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布魯克林。

  拉裏布朗被山貓裁掉後選擇返回家鄉名義上是頤養天年，暗地裏依然等待著機會東山再起。

  和杜克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伯海姆教練就親自領著麥克楊登門拜訪拉裏布朗。

  古典的複式別墅，一進門老式機械鍾表正對著麥克楊，秒針一絲不苟轉動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在低訴此處嚴肅的教條陳規。

  拉裏布朗從木質的樓梯緩步轉下來，走到樓梯中轉處停下，居高臨下地打著招呼，“波姆。”他親切的叫著伯海姆名字的昵稱頓一下繼續說道：“還有麥庫！歡迎光臨！”

  麥克楊抬頭望著此間的主人，老人戴著眼鏡顯得很和藹，說話時輕微帶著一點布魯克林的口音反而更顯得溫文爾雅。這和他聽到的相關傳聞大相徑庭，他向老帥低聲垂詢。

  “外貌是會騙人的。”伯海姆教練非常清楚老友性格中的偏激和固執，他那看似溫潤的眼鏡鏡片在訓練館裏比利刃還要鋒利。

  老帥和拉裏布朗攜手踱步到一旁敘舊，麥克楊隻好一個人在房子裏閑逛。

  牆壁上掛著大量的相片，沉默的訴說著房子主人一生的職業籃球生涯。

  1963年被巴爾的摩子彈隊選中時的照片！68年當選ABA全明星MVP！69年第一次奪得ABA總冠軍時興奮的親吻獎杯！最後拉裏-布朗選擇用自己退役時穿過的球衣完結了自己的球員時代。

  之後就是他的教練生涯，掘金、網隊、馬刺、快船、步行者、76人和活塞七支NBA球隊的執教經曆按照時間軸一一排列。麥克楊沒有發現拉裏-布朗在山貓時的照片，估計他內心深處很排斥提及這段過往，不願意展示出來。

  麥克楊居然還在其中找到了拉裏-布朗1988年率領堪薩斯大學贏得當季NCAA冠軍的記錄相片。接下來進行的8強賽中，維克森林有很大概率對戰堪薩斯大學，麥克楊對此不由得不重視。

  一路走馬觀花，麥克楊在一幅畫麵前停下了腳步。

  和老帥相談甚歡，拉裏-布朗還特意開了瓶價值不菲的紅酒。

  搖晃著高腳杯，拉裏-布朗走到麥克楊身旁，“喜歡這幅畫？”

  麥克楊從意識的流轉醒過來，他剛才站在這幅畫麵前看著看著走神了。

  “中國的水墨畫。”拉裏-布朗向麥克楊介紹道，

  麥克楊當然能看得出這是一幅中國畫，素雅的墨色，大量的留白，輕描淡寫的渲染手法一一昭示著它的身份。

  拉裏-布朗繼續訴說著這副畫的來曆，“01年我帶領76人一路殺入總決賽，那一年我的隊伍丟掉了冠軍而我卻拿到了最佳教練。”老人自嘲道。

  麥克楊把目光投向牆壁一側，照片中平時桀驁不馴艾弗森激動的擁抱著同樣興奮的拉裏-布朗。

  “這幅畫就是當時獲獎時AI給我的賀禮。那個時候他沉迷於古老的中國文化，後來還在脖子上紋了個中文。你知道那個中文是什麽意思嗎？”

  “loyal？”麥克楊自然聽過各種忠”艾”一生的典故。

  “可他沒有”忠”於我的戰術，太過剛愎自用，最終走錯了路。”拉裏-布朗心裏一邊厭惡著艾弗森的不聽勸告一邊又懷念在師徒和睦時一同創造奇跡的時刻。他對艾弗森有過愛有過恨，當然無論當初愛恨交加的多麽激烈，現在都化作了麥克楊耳邊的一聲歎息。

  有人對拉裏布朗的工作曾如此評價:“當布朗控製住艾弗森的個性表演時，76隊離總冠軍很近;當艾弗森脫離了布朗定律後，他和他的球隊什麽也不是。”這話麥克楊現在看來有一些道理。

  拉裏-布朗回到最初的問題，“你喜歡這幅畫？”

  “是的，先生。”麥克楊細細品味著畫中蘊藏的內涵。

  “你能告訴我這幅畫的寓意是什麽嗎？我一直沒有看懂。”拉裏-布朗對水墨畫的理解隻停留在來自中國，和油墨不同，對身體無害這幾個小概念中。

  宣紙上層是一大片或濃或淡的潑墨，柔軟的筆鋒在漫天的烏雲中用特意留出的空隙勾勒出雷嗔電怒，很顯然一場暴雨呼之欲出。畫紙底部描繪的是一片汪洋大海，狂風席卷驚濤駭浪向天空中閃爍的雷電一往無前地撲去。畫中空出一大片留白上麵用中文寫道：“興雲吐霧，隱於波濤。”

  “作者畫的是龍。”感受完畫中的烏雲遮日，波翻浪湧，麥克楊給出答案。

  “Gragon？”

  “不是西方的Gragon，是東方的神龍。”

  “龍？在哪？”拉裏-布朗看這幅畫看了十幾年，現在得到結果仍然找不到頭緒。

  “烏雲的壓迫，雷霆的威震，狂風的呼嘯，海浪的放肆。龍存在這幅畫的每一個角落，隻是我們用肉眼看不見。”

  拉裏-布朗試圖意會讓麥克楊心潮澎湃的解說場景，但靈光最終還是沒在他腦海中乍現。

  “我想AI當時送您畫時想表達的就是他是這畫中各種奔放狂野的意象，能夠給人以震撼，他想要更狂野地凸顯自己，但是他也明白您才是讓他獲得成功的幕後推手，就像圖中沒有神龍，但所有的存在都是由神龍所操控的一樣。”

  “他就像是撲騰的海浪，他就像是嘶鳴的雷霆…”拉裏-布朗失神說道。

  拉裏-布朗開始回憶，在他執教伊始艾弗森對他很是服帖，什麽時候師徒才開始離心離德的呢？

  艾弗森總是被朋友的瑣事所牽絆，特別是好友托尼·克拉克突然遭遇槍擊身亡，艾弗森那一階段為了照拂好友後事常常缺席隊內訓練，雖然他在比賽中依然是無可挑剔的”答案”，但拉裏-布朗固執的執教性格不允許隊內存在這種消極的訓練現象。久而久之矛盾出現了，拉裏-布朗多次說教還是拗不過那個我行我素的“答案“。最終與隊中頭號球星艾弗森的個人關係鬧到水火不容。費城到底是艾弗森的費城，拉裏-布朗隻好灰溜溜的離開。

  “當時是不是我沒有顧及到AI的心理問題？”這麽多年拉裏-布朗也常常捫心自問，特別是後來科比爆發鷹郡事件，同樣因為法律質詢的緣故常常缺席訓練甚至在比賽中遲到，同樣的心理壓力下科比也能和艾弗森一樣絕地反擊，用漂亮的比賽回應質疑。

  “菲爾當時心裏肯定無限嫌棄科比，但他沒有對低穀中的科比施加更多的壓力。科比走出了困境而AI卻和我分道揚鑣。”多年之後從一幅畫中感受到艾弗森曾經對自己的孺慕，拉裏-布朗突然感到一陣傷感。

  “你總是過於堅持自我，不懂得折中的道理。”伯海姆教練安慰地拍了拍陷入失落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