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聯合學校裏。

  曆史課結束，貝塔背著包去找隔壁上工程學課的舒克。

  這位室友一臉悶悶不樂。

  “我真傻，真的。”

  舒克抬起他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著說：“我知道外麵會很多人去排隊拿免費獎券，我不知道半夜也會有。”

  “昨天我一清早起來出門，拿了一枚銀幣讓一個酒鬼去排隊。他喝酒，但講信用，我的話句句聽，他出去了。”

  “等第一趟數學課上了，我出去叫他名字，沒有人答應。出去攤位看，也沒有人。”

  “我以為他喝多了，後來才知道，那混蛋把排隊拿到的獎券賣給了一個巴斯酒商，換了一小瓶‘猩紅佳人’，我的獎券就在那個酒商手裏。”

  “那混蛋還得意洋洋告訴我，美酒比中不了的獎券重要多了……”

  舒克抱著頭，整個人氣得說不出話。

  貝塔突然想到：“也就是說，你的獎券用你的名字登記，但實際上不在你手裏？”

  “對啊。”

  “你可以去找那個酒商，把獎券買回來。”

  貝塔給他解釋。

  俾斯麥莊園這次的兌獎規則中，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叫做實名登記一人一券製。

  核心概念是，要確保每一個拿到獎券的人都是本人，盡可能杜絕黃牛黨和囤積獎券。

  考慮到獎券在五座城市七天裏總計發放1萬張，即是說，中獎的人是其中1%的參與者，光是中獎後附帶的100枚金幣，從收益上看已經算是相當可觀。

  莊園對審核這一百個中獎者也極為嚴格，要核對他們當時實名登記的筆跡和現在的簽字，加上時間周期很短，能有效規避一些鑽空子的掮客。

  核對時，如果出現劵、人、字不符，該獎券視作無效。

  如果出現中獎人爭議，獎券歸宿不明，隻認可實名登記人。

  “……也就是說，那張獎券開獎中了，你去申訴，最終至少可以讓它作廢。”

  貝塔勸告說：“所以花一點錢就能買回來，那個酒商也能接受。”

  “可我沒錢。”

  挎起臉的舒克突然眉毛上揚，看向麵前的室友：“好兄弟，你看……”

  最終，舒克從貝塔那借來10枚金幣，換回了自己的獎券。

  下午一點半是抽獎時刻。

  中午時，俾斯麥直營店外的攤位已經擠滿了人。

  他們三三兩兩，手拿獎券，緊張又期待地等待著幸運女神的召喚。

  不乏一些看好戲的，他們要麽啃著麥餅和麵包，手拿一瓶啤酒，端了小凳子坐下看熱鬧。

  也有腦袋靈活的小商販扛了餐盤來賺快錢，盤子裏麵擺放了一包包炒豆子、土豆餅，大酒壺裏裝了果汁和甜酒，逢人就喊，依靠人流量還小賺了一筆。

  隻是所有人關注的教典，直營店攤位上依舊空無一人。

  舒克買了一個土豆餅，分了一半給貝塔：“你說今天，埃裏克城有多少人能中獎？”

  貝塔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食物，隻是搖頭。

  北方貿易區如今已經包括了北部行省和東部行省的首府，是由五座郡城構成的貿易群落，彼此之間有經濟強弱和產業差異，但本質上是合作平等關係。

  因此馬修在布置抽獎一事時三令五申：“整個抽獎名額要均勻分配，抽獎過程要公開透明，禁止搞暗箱操作，內部串聯！”

  “一經發現有我們的工作人員利用職權之便，謀取利益，有違公正，必須嚴懲不貸！”

  落實下來後，抽獎就采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特殊方式，五城同一時間準點抽獎。

  街燈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人們頻繁地看向懷表和時鍾。

  指針終於抵達目的地。

  直營店玻璃大門打開。

  瑪麗蓮提了一個支架，內瑟斯抱著一大塊方方正正的乳白色玻璃，兩人將玻璃固定在支架上，然後又從直營店裏接了一根線纜，插在了玻璃後麵的黃銅接口上。

  “諸位，請稍安勿躁。”

  瑪麗蓮露出招牌式的甜心笑容：“現在，獎券的抽獎過程就會通過這一麵顯示器現場展示給大家。”

  台下不少人都一臉迷惑，對這玻璃顯示器有些不解。

  “這是什麽東西？”

  “看起來像是一麵鏡子，是通過巫術反射出抽獎的過程？”

  “我看是裏麵會顯示數字！”

  ……

  舒克忍不住問身旁室友：“這個顯示器是什麽？它的原理是怎麽回事？”

  貝塔猶豫了一下，說：“這是莊園即將發布的新品之一，發布會之前禁止泄露相關情報……你隻需要知道，它是一種對光影和色彩的複製和調用，裏麵算是另一個微型世界。”

  “另一個……微型世界？”

  舒克臉色驟變，他回過神：“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一個微型世界，俾斯麥莊園掌控了一個微型世界，這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任何巫術都不行，這是屬於神明的領域！”

  貝塔：“……”

  “我以前是神殿神官，專門整理神殿的各種典籍資料。所以我很清楚，不論是巫術還是煉金術，總是有極限的。”

  舒克說及專業更是滔滔不絕：“像是巫術，目前真理之眼有一條準則：人類能製造出的瞬間極值是1萬庇。1萬庇又被稱之為巫術盡頭！沒有巫術能夠突破瞬時1萬庇的殺傷力！”

