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上。

  腳下是荒蕪的大地，而在羅傑眼前，則是一個貫通天地的光柱。

  “我們所控製的魂境都在海因裏斯大人的管轄範圍之內，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每一個生物，他們的靈魂都要通過聚魂塔。”

  “但我們擁有的隻是一部分權限，更多的掌握在海因裏斯大人手中。”

  尤米特解釋道。

  “現在他們兩個都被你殺死了，而如果我主動交出這部分權限，你就可以獲得這裏的控製權。”

  尤米特向左跨出一步，一個模糊的身影從他體內分離出來，一步又一步，伴隨著他的移動，很快羅傑眼前就擠滿了尤米特的多重分身。

  下一秒，所有的身體歸於原位，留下了唯一的一道身影。

  “我擅長於幻術的製造，是唯一一個可以讓自己的投影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不朽者。”

  “雖然沒多少力量，但卻可以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這個世界。”

  “而愈是這樣，我就越無法忍受這個單調的世界，漫長的生命不再是祝福，而是折磨。”

  “在這樣的環境中，隻有盡快的瘋掉才能活得長久，而這也是他們一直努力的。”

  “我沒有瘋，但也沒得選。”

  尤米特的實力或許不強，但比起古斯曼等人他卻是最正常的那一個。

  之前的許多瘋癲舉動，也隻不過是偽裝。

  但這樣的環境對於正常人實在是最痛苦的煎熬。

  “現在我的力量是你的了！”

  尤米特伸手掏向自己的胸膛，在崩碎的靈魂碎片中取出了一個布滿裂痕的酒杯。

  “至少能作為一件強大的武器。”

  取出了這個酒杯，尤米特的身體變得無比稀薄，似乎連形態都沒辦法維持。

  與此同時，光柱攪動，羅傑看清了其內部的構成。

  一虛一實。

  渾濁與澄清。

  似乎對應著兩個世界。

  “你現在是這裏的最強者，而我也交出了控製權限，隻要放開精神便可以將自己的靈魂烙印於其中。”

  “當初，為了奪取這裏的控製，我們可是經曆了一場漫長的戰爭，直到現在整個魂境都沒有恢複過來。”

  “現在這一切都是你的了。”

  殘破的酒杯漂浮在半空中，羅傑並沒有立刻奪取。

  “你要我怎麽做？”

  他似乎打算履行剛才的承諾。

  “控製這裏，然後將我放逐，我會重新進入聚魂塔，被抹除全部的記憶與力量，從頭來過。”

  這時候，羅傑也察覺到所謂的聚魂塔傳遞過來的呼喚，似乎隻要他留下靈魂烙印，就可以徹底掌控這個世界。

  他慢慢的向前靠近，然後伸出自己的右手。

  可就在二者即將碰觸的一刹那，羅傑的動作微微一滯，然後停了下來。

  “如果你在說謊……”

  他慢慢的轉過頭看向尤米特虛幻的身影。

  “怎麽會？”

  “現在的我已經一無所有。”

  尤米特解釋道。

  “你難道想要反悔？”

  “我隻是答應可以將你放逐，卻沒有說一定接受聚魂塔的管理權限。”

  羅傑不急不徐的回答道。

  “但二者是等同的，如果不獲取這裏的控製權限，你沒辦法以更高一級的身份將我放逐，這不被規則所允許！”

  尤米特的聲音拔高，似乎這時也已經顧不上羅傑表現出來的力量。

  “誰說的？”

  羅傑輕笑一聲。

  “我還有別的方法！”

  他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從他體內走出。

  “你……你要做什麽？”似乎猜到了什麽尤米特麵露驚恐。

  下一秒無邊的黑暗侵占了他全部的視野，當他再次恢複對身體的控製時便聽到身後傳了一聲破碎的聲響。

  聲音不大，卻幾乎震碎尤米特的靈魂。

  猛的回過頭，狂亂的能量擊潰了貫通天地的聚魂塔。

  周圍的空間向內凹陷下去，缺口正在擴展，從魂境滲透到現實。

  “啊……啊！”

  “快停下，快停下！！”

  尤米特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猛的向前撲去，一邊去抓飄在半空中的酒杯，一邊似乎打算阻止羅傑。

  “我們的約定還有效，但你向前再靠近一步……”

