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裏的冷杉樹被裝點成了聖誕樹的樣子，維克多家裏的仆人在樹上裝點了些彩絲飄帶和小禮物，看上去倒是有些節日氛圍。

  不過包得像個粽子的萊昂不太像過聖誕節的樣子，更像是萬聖節的裝扮。

  維克多在他對麵，冷冷笑著。

  “老師。”萊昂小心翼翼，畢竟自己把阿芙羅拉帶出去，還遭遇了危險，“您不怪我嗎？”

  維克多搖頭。

  “阿芙羅拉中了毒。”萊昂艱難的自我反省，慢慢抬去手臂，“還有，我的手……”

  維克多還是冷笑。

  萊昂有些無力的用頭點點地麵。

  “老師，您別笑了。太奇怪了。”

  維克多這才停止了冷笑，“一個很特殊的聖誕節，是麽？”

  萊昂額頭冒汗。

  “你給我的聖誕禮物是你空蕩蕩的手腕麽？萊昂。”

  看來阿芙羅拉的嘴毒是遺傳的。

  萊昂急於補救：“老師，我的手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有一個地方叫卡瑪泰姬，或許那裏……”萊昂說著。

  維克多表情變了，極為詫異：“你怎麽知道卡瑪泰姬？”

  萊昂表情也變了，同樣極為詫異：“您也知道卡瑪泰姬？！”

  維克多平靜下來，“你繼續說，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得知這個地方，但就算你去了卡瑪泰姬之後呢？”他停頓了下，接著道：“你很肯定至尊法師會幫助你？”

  萊昂猶豫起來，過了一陣，隻能緩緩搖頭。

  維克多這才老神在在的看著他，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萊昂瞟到了老頭子的神態，心中大定，急忙佯裝可憐：

  他兩隻手臂輕輕的摩擦起來，裹成粽子的身體也輕輕晃悠，沉痛歎息著：“唉，老師，在這裏修煉的兩年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但學生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很難再繼續修煉格鬥了。我離開之後，學生，學生隻剩一個願望。隻希望您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萊昂使勁眨巴著眼睛，想擠出點眼淚來。

  維克多表情古怪，但聽著這些話又不免有些唏噓。雖然知道眼前這隻小獅子是在裝可憐，不過這兩年時間的相處，不得不說，萊昂是個優秀的學生，師生相得，無形間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剛看到小家夥空蕩蕩手腕的時候，維克多鐵一樣的性子都要被憤怒熔成鐵水了，沒有與任何人說過，但這個蘇聯怪老頭今年的行程裏，突然多了日本這一站。

  於是老頭子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

  萊昂安靜下來。

  “這個世界有許多秘密，也有許多守護或者追尋那些秘密的組織，有些組織已經維持了千百年，像你知道的卡瑪泰姬，還有像九頭蛇和英國的圓桌騎士會……而我的師門也是其中之一。我的師門，”老頭子帶著些懷念與崇敬的語氣，“叫昆侖。”

  “去昆侖吧，那裏有能幫助你的東西。”

  “昆侖……”

  “老師，如果去昆侖，什麽時候我可以回來？”萊昂擔心娜塔莎。

  “既然什麽時候去，是由你決定，那麽什麽時候回來，也將由你決定。”老頭子打起了機鋒。

  “那......”

  “昆侖每隔十幾年才會出現一次，如果我沒猜錯，明年昆侖會再次出世，如果錯過這次，就隻能再等十年了。”維克多提醒道，不過也知道他的憂慮，直截了當地說：“你放心，娜塔利亞·羅曼諾娃小姐如果加入克格勃，我會幫你照看她，我可以答應你，在你回來之前，她不會出任何意外。”

  萊昂這才十分艱難的站起來，帶著一身的繃帶和空蕩的手腕，在一棵聖誕樹下，給眼前這個老人，真心誠意的深深鞠了一躬。

  ……

  時間過的很快。

  度過一個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聖誕節後，時間的齒輪就像被造物主悄悄撥動，忽然就到了要出發的時候。

  娜塔莎穿著一身黑色短皮小夾克，下身也是黑色皮褲，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利落，紅色的頭發像是飛揚的緋紅火焰，倔強的隨風燃燒著。

  一輛蘇聯產的樸實的越野車，性能卓越，車上兩個人，車頂篷的行李鼓囊囊的，後座也塞的很滿。萊昂坐在副駕駛上，他要乘坐這輛車，從斯大林格勒出發，沿著裏海的方向，向東橫穿整個哈薩克斯坦，直接抵達中國西北部的昆侖山脈，昆侖會在那裏重現人間。

  這將是一場橫亙三個國家的長途漫遊，其間經過平原高原與山地多種地形，陪伴萊昂的隻有這輛其貌不揚的吉普車，以及......坐在駕駛座上的阿芙羅拉。

  好吧，難以置信，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和一個十二歲的失去雙手的少年是這趟旅行唯二的乘客。

  這讓萊昂之前不由得抗議，或許還有更輕鬆的旅行方式。

  維克多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他說無論昆侖還是卡瑪泰姬，都不是通過雙腳就能到達的地方，它們都處於另一個維度，隻有懷著真摯的心，才有可能尋找到。

  而長途的艱難旅行，正是對他們兩個人的曆練和心性的磨礪。更何況，沿路還有維克多安排的人手負責給他們物資的補充。

  對了，與萊昂的目的地不同，阿芙羅拉的目的地，是卡瑪泰姬。

  維克多希望她能找到卡瑪泰姬，拜在至尊法師門下。

  維克多家的家教，實在是有些非人類。萊昂心想，不過也還好，當年玄奘法師前往天竺隻有一匹馬和兩個仆人，自己還有輛越野車，還有一個精致的小姑娘搭夥，兩人身手都不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更何況，萊昂在昆侖山脈下車後，阿芙羅拉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她要抵達喜馬拉雅山脈，從尼泊爾開始尋找卡瑪泰姬的蹤跡。

  看到娜塔莎的身影，萊昂跳下車，兩人看著彼此，慢慢走近，一個很漫長的擁抱。

  “等你回來。”娜塔莎紅色的發梢在他眼睛上飛舞著，有些癢。

  “等我回來。”萊昂緊了緊手臂。

  十年陪伴，突然分離，確實讓人很不習慣，不過，為了未來。

  阿芙羅拉坐在駕駛座上，一隻胳膊搭出窗外，幸好東歐人體型高大，而且女孩發育得快，再加上維克多的精心照顧，阿芙羅拉看上去甚至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看到萊昂和娜塔莎擁抱了很久，笑著喊道：“娜塔莎，等我回來再切磋一次。”

  兩個小女孩經過一次共同的冒險，感情升溫很快，又因為彼此身手都不錯，這段日子經常切磋。

  “當然。”娜塔莎鬆開萊昂，“阿芙羅拉，幫我照顧好萊昂。”

  阿芙羅拉拍拍胸，咯咯笑著答應：“放心吧！交給我！”小姑娘沒有像萊昂想那麽多，反而對這趟旅途十分興奮。

  萊昂轉身回到車上。

  車子慢慢啟動了，萊昂沒有回頭，隻是從車前的後視鏡看到，車後的那個紅頭發小姑娘，好像臉上掛了兩串清亮的淚花。

  斯大林格勒，等我回來。

  萊昂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