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得不那麽真實，聲音也好像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羅傑的靈魂飄蕩，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兩股力量的對衝中逐漸化作粉末。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背影。

  素白的長袍，幹淨整潔，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花紋，從後麵看去，隻能看到玲瓏的起伏的身影，以及束在腦後的白金色長發。

  “你已經做好最後決戰的準備了？”

  掉在桌子上的斷臂自動跳起，連接到迷霧之主的手臂上。

  “死了那麽多人，終於該輪到你了！”

  “哢嚓！”

  身前的牌桌被掀翻，滾滾黑潮向羅傑二人所在的方位覆蓋而來。

  “奧菲利亞！”

  大地裂開一道縫隙，隨後蔓延到整個城市，在天崩地裂之中，世界變得黑暗，隨之徹底破裂。

  “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嗎？”

  羅傑喃喃自語，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隨後他就看到了自己虛幻的靈體，至於肉身早就消失無蹤。

  像獵人小屋一樣，之前的那個城市是迷霧之主的個人世界嗎？可初始之龍又是如何進入其中的呢？

  集中注意力，羅傑再次來到意識深處的獵人小屋，因為境界提升，雖然境遇與很久之前的那次相仿。

  可除了不能爆發肉身力量之外，羅傑本人損失的戰鬥力並不多。

  不過很快，他發現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迷霧之主二人間的戰鬥完全是他無法理解和加入的。

  與想象中不同，初始之龍奧菲利亞雖然身材起伏凹凸有致，但容貌卻隻能算得上中等。

  甚至有些過分普通了。

  這種普通並不是故作神秘或者低調。

  而是一種奇怪的融洽。

  融洽，與自身融洽，與周圍的環境融洽，與這個位麵的融洽，普通卻又超凡，耐人尋味。

  在他身體表麵浮現出五道金色的圓環，這些光環彼此間似乎融為一體，除此之外，整個虛空之中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與奧菲利亞連接。

  就好像她是這個位麵的一部分。

  迷霧之主也同樣如此。

  兩人短兵相接，貼身肉搏，沒有複雜的招式，如果被一個普通人看到，甚至會覺得有些可笑。

  但羅傑卻根本笑不出來，他感覺奧利菲亞的一舉一動都帶動了毀天滅地的力量。

  四環與五環，雖然之間隻差了一個等級，但彼此間的差距卻是天與地。

  在兩人攻擊的浪潮之中，羅傑無處躲藏，隻能隨波逐流，同時還要擔心自己不要死在他們攻擊的餘波之中。

  “你不是我的對手！”

  占據上風的是奧利菲亞，她捏住迷霧之主的脖頸，另一隻手微微用力將他剛才斷掉的手臂齊肩扯掉。

  她雙眼放出金色的光芒，手掌高高揚起。

  “毀滅！”

  嘭！

  哪怕沒有波及到羅傑，隻是受到一點影響，羅傑也感到自己渾身顫抖，靈魂幾乎瞬間崩潰。

  “準備了這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

  “靈魂與**的融合！”

  奧菲利亞臉色平靜，但動作卻格外瘋狂，她扯掉迷霧之主的四肢，手臂抬起落下，足以毀滅大地的攻擊全部落在對方的額頭上。

  每一次攻擊都帶來詭異的震動，而這種力量則傳遞出去將散落的四肢凝固成一個特殊的位置。

  “哈哈哈！”迷霧之主額頭塌陷，眼神渙散中卻仍舊狂笑不止。

  “沒用的，沒用的！”

  “我的靈魂體遠在迷霧之海，這時候殺死我隻能削弱我一部分力量，而這會讓我更變本加厲的榨取這個位麵的本源！”

  “所以作為守護者，殺我就是在滅亡整個位麵的普通人！”

  嘭嘭嘭！

  奧菲利亞臉色平靜，攻擊的頻率越來越快，直到迷霧之主的四肢被徹底禁錮。詭異的力量將散落的四肢與軀體連接之後，她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在奧菲利亞身後，一隻金龍的虛影若隱若現，她雙手交錯，隨後穿在身體表麵的長袍突然震碎，露出下麵不著寸縷的身體。

