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們現在的層次，靈魂是沒辦法離開自己的身體而單獨存在太長時間的，時間拖得越久，微小的變化便會逐漸放大。”

  “自私，冷漠，絕情。”

  “類似的負麵情緒會不斷滋生，不但如此，就算回到自己的身體，很多保留下來的情緒也會滲透到靈魂之中，成為你人格的一部分。”

  “要徹底擺脫，恢複到之前的狀態將需要耗費無法想象的代價，更多的，是永遠無法擺脫。”

  “隻有不朽者，他們使用了特殊的辦法，不，也有可能是他們的身體徹底死亡，無奈之下才永遠留在了魂境之中。”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也有人認為，想要靈魂不朽，那麽肉身必須被舍棄。也隻有他們才掌握著一點保持靈魂本性的方法。”

  “關於這一細節我沒辦法提供太多消息，我想說的是，你真應該喝下那杯水，那是老師用特殊手法煉製出來的，能極大的抑製靈魂在魂境之中的衰變。”

  “有了那東西，能夠你撐到結束。”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認為你應該知道真相。”

  猶豫了一下，奧利維婭將掌握的重要信息向羅傑複述了一遍。

  “現如今無論是對麵的王國還是聯邦內部，絕大多數人都統一了意見，那具強大的不可思議的身體和你我的身體一樣，被保留在現實與魂境之間。”

  “雙方都在想辦法，先找到的那一方也許便會贏得接下來的戰爭。”

  “必須承認，無論是掌握的煉金術還是對身體的研究，你都走在了絕大多數人的前麵。”

  “我以為測試會很簡單，但對待任何選擇的問題，老師都會變得無比認真。”

  “現在我想終止這個測試，因為這對你過於不公平，在這裏待的越久你就越危險。”

  “但這樣你就沒辦法確定我的狀態。”羅傑突然開口。

  “如果我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繼續進行下去，那麽我想我才是瘋掉的那一個。”

  “我明白了。”

  羅傑點點頭，“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一個人？”奧利維婭一臉詫異，聽到了事情的真相正常人應該都會毫不猶豫的終止這所謂的測試而保全自己。

  “別擔心，信息太多，我隻是需要思考一下。”

  “好吧。”

  “我會再來找你。”

  奧利維婭沒說具體的時間，因為在這裏對時間的感知的確相對比較模糊。

  失去一個正常的參照物，時間都變得扭曲起來。

  窗外一片漆黑，隻有一些自然發光的物品可以籠罩一小片區域，房間裏沒有明顯的光源，但還算得上明亮。

  羅傑慢慢的靠在椅子上，他想過很多個可能，但這裏的詭異還是超出了意料之外。

  而這時羅傑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異常。

  太古怪了，他最近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十分反常，甚至有一部分前後邏輯立場混亂，就好像一個人衝動之下胡亂做出的選擇。

  但羅傑堅信，他最近做出的選擇都源於自身的判斷，有理有據，並非是衝動。

  正因如此，一切才顯得古怪。

  “在魂境之中得到了時間，可作為代價，卻要逐漸失去自己身為一個人所具備的最重要的特質。”

  “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一個很明顯的判斷，便是在這裏待的越久，靈魂力量提升的速度就越快，實力飛漲，隨之而來的是諸多好處。

  越瘋狂就會越強，越強失去的就越多，最後又導致新的瘋狂。

  這一切都形成了一個循環，一旦踏入其中就很難抽身。

  就像那個古怪女人說的那樣，自有記錄以來，沒有人可以拒絕不朽的誘惑。

  這也許是真的，但羅傑更相信所謂的魂境便是誘惑的魔鬼，它會將進入到這裏的每一個人拉入到深淵。

  可如果重新選擇，羅傑還是不會喝下崔絲特麗米提供的那杯水，能夠作用到靈魂中的東西，再怎麽慎重都不為過。

  奧利維婭以為這一切才剛剛開始，但羅傑卻知道，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從他操縱屍體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已經失去了與身體之間的聯係。

