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休轉過頭來，沒有焦距的目光轉向了房門的方向，臉上是淡漠的表情，沉聲道：“胡鬧！本就是許給了別人的東西，還想拿回來嗎？”

  說著，司休側了頭，揮揮手道：“帶她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崇明月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著司休蕭索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向著鳳千顏躬了躬身道：“這位姑娘，那咱們就走吧。”

  鳳千顏此時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不讓眼淚流出來。

  他又瘦了，而且蒼白得厲害。露在衣襟外麵握著書卷的手，關節處似乎透明一般。那雙曾經明亮而執著的眼睛，現在茫然地睜著，就是毫無神彩。

  典當閣！黑影！你真是狼心狗肺、殘忍奸詐之極。我早晚要殺了你！鳳千顏在心中默念道。

  隨即，她避開了崇明月，身子輕盈地一閃，便已經進到了房間裏，向著司休道：“王爺為何要諱疾忌醫呢？”

  “什麽？”司休皺起了眉頭。他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有個人靠近了他的身邊。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子。

  自從司休眼睛失明以來，他比之前更加敏感多疑，除了崇明月等幾個極信任和親近的人，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自己五步的距離。

  袁桑清為了這件事，鬧了好幾天，總想要近身服侍司休，也被司休毫不猶豫地給趕開了。

  可是此刻，明知道有人靠近了自己的身邊，司休倒是沒有說什麽。下意識裏，他有一閃點的疑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排斥這個人。可是，因為這個人沒有帶給他任何的不快和不適。所以，司休覺得不必驅趕她。相反，他微微向著鳳千顏的方向偏過頭來道：“這樣姑娘，何出此言？”

  鳳千顏道：“不管你的眼睛是因為什麽看不見了。但你又沒有丟了一雙眼珠子，那必須就是病了。我真是沒想到，堂堂三皇子，既然不肯讓醫生給治病。你是怕紮針痛呢，還是怕吃藥苦？一個大男人，怎麽能這樣呢？”

  司休錯愕地望著鳳千顏，不知道這女子怎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鳳千顏何嚐不知道自己是在沒話找話，無理取鬧。可是，她現在隻有用這種激將法，才能讓自己留在司休身邊。

  於是，鳳千顏一不做二不休，繼續道：“我從小在終南山學藝，學成之後行走江湖，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難雜症。你這點小病又算什麽？隻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能夠治好你的眼睛。”

  司休聽著聽著，竟然笑了。他一向討厭驕傲輕狂之人，可不知為什麽，這個年輕女子在自己麵前得意洋洋、說盡大話，他卻覺得很有趣。

  他甚至想看一看，如果過了一個月，自己的眼睛還治不好，這個有趣的女人，會是一副什麽樣沮喪和愕然的表情。

  想到這裏，司休輕咳一聲道：“這位姑娘就這麽關心本王的病嗎？”

  鳳千顏心中一緊，連忙道：“本人誌在懸壺濟世，如果能治好王爺的疑難雜症，將來自然也可以惠及更多的百姓。我當然會關心了、而且是十分關心。”

  “原來姑娘有大誌向。”司休輕聲道，他頓了一頓道：“那你就留下來吧。以一個月為限。若是你能治好本王，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本王要治你的欺瞞誇耀之罪。”

  “好！”鳳千顏心中一驚，連忙道。

  司休轉向崇明月的方向，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讓這位姑娘安頓下來。對了，還沒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鳳千顏輕聲道：“民女風裁柳。”

  “風裁柳？這個名字好。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姑娘這名字取得好。”司休道。

  鳳千顏沒有出聲。隻是轉頭望向崇明月，等著他安排自己食宿。

  可是這個時候，崇明月早已驚呆了。王爺這次失明以來，性格有多乖張，那就不用說了。可是，沒想到王爺與這個大言不慚的女大夫，倒是能談到一起來。

  “崇明月！”司休提高了聲音，神情中多了不耐。

  崇明月一激靈，這才想起剛剛王爺的吩咐，連忙向著鳳千顏陪笑道：“大夫請隨我來。這段日子王爺的眼疾就拜托你了。”

  鳳千顏就在樣，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個麵孔，甚至是換了一個聲音，在三皇子府中住了下來。

  她雖然在司休麵前說得輕鬆，但是實際上，心中十分沉重。她已經換了五種方法，嚐試了十餘次，可是司休的眼睛毫無起色。

  這天，她為司休紮了針，又喂了藥，正打算離開。司休忽然開口道：“你難過了？”

  鳳千顏一怔，道：“王爺何出此言？”

  司休道：“本王雖然看不到了，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覺得耳朵特別的靈。你平時走路步履輕盈，像一隻梅花鹿。可是這兩天走起路來，撲通撲通，倒像是一隻垂頭喪氣的小毛驢。”

  鳳千顏吃驚地望著司休，眉頭皺了起來。可是，司休還在說道：“你平時說話聲音清脆，就像廊前那隻鸚鵡，可是這兩天，你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聲音沉悶，不複之前的快樂了。”

  鳳千顏被氣得笑了，寒聲道：“王爺心情不好，拿民女撒撒氣也沒什麽。不過，請王爺不要隨便猜測別人的心思。若是猜錯了，反倒不美。”

  司休輕笑道：“你生氣了。你很在乎我？”

  鳳千顏一滯，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來。她在乎啊。她怎麽可能不在乎司休呢？

  自從司休不顧生命危險，闖入典當閣救人；自從司休為了見她一麵，舍了自己的雙眼；自從她帶著司休從典當閣裏逃出來，把他藏起來，自己孤身去引開夜挽等人的追殺，她就已經在乎他了，在乎這個命運多舛的三皇子司休！

  見鳳千顏半天沒有出聲，司休的神情變得有些惴惴，他輕聲道：“你真的生氣了呀？”

  “沒有。”鳳千顏應了一聲，忽然道：“你竟然是怎麽瞎了眼睛的？你後不後悔？”

  司休道：“這說來可話長了，哪天有時間，我可以慢慢給你講。不過，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