  羅傑睜大了眼，不是因為這個關頭他還有心情欣賞奧菲利亞的曲線，而是那個女人身上無比複雜的紋路。

  隻是隨意的掃視一眼羅傑的靈魂就轟鳴作響。

  簡單的曲線每一筆都蘊含著一種規則。

  密密麻麻的紋路匯聚，形成了五道圓環，圓環再次交融，催生出位麵的本源。

  羅傑看不懂這種本源是什麽，裏麵夾雜著龍裔血脈，生機……等等。

  這個場麵也就是被他看到，如果是其他超凡者隻看上幾眼，恐怕就會因此而發瘋。

  也難怪，迷霧之主會說奧菲利亞是一個詭異的女人，對於那些強大的超凡者而言，她隻要露出手腕兒勾勾手指。

  不需要風情萬手掌指尖上的紋路就足夠讓任何人瘋狂。

  羅傑的境界比普通的超凡者強出太多太多，他很快就找到了這些紋路的起始位置。

  那是血脈力量的開始。

  然後以此為根基，像發芽的種子，生長的藤蔓，瘋狂的擴張蔓延。

  順著那些紋路一路追究，很快羅傑就找到了奧菲利亞身體上的關鍵部位。

  那裏記錄著四環到五環的跨越。

  代表著整個位麵的最強力量！

  可就在這時，奧菲利亞身體表麵的紋路卻消失了幹幹淨淨。

  那些消失的紋路從她身體上離開，籠罩在迷霧之主周圍。

  “我說過，以前是並不代表現在也是！”奧菲利亞再次重複了一遍。

  “那你來殺我，進入靈魂之海深處，你知道我在哪的？”迷霧之主挑釁道。

  “哈哈，你不敢來對嗎？”

  “在那裏我是靈魂的主宰，但總有一天迷霧會籠罩整個位麵，到那時你將無路可逃。”

  “一次意外的見麵，但算不上驚喜。”

  迷霧之主冷笑著，“下一次我們再決生死吧。”

  他隨意的嘲諷幾句，然後緩緩的閉上眼。

  可下一秒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卻滿是震驚。

  “怎麽會？！”

  “我說過的！”奧菲利亞雙手中亮起光芒，“我準備了這麽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為了避免被洞悉，我甚至隻能通過引導讓其他人幫我達成目的，而現在這些人的犧牲不會被白費。”

  “鎖定了你的身體，就可以借用這種聯係追蹤到你的靈魂！”

  “到那時……”說話的同時，她手掌隨之落下。

  “身死，魂滅！”

  轟！

  奧菲利亞的攻擊如同一個引子，而她在之前埋下的能量終於在此刻爆發，五道圓環鎖住了迷霧之主的身體。

  雖然沒有慘叫聲傳來，但迷霧之主明顯處於痛苦的掙紮狀態。

  “結束了。”在這一刻奧菲莉婭臉上沒有太多的喜悅，而是濃濃的悲哀。

  她的手掌印在迷霧之主的額頭上。

  “安息吧，哪怕不是你的故鄉。”

  嘭！

  迷霧之主的身體徹底洇滅，那些碎裂灰塵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隱約的人形。

  在那道人影的胸口上，卻破開了一個大洞。

  “你的心髒！？”

  “很意外嗎？”迷霧之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沒有區別，有了這些部位的聯係便足夠讓我摧毀你的靈魂，心髒在與不在，並沒有任何區別。”

  奧菲利亞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然後迷霧之主碎裂的身體變化成最小的顆粒，按照一個特定的軌跡湧入了虛空深處。

  剩下的隻需等待。

  可片刻之後，奧菲利亞卻臉色狂變，那些細小的顆粒重新出現，它們以一種遊離態彌漫在整片空間，甚至有一部分融入到羅傑的靈魂體之中。

  “……奧菲利亞，感到意外嗎？”

  “為什麽我的身體被摧毀，靈魂卻沒有受到創傷？”那些彌漫的顆粒震顫發出了迷霧之主的聲音。

  奧菲利亞轉過頭冰冷的目光鎖定羅傑。

  羅傑靈魂微顫，他這時候才注意到，聲音竟然是從自己的口中發出。

  對此他一無所知。

  “不是因為那顆心髒，我有把握的，就算缺少了心髒，按照身體與靈魂之間的聯係，我也有八成把握能夠將你殺死。”

  “可現在……”

  “毫發無傷。”迷霧之主的聲音傳來。

  “要我提醒你嗎？”他冷笑一聲。

  隨後羅傑就看到奧菲利亞抬手做出了攻擊準備。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她頹然的放了下來。