  羅傑目光微，垂麵無表情的說道。

  尤米特這時才想起兩人之間的實力鴻溝。

  “快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你毀了這個世界！”

  “魂境中遊蕩的無序靈魂會湧向現實，更多的超凡力量會被釋放出來……”

  “然後讓一切恢複正常。”羅傑隨後補充道。

  尤米特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那不重要！”

  “你現在自由了，重新開始，不用再擔心重蹈覆轍，沒有魂境，便沒有不朽。”

  “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嗎？”

  羅傑嘴邊露出一絲譏笑。

  “還是說你有別的目的？”

  “我……我……”

  尤米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下去吧，趁這一切還沒有真的被摧毀，你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或者……”

  羅傑抬頭掃視尤米特一眼，然後向前踏出一步。

  “我可以幫你！”

  “你……！”尤米特眼神複雜，看了一眼飄浮在半空中的酒杯，隻能無奈的搖搖頭，縱身跳入身後的漩渦。

  “你會感謝我的！”羅傑大聲喊道。

  尤米特張開嘴，雖然沒有聲音傳出，但羅傑也能從他的口型猜出那段話的大概含義。

  嗯……活得比較久，連罵人都別出心裁。

  站在風暴的邊緣，羅傑久久沒有移動，以他的能力也分辨不出有尤米特剛才那段話的真假。

  雖然從心底裏願意相信，但對於羅傑而言獲得所謂的控製權並不能改變實際問題。

  畢竟，最終的話語權掌握在海因裏斯手中，而如果羅傑留下的所謂的烙印。

  那麽會不會意味著他默許了某個規則，簽訂了一份無法拒絕的條約？

  這一點才是他最擔心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這個世界直接摧毀。

  但他絕不會承認選擇這樣做，隻是為了完成某個任務，得到某人無條件的付出。

  開玩笑。

  真想做些什麽，她能拒絕？

  能量的漩渦越來越大，但羅傑卻仍不願意離開。

  他眼神變化，沒有什麽比兩個世界的交融，更讓羅傑切身體會到靈魂的變化了。

  直到最後，他不得不離開所在的位置，回到現實世界。

  頭腦風暴，靈魂激蕩。

  近距離的觀察為獵人小屋收集到彌足珍貴的信息，靈魂氣息再次發生蛻變。

  而這一次的方向，連羅傑自己也沒辦法掌握。

  他甚至有些貪心。

  如果能夠獲得海因裏斯掌握的那件東西，那他一定可以借此機會將屬於亞登劍印的那一部分，推向接近完美的程度。

  心情久久不能平複，直到一個聲音將他喚醒。

  “你……你做了什麽？”

  羅傑回過神，看了看衣衫襤褸勉強支撐著站起來的奧利維婭。

  “你以為我做了什麽？”

  羅傑輕笑一聲，然後靠近奧利維婭。

  奧利維婭身體一僵，但對比兩人之間的實力還是無奈的閉上了眼。

  但下一秒，一股清涼順著兩人皮膚相觸的部位傳遞過來。

  她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但那種滋潤的感覺卻久久不能忘懷。

  “這個世界很快會恢複原本的樣子，整合所有的力量吧，沒有了所謂的不朽，你們的生活也未必如意。”

  “但這至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奧利維婭昂起頭，眼中重新恢複了鬥誌。

  “但願吧。”

  羅傑意味深長的輕歎一聲。

  下一秒他的身體突兀的消失，隻留下了滿目的瘡痍和微微錯愕的奧利維婭。

  “結束了呢。”

  莊園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周圍是一片廢墟。

  奧利維婭昂起頭深吸一口氣。

  “不，才剛剛開始！”

  在魂境深處，親身感受到兩個世界之間的融合變化，這種特殊的經曆讓羅傑感受極深。

  一路上他腦子空蕩蕩的，甚至忘記恢複身上的傷勢，一直返回埃米爾的隱藏地也沒能徹底回過神。

  “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羅傑剛一出現，埃米爾便迫不及待的現身。

  “你做了什麽？”

  “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問我同樣的問題？”

  羅傑笑了笑。

  “深山古堡，這時候你難道不應該拿出自己準備多年的藏酒，然後為我倒滿……”

  “聽我說羅傑，你到底做了什麽？”

  “這很重要，甚至事關生死！”

  羅傑也沒想到埃米爾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但他還是如實回答。

  “我殺了這個世界魂境中的兩位控製者，放逐了另一位，然後……”