  “1萬庇隻是製造出的巫術現象，而要將現象從改變、毀滅的一端跳轉到創造和新生，迄今為止無人做到。”

  “控製一個微型世界，那是神明專屬的偉力，隻有以神明獨有的權能，才能夠塑造出屬於祂們的神國。”

  “你說俾斯麥莊園能夠用這一麵鏡子，投影出裏麵的微型世界，也就意味著，俾斯麥莊園已經創造出了類似於神國的領域……”

  “不可能，絕不可能！”

  貝塔想了很多話，但最終他隻是說：“看了你就明白了。”

  攤位上。

  瑪麗蓮卡住時間：“現在，請大家保持安靜，觀看同步影像，抽獎馬上開始。”

  她對內瑟斯使了個眼神，內瑟斯一路小跑回到直營店裏。

  片刻。

  晶塊顯示器上的白氤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一副奇特的畫麵。

  畫麵上，一個挺著肚子的男人對眾人微微鞠躬，嘴唇微動。

  下麵打出字幕：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下午好，我是俾斯麥莊園的對外大使盧卡斯。現在，由我開始抽獎。

  桌上有一個大箱子，箱子口恰好能容納手臂的維度。

  盧卡斯將手探入箱子裏，拿出一張紙片。

  展開紙片，上麵寫了第一個幸運號碼：0

  盧卡斯露出笑容，嘴巴一張一合。

  字幕打上：恭喜第一位幸運觀眾，您獲得了一張今晚俾斯麥莊園新品發布會的入場券，持獎券到領取點登記確認，還能獲得100金幣的住宿車票報銷！

  瑪麗蓮看向周圍，對著用以擴音的巫師杖說：“這個號碼，有誰中了嗎？”

  下麵傳來一個有些怯生生的聲音：“那個，我的獎券是這個……”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揚起手裏獎券。

  她手指上有幾處凍瘡，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腳下是一雙不合腳的大頭鞋。

  周圍人一陣竊竊私語。

  “居然是瑪琪。”

  “賣火柴的中了第一張獎券，運氣也太好了。”

  瑪麗蓮主動給她登記：“……筆跡一致，恭喜你，瑪琪。這是100金幣的金券。”

  小姑娘拿著手裏那張金券，臉上都是不敢置信，手指捏得緊緊的。

  瑪麗蓮低聲說：“你可以去我們店裏等一等，喝一杯奶茶，晚上去新品發布會看一看。傑佛裏先生在裏麵，不用怕。”

  她拍了拍瑪琪的肩膀，給她鼓勵。

  小姑娘一路走入直營店的大門。

  在下麵的時候，瑪琪發現有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裏都是貪婪和嫉妒，可她走入這扇玻璃門，那些目光一瞬間都消失了，仿佛俾斯麥直營店的門就是一種天然的威勢，讓人不敢直視和敵意。

  瑪琪不由想，如果能在俾斯麥直營店這樣的地方工作，大概就什麽也不用怕了吧。

  她是最早來到埃裏克城的難民之一，和不少其他難民孩子一樣，在逃離緋蝗追殺時失去了父母，孤身一人來到北方這座最後的希望之城裏。

  到了這裏後，的確不再需要擔憂外部威脅。

  可賺錢卻是必須考慮的事。

  瑪琪以前到處去賣《奧秘》報紙，去替各種店鋪打工。

  今年她又多了一份活兒，賣火柴。

  火柴這種東西原本屬於都靈特產，因為都靈人喜歡用油燈和蠟燭，神像前都要供奉需要。

  卡爾馬人更習慣用火石打火，慢是慢了點，但不用花錢。

  隻是自從“北地雪茄”出現後，買火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北地雪茄原本出自俾斯麥莊園，據說是莊園裏的大人物抽的煙，裏麵每一根煙絲都是用神殿精心培育的聖植製作，很少一部分流落到了埃裏克城。

  瑪琪也知道，埃裏克城現在出現的北地雪茄肯定大多是假的，但大家都喜歡抽，模仿俾斯麥莊園的大人物們，滿足一下自己的樂趣也沒什麽不好。

  摸出一支北地雪茄，剪開後放在嘴裏，用火柴劃出一道火光，點燃雪茄，吸上一口，吐出濃濃的嗆人白煙。

  老大他們們對玩這個樂此不疲。

  馬丁對此倒是毫無興趣，他對俾斯麥莊園的各種裝置和道具更迷戀。

  瑪琪拿著印有俾斯麥莊園標誌性飯碗的入場券，湊到大門處仔細聆聽。

  外麵，瑪麗蓮還在一個個宣布。

  “……”

  “最後一個幸運號碼：0。”

  瑪麗蓮興奮地一下子跳了起來。

  馬丁也中了，馬丁也中了！

  他肯定會很高興！

  一門之隔。

  舒克哭喪著臉：“沒中，沒中……”

  “沒事。”

  貝塔安慰他說：“其實不久後，學校裏也能看到莊園的新產品了。”

  “那得多久啊……我怎麽那麽倒黴！”

  舒克捏著手裏獎券：“我的好運氣都到哪兒去了？”

  一個偏分頭少年和他擦肩而過。

  馬丁揣著兜裏的入場券，心裏默默想，難道自己的好運氣已經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