  “殺了他吧，他的靈魂已經被我汙染，殺了他是最穩妥的做法。”

  羅傑張嘴自說自話，周圍的顆粒顫抖，但說出來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這種感覺讓人極其不適。

  “試一試？”

  “或許這一次就能讓我受傷。”

  “魂化……”

  “沒想到你竟然……”

  奧菲利亞臉色陰沉。

  “很絕望嗎？”

  “全部規則完全魂化，這相當於開辟了一個半位麵，而這意味著隻有靈魂的力量才可以傷害我，殺死我！”

  “但問題是，我才是靈魂的主宰，在這個位麵，不存在比我更強大的魂體，也就是說我是無敵的！”

  “但你不是，奧菲利亞。”

  “我本想給你一次意外的驚喜的，下一次，我可以殺死你，然後回家。”

  “或者，你可以在死亡前求饒，給我想要的答案。”

  聲音漸漸變小，直至微不可聞。

  而這時羅傑才再次恢複了對靈魂的控製，還沒等他做些什麽，眼前一花，奧菲利亞的麵孔就出現在身前。

  “別動手，我……啊……呼……籲！”

  發出一連串古怪的聲響，眼前的視線扭曲，好像把一頭大象塞進了水管之中。

  景物飛速掠過，這樣的前進速度甚至超過了法斯科想象的極限。

  撲通！

  身體下墜，在天旋地轉之中羅傑感覺自己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湖水。

  四麵八方的液體擠壓著自己，同時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湖底深處拉扯著。

  掌握的全部能力似乎都失去了作用，羅傑拚命的努力著，這時他這個靈魂體竟然擁有了肉身才有的刺痛、麻木冰冷，甚至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耗費最後一點力氣破水而出的時候，竟然體驗到了一種久違的劫後餘生。

  呼！

  大口的喘著粗氣。

  等等，喘氣？

  羅傑低下頭，身體漂浮在水中，他看了自己真實的雙手，微微握緊拳頭，感受到也是肌肉之間傳遞的力量。

  “出來吧。”

  順著聲音看去，是坐在湖水邊上的奧菲利亞，她斜靠在一塊岩石上，身上換了一件衣服。

  畢竟之前的那一套已經被她震碎了。

  膝蓋以下的部位浸泡在水中，羅傑看了看又回想起自己剛才吞咽的幾口湖水。

  呃……好吧，就當我沒看見。

  他隻能默默的安慰自己。

  “別多想，我是在幫你恢複身體。”

  “被迷霧之主摧毀的身體，除了我，其他人恐怕沒有任何辦法。”

  羅傑注意到奧菲利亞膝蓋以下異化成龍軀的一部分，看到羅傑恢複她便起身遠離湖泊。

  “雖然那裏是整個位麵最濃鬱的生命精華，但對你現在來說並沒有太大作用。”奧菲利亞邊走邊說，羅傑低頭看了看也遊到湖邊，穿上奧菲利亞準備好的衣服。

  服裝樣式簡單卻分外合體。

  唯一可惜的便是背上的劍帶，他的武器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毀掉了。

  “是你殺了哈姆紮？”奧菲利亞問道。

  “我想活下來，別無選擇。”

  羅傑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並不是在責怪你，事實上有沒有那顆心髒已經不重要了，那賽羅已經斬斷了他與身體之間的最後聯係。”

  “如果他說的一切是真的，那麽他在這個位麵就是無敵的。”

  奧菲利亞的聲音中滿是惆悵。

  她居住的地方很普通，沒有宮殿沒有聯排的木屋，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帳篷。

  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不過想想對方的身份，這解釋似乎也合情合理。

  走到一張石桌前坐下，奧菲利亞伸手示意羅傑。

  羅傑剛剛坐定，隨後就看到放在桌角上的熟悉紙牌。

  “我注意到了，在我去之前，你們在打昆特牌。”

  羅傑心髒猛的一跳。

  昆特牌。

  或許在羅傑曾經到達過的幾個世界有所流傳，可如果將視線拉高，放到整個位麵。

  那就實在有些不值一提了。

  “那賽羅為什麽要殺你？”

  奧菲利亞熟練的擺弄著手中的紙牌，沒有得到羅傑的答案，她才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後抬起頭，琥珀色的雙眼注視著羅傑。

  “不用感到疑惑。”

  “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