋來開著玩笑：“那你半夜可不許亂跑！也不能進我的屋！”

  “哎呀，我盡量吧，情況特殊，我就努力克製一下自己愛做那些奇怪夢而且夢遊的毛病。”

  “臭星宇！”

  風鈴嗔怪的罵著，同時將一個枕頭丟了出來。

  “晚安。”

  臥室門關上，連帶著客廳的燈。

  月光從老舊的窗外照在我的身上，格外明朗，晃的我有些睡不著。

  “苗風風同學，睡著了麽？”

  “咋了？睡的不習慣？”

  “不是啊，隻是我想去方便一下，所以想申請一下你的同意，免得我起來動靜太大，嚇到你，你情急之下大喊救命，惹來左鄰右舍，我恐怕局子裏得吃幾天白飯咯~”

  “哎呦！你貧不貧呐！出門外麵廁所。”

  出了門外，簡單的方便過後，我並沒有回到屋子，而是坐在台階上，翻看著自己的手機。

  屏幕上，是臨走前月靈和我拍的合照，應她的要求，做成了屏幕桌麵。

  畫麵中，月靈彎彎的眼睛笑的很是甜美，兩根食指戳著我的臉蛋，做著古怪的造型。

  光是看著，我的心情就無比愉悅。

  隻是，看的太過入迷，我沒有注意到身後臥室的玻璃上，那望著外麵的一雙眼神。

  她看著我，看著那明亮的畫麵，眼神愈發低沉，皎白的月光下，那麽憂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