  “摧毀了魂境。”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埃米爾來回的踱著步。

  “海因裏斯很快就會發現的，我的靈魂還能牽製他一點時間，不過，他一定會想辦法派遣其他魂境中的不朽者前來圍剿。”

  “我們得趕快行動！”

  埃米爾一臉焦急。

  “最重要的是打一個時間差，我們要趕在那些不朽者來到這裏之前……讓我想想……”

  “你毀掉了這個世界的魂境，雖然會立刻引起海因裏斯的警覺，但現在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那些家夥不能直接來到這裏……嗯，剩下的……”

  “等等。”羅傑突然開口，他意識到埃米爾並沒有弄清楚現在的實際狀況。

  “等等？”埃米爾皺了皺眉。

  “不，不能再等了，我們現在是分秒必爭。”

  “摧毀魂境隻會延緩他們到來的腳步，要不然你以為無數年來的戰爭是怎樣開始的？”

  “我們一時一刻都不能浪費，要立刻製定計劃……”

  “你聽我說埃米爾，我不是讓你等，我是說你至少應該聽我把話說完。”羅傑不得不再次打斷艾米爾的話。

  “還有什麽好說的？”

  埃米爾皺著眉，“這是危險也是機遇，類似的事我經曆過很多，我最清楚那八個家夥的真實想法，有些話我們留到以後再說，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離開！”

  羅傑一臉無語。

  不過這也從側麵反映了海因裏斯的強大。

  “除了那三個，我還殺死了七八個不朽者。”

  連續幾次被埃米爾打斷，他也有些煩躁，隻能提高音量。

  “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嗯？”

  “等等！”

  突然意識到什麽，埃米爾低吼一聲，目不轉睛的盯著羅傑。

  “你說什麽？”

  “七八個？到底是七個還是八個？”

  埃米爾急忙問道。

  “說實話我也弄不清了。”羅傑也有些無奈。

  “當時場麵太混了，有些家夥又長了不止一個腦袋，你懂的，那種情況下幾乎沒時間注意其他。”

  羅傑所說確實是實情，具體的情況還是從吞噬的靈魂殘片推測出來的。

  “這……這……”

  強忍著將那句不可能咽了下去。

  都是五階超凡者，基本上沒有說謊的理由，但無論如何埃米爾還是無法相信。

  前前後後將近十位不朽者。

  這樣的戰績就是換成他自己。

  也是可以的……吧？

  難道我看走了眼？

  心中升起一陣疑惑。

  但接下來羅傑還是簡略的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倒不是因為他真的清高到不想默默的裝個逼。

  而是因為這個關頭雙方被綁在同一條船上，雖然不至於完全暴露底牌，但大體的戰鬥力還是有必要讓對方了解的。

  否則一旦埃米爾高估了羅傑的戰鬥力，真到關鍵時刻，他直接往後一縮輕飄飄的來上一句。

  “上吧！”

  那時候可真是欲哭無淚了。

  “還有這種事？”

  說實話，聽了羅傑的敘述埃米爾反而更加驚訝。

  簡直是可遇不可求。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留給我們的時間就能多出很多，魂境被摧毀，附近的有生力量也被逐個擊破。”

  “海因裏斯被牽扯住精力，那隻要趕在他來到之前我們能夠離開這裏，到時候就安全了。”

  埃米爾臉上的表情放鬆了許多。

  “這個海因裏斯竟然如此強大，如果你恢複實力再加上我……”

  埃米爾堅定的搖了搖頭。

  “沒有勝算的。”

  “首先這是一個針對我的陷阱，我與其他同伴失聯，又誤入海因裏斯掌管的區域，倉促間和他交手，吃了大虧。”

  “另外海因裏斯的實力的確很強，不談具體的能力，他的實力水平應該接近三環！”

  “除非完全克製他的能力，不然我們沒有任何勝算。”

  “接近三環？！”羅傑暗暗心驚。

  哪怕隻是接近也足夠讓人意外。

  現在的他，實際戰鬥力應該達到了一環。

  不過他掌握的規則繁多，適應能力要更強一些，幾乎沒有明顯的短板。真打起來應該在一環之上。

  “所以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離開，畢竟勢單力薄，勝算太低了。”

  “跟我來。”埃米爾衝羅傑招招手。

  “讓我們去做最後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