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此言一出，台下嘩然，有人跪著說道：“陛下，君無戲言啊！”

  “你要如何？”劉煜隻是看著那個人，問道，“那剛才朕說的話，就能是戲言了嗎？”

  “臣……”

  那人還沒說話，劉煜忽然站起身，眼裏充滿了冷漠，開口道：“還是說，你要教朕……九五之道？”

  那人嚇得連忙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劉煜的眼睛，仿佛，當他用帝王的身份做出威脅時，無人敢不臣服。

  正當一片寂靜的時候，劉煜突然歎了口氣，打破了這沉重的氛圍，說了句：“平身吧。”

  “好了，今日的朝會，到此便結束了。”他開始緩緩走到了大殿的門外，經過劉沄的身邊時，他輕聲講了一句，“既然如此，之後的日子若有不測，你需得自己當心。”

  在剛剛經曆了巨大政變之後的朝會裏，掌管兵部多年的胡尚書失去了權力，原本準備為劉沄指婚的事情成了一樁笑談，卻無人敢議論，也就沒能流出這座大殿，哪怕是那些大臣的妻子兒女也沒用得知這一切。

  因為皇宮剛剛才澆滅大火，劉煜便住在郊外的偏殿中，他一個人仰望著天上的雲朵，思索著許多事情。

  他想要為劉沄指婚，並不是因為後者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哪怕她一生不嫁，也可隨著她來，隻是如今大陸的局勢看似安穩，實則暗地裏波濤洶湧。

  四大家族訓練的精兵已經漸漸浮出水麵，這些專門為了針對大修行者而創造的軍隊，實在太過可怕。

  同時北陸也不像過去數年那樣統一，新盟的勢力正在滲透進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如果不出意外，一旦未來開啟戰爭，這裏將會成為最早的導火索和戰場。

  而在涉及整片大陸的戰爭之中，沒有人可以說一定能活下來，哪怕是北陸妖族的天子，也是如此。

  所以劉煜才會如

  此急切地想要為劉沄指婚，想要為自己唯一的親人，找到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

  其實他招納楊甄也是有如此目的，隻是現在看來新盟擴張的速度實在比想象中驚人太多，還等不及楊甄成為頂天立地的靠山，就已經會麵對到最大的危機。

  這些道理，劉沄也都懂，所以在政變之前，她一直都同意指婚一事，隻是在那場大火中，她明白了一些事情，與其一直因為皇室的身份被別人保護著，她更願意作為北陸唯一的公主，去保護自己的子民。

  在那一場政變之後，北陸也就再次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似乎又回到了原來安寧的狀態，但其實大部分人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之前，他們隻是想好好享受最後的和平。

  楊甄聽從公主的命令，將六百兩的黃金送往了那名死去宮女的家中，或許是因為進宮太久，家人之間已經沒有什麽感情，她的父母和弟弟隻是在楊甄麵前強行裝作悲痛的樣子，他才剛剛轉身離開，便聽到裏麵的人開始忍不住竊笑。

  原來無價的人命，其實比黃金輕賤的多。

  此時妖族的政府也開始對這場政變進行善後，死的人比起打仗並不多，但若是比起平時卻算是多的嚇人。

  劉煜為了安撫百姓的心，還特意在上京城的城樓上進行演說，楊甄沒有去看，但是那天城樓下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演說傳滿了大街小巷，他自然也就聽聞了。

  那一段演說不長，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的短，比起曾經戰亂時代遺留下的那些長達上萬字的勝利宣講，這次就顯得相當精簡，也就有許多文人將這次演說的內容，寫在了紙上，四處傳揚。

  楊甄隨手從路邊拿起一張，看著上麵並不多的字：

  兩千多年前，我們的先輩在這片北陸上，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新的居身之所，並獻身於妖族與人族和平共處的理想。

  如今我們遭遇了一場政變，但我並不在意於責怪他們對權力的欲望，就如

  同一百六十八年前，我的先祖那樣，他與李將軍同樣官拜上將軍，隻是結果的不同罷了。

  但是從更廣泛的意義來說，不是我劉煜，也不是千秋萬代以來任何的皇族成就輝煌了這片土地，而是那些活著的或已經死去的，曾經在這戰鬥過的英雄們，使這裏成為了英雄之土。

  或許未來世人會忘了我今天在這片土地曾說過什麽，但未來的任何一代人，都覺不會忘了，在這片土地上，曾有無數的人浴血奮戰。

  在這場戰鬥中，死者共計四百四十七人，他們之中，或許有與我政見不合之人，但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叛軍，他們全都是我北陸的英雄，他們每一個都是為了北陸更強大而付出一切的英雄。隻要我劉煜還身為北陸皇帝一天，他們的名字，就永遠被雕刻在碑上永世流傳。

  我們應該在這裏，將自身奉獻於仍保留在我們麵前的偉大任務，要從這些光榮的死者身上汲取到他們的精神，來完成他們未能完成的事業，我們要在這下定最大的決心，要使北陸在英靈的庇佑下，成為那片真正的神聖之土，使這片淨土上的每一個百姓，都能成為不畏虎狼的勇敢之民。

  曾經那段被壓迫的經曆已成昨日，或許的確有一天北陸會不複強大，但我答應你們，絕不是今天。

  ……

  很短的一片演說，楊甄看過之後便放下了，他一個人走在路上，不經意間走到了那座雕刻著逝去戰士的長碑之前，看著上麵密密麻麻地刻著四百多人的名字，卻沒叛軍與烈士之分，在這裏，他們都隻是北陸的英雄。

  楊甄此刻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不管是中路東陸或是西陸，都對北陸那麽小心謹慎，擁有如此可怕凝聚力的一個種族，絕不是他們單獨可以抗衡的，這是一股，可以與所有人類對抗的力量。

  他看了看西邊的天空，或許以後說不定他會作為這裏的一份子，和西陸的那個人在戰場上再見，但也說不定，也有可能會是作為人族而並肩作戰吧，不知命運會如何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