  靈魂就像在大海上漂流的孤舟，而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很多舉措都能通過這一點找到答案。

  說實話除了盡快找到自己的身體之外羅傑也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這一切自然而然的發生，沒有外界幹擾，一切都順其自然。

  不知不覺間就會將一個人徹底改變。

  “看樣子你遇到了一點麻煩。”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壁爐邊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二者樣貌相同，但氣質和說話語氣的態度還是有細微差別。

  “我到底應該怎麽稱呼你？”

  “崔斯特利米？”

  “或者命運金幣？”

  不太明亮的光源下，老婦人的麵貌甚至有幾分陰邪，不過這一次她卻主動回答了羅傑地問題。

  “你可以稱呼我為另一麵。”

  另一麵……金幣的另一麵？

  恍惚間他才發現房間裏的擺設好像完全翻轉過來，就像是鏡像世界一樣，一開始羅傑還真沒有發現其中的差別，但聯想的命運金幣以及金幣的兩麵和選擇，羅傑才多出了許多想法。

  “之前也許有一點麻煩，不過以後不會了。”

  羅傑轉動椅子，然後麵對自稱為另一麵的女人重新坐下。

  “嗬嗬，真是天真的想法。”

  “你和那個女孩兒都站上了命運布好的棋局，好戲即將上演，你以為會有人允許這一切在沒有開始之前落幕嗎？”

  “命運已經給了你選擇的機會，這是一種垂憐，但如果你拒絕，那便需要接受命運給予的懲罰。”

  “到時候，她會親自下場的。”

  老夫人嗬嗬的笑著，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腦海裏有些混亂，羅傑定了定神，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

  他這時候意識到自我懷疑的確是很恐怖的事情。

  他現在甚至沒辦法確定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判斷是真正發自內心，還是因為靈魂受到幹擾而導致的錯誤。

  他迷失了。

  老婦人隻是笑眯眯的看著羅傑，然後時不時擺弄一下壁爐中的火柴，火焰燃燒並沒有溫度，羅傑眼前的一切，就好像隔著屏幕正在上演的電影。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而魂境就像是催化劑，加快了這一過程。

  沉默許久之後，羅傑才開口問道，“你要什麽？”

  “我要你幫我離開這兒。”

  “離開這間房子，甚至離開這個世界。”

  “聽起來我似乎一點好處也沒用。”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本是同一個人，一具身體卻擁有兩個靈魂，實在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

  “成為不朽之後，我原以為我們會分開，但結果早已注定……”

  羅傑意識到老夫人話語中的漏洞，“不朽者是沒辦法離開魂境的。”

  “是的，你說的沒錯，可如果我甘願舍棄不朽的力量呢？”

  “比如說……將一部分贈予你。”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羅傑。

  但對於這種程度的誘惑，羅傑卻並不在意。

  類似的謊言他聽的太多了，心中這樣想，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流露出分毫。

  “我該怎麽做？”

  “你答應了？”老婦人反問道。

  “我至少應該知道你要我做些什麽，比起我要得到的我更關心我要付出的。”

  “相信我，這很簡單，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

  “你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到時候我就會想辦法玻剝離不朽者的力量，剩下的交給我就可以了。”

  “為了表示我的坦誠，我可以提前支付一點報酬。”

  “答應我，你的力量就可以得到提升，然後我會告訴你全部計劃。”

  “這樣嗎？”羅傑笑了笑。

  “聽起來不錯，但我還是不能答應你，崔斯特麗米女士。”

  “讓我們想想看，這是第幾次了，第幾次我拒絕你了？”

  “你在說什麽？”火爐旁邊的女人語氣平靜讓人聽不出任何起伏，但看到她的表情，羅傑就反而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接二連三的希望我按照你選擇的道路前進，命運給出了選擇的機會，但是在你這裏，選還是不選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

  “你在說什麽？”

  “你難道以為我們是同一個人？”

  “好啦好啦，這時候就不需要再偽裝了。”羅傑故作輕鬆的聳聳肩。

  “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不好嗎？”

  “說實話，我還真的險些被你蒙騙過去，畢竟無論是一開始的接觸，還是後來的轉變都十分自然。”

  “那種古怪的自然會讓人心中下意識的多出一些陰謀論，不需要任何人提示，就會本能的認為你們是兩個人。”

  “對了，還有奧利維婭，我真的曾經想過這一切隻是排演好的一場戲，但她後來的坦白卻恰到好處……”

  “我隻是奇怪，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聽了他的話，崔絲特麗米臉上的偽裝逐漸卸了下來，“隻差一點，差一點你就答應我的要求了。”

  “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她的話變相的承認了羅傑剛才的說法。

  “你說過的，自有記錄以來，沒有人能夠拒絕不朽的誘惑，那麽我想，成為不朽之後呢？”

  “會有人為自己曾經的選擇而後悔嗎？”

  “我想應該沒有。”

  “命運的金幣……別人的金幣有正有反，甚至有極小的幾率出現第三種情況。”

  “但是在你這兒，無論怎麽選，結果都是注定的。”

  “還真是諷刺。”

  “除了這一點還有很多，但也隻是讓人懷疑，甚至這樣的懷疑在關鍵時刻受到特定信息的幹擾，會成為最強有力的證據。”

  “一而再再而三。”

  “第四階段的無眠者三世而亡，那麽不朽者呢，你出手的機會是三次還是三十次？”

  “不，你說錯了，事實上不止三次。”崔絲特麗米笑著說道。

  “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正測試的一部分，你會相信嗎？”

  “測試？”

  羅傑瞪大了眼，然後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從現在開始，你說的一個詞我都不會相信。”

  “我想我該和奧利維婭離開了。”

  “請便，門就在那裏。”

  崔絲特麗米還好心的給羅傑指引了方向，但這時羅傑卻反而有些顧慮，他現在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對於崔絲特麗米說過的話，他不能全聽，也不能不聽。

  而此刻門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似乎隻要幾個跨步就能到達，但羅傑甚至不敢去觸碰不遠處的那扇門。

  “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才造就了你如此謹慎的性格？”

  “不用擔心，現在你已經通過了測試，隨時都能和奧利維婭一起離開。”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們稱呼我為命運金幣，一方麵是因為我靈魂能力的特殊性，另一方麵也是局限性。”

  “命運的規則無法窺探，但透過一些信息，還是能在冥冥中找到一點線索。”

  “我沒辦法在所有的命運線上看到全部可能，更多的是追溯，推演。但作為補償，我卻可以試著通過一些手段，在一定條件下，找到命運的三條線。”

  “這三條線分別對應著金幣的三個麵，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正麵背麵以及直立。”

  崔絲特麗米隨手在半空中劃出幾道虛線。

  “在我圈定的範圍內，許多可能就會被篩除掉，隻有這樣我才能掌握更多的真實，得到更多的信息。”

  “不是我打算做什麽……”

  崔絲特麗米笑了笑，“我現在情況雖然……不要說你這樣的第三階段，就是奧利維婭那樣的，對我來說單純的數量堆積意義也不大。”

  “真想做些什麽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另外，對於這些事，奧利維婭並不知情，事實上她的做法讓我十分吃驚。”

  “畢竟對於她來說，得到那具身體不僅關係著聯邦內部的穩定和氣勢，更重要的是，那個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這時候羅傑反倒不著急離開，他走到火路邊麵對崔絲特麗米坐下。

  “窺視命運的力量，還真是古怪的靈魂能力，那麽我想對於占卜你也一定十分精通了？”

  羅傑若有所思。

  “精通算不上，但比我強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既然這樣……”羅傑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來一局昆特牌吧！”

  崔絲特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