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十字五樓。

  這裏是曾經的隔離區，如今收納特殊病例和手術區。

  手術區大門緊閉，門口頂部的蛛絲燈呈紅色，這說明裏麵在進行手術，不能打擾。

  馬修坐在外麵的椅子上，麵沉如水。

  雪萊夫人穿著大白褂，翻看手裏的病理報告，嘴上說著：“從之前我們的診斷來看，瑪佩爾生理上並沒有受到太重的傷，隻是被新型夜魔攻擊，手臂上出現了手指狀的淤痕，屬於皮外傷。”

  “棘手的是精神上的創傷，這種從未出現的夜魔對人造成精神影響難以量化。”

  她合上手裏的報告冊：“目前我們很難判斷，這種變化是可逆的，還是難以修複的。意識湍流是一種神明都難以隨意觸碰的領域，損壞容易，新生和修複卻是難上加難。”

  馬修看向羅伊斯，他身後站著同一盜火者小隊的幾個人。

  巡邏車司機齊卡爾，勘查員艾比，遠程狙擊手凱特琳。

  還有一個看起來矮小瘦弱的男性，他蹲在角落，雙手抱著腦袋，顯得很痛苦。

  他是開軌道騎士的貝塔。

  馬修問羅伊斯：“把前後說一遍。”

  羅伊斯用手抹了把臉：“今天，我們盜火者小隊照樣外出去執行任務，隻剩下最後一個小屋地址需要標記和勘查，我們也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然後我們開始用誘餌戰術，開始狩獵夜魔。”

  “按照操作規則，我們可以用6個閃光誘餌，然後進行標記，不論結果如何，一個月內都將禁止在那一片區域繼續抓捕夜魔。”

  他看著自己的鞋尖：“那裏夜魔數量很多，前兩個誘餌就引來超過60隻夜魔，所以我決定隻能用4個，避免引來高等階夜魔注意。”

  “但到了第4個誘餌被拋出，還是出現了異狀，一頭夢魘級夜魔出現，修羅1號纏住了它，貝塔遠程配合蛇炮將它擊殺。這時候，巡邏車的影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隻大手。”

  “那隻藏在影子裏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瑪佩爾，我們嚐試拉住她，不讓她被扯入黑暗裏。但瑪佩爾很痛苦，一直臉色蒼白，渾身不停發抖。”

  “修羅1號阻止了那黑暗中的手，它們僵持了一會兒，修羅1號斬斷了幾隻手，但被更多的手撕下了一隻胳膊和腦袋……”

  羅伊斯臉上縈繞著一層陰霾：“影子裏出現了很多隻的手，它們能拉伸得很長，十幾尺，它們很有力，一直在試圖將人拖入黑暗中去。我用鼠銃、鷹銃打，它完全不怕。”

  “貝塔用炮轟，用狼銃進行區域掃射，它隻是躲入黑暗裏，很快又從另一個方向鑽出來，防不勝防。”

  “好在凱特琳這時候拿出剩下的2個閃光誘餌，丟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它朝著那兩個閃光處靠攏，我們趁機帶著修羅1號和瑪佩爾，一路逃了回來。”

  “現在修羅1號正在工程部修複，我們把瑪佩爾送到了紅十字，希望吉賽爾小姐能救救她……”

  羅伊斯顯得有幾分消沉：“是我這個隊長失職，看到情況不對，不應該貪功，應該馬上指揮撤離。”

  “你要牢記這次教訓。”

  馬修冷冷說：“下次再有輕敵和傲慢，你會讓整個小隊全軍覆沒。”

  自從布魯克忙於公共安全部的諸多事務，就沒有什麽時間嚴加管教羅伊斯，也讓這個海盜出生的年輕人再度活絡起來。莊園越來越多的先進裝備，加上緋蝗戰爭時的英雄行為，讓他有些飄飄然。

  可以說，羅伊斯和奎恩就是正反兩麵。

  羅伊斯善於表現，激進而富有激情，狡猾又擅長找機會，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我價值和地位的提升。

  奎恩踏實穩重，保守而克製，理性思維占據主導，但內心依舊充滿理想主義的火熱。

  比起羅伊斯，奎恩經曆更多，已經完成了心理和價值觀上的完整轉變，所以不再追求片麵的成績，更沉得下心，能將精力投入到自己認為最有意義的事業上。

  “從今天起，暫時解除你盜火者小隊隊長職務，留在莊園好好反思，去布魯克那裏報到。”

  “是。”羅伊斯站直，眼神黯淡。

  馬修看向剩下幾人：“現在，羅伊斯小隊，隊長暫時由凱特琳擔任。”

  抱著鷹銃狙擊槍的少女隻是默默站起來：“是。”

  馬修走到她麵前：“作為一名狙擊手，你有耐心，沉得住氣，此次麵對夜魔突襲，你也能做出正確決定。整個小隊的安危，現在就在你肩上，希望你能帶著他們，永遠站在安全線外。”

  “明白。”

  凱特琳話很簡單，眼神堅定。

  馬修又望向雪萊夫人：“精神係的創傷，真的沒有修複的辦法嗎？”

  “很難。”

  雪萊夫人搖頭：“以前這方麵最有經驗的是神殿，但他們的辦法也僅僅是使用聖植，配合一些簡單的聖光術，達到一個心理安慰。大多精神上遭到魔靈非正常傷害的，基本上都會性情大變，智力受損，後遺症會很嚴重。”

  “這還是最樂觀的結果。”

  “大多時候，下場都是一個。”

  雪萊夫人平靜地說：“變成活死人。”

  馬修皺眉：“沒有解法？”

  “沒有。”

  雪萊夫人再次確定：“如果有解法，也是屬於神明或者神眷的領域。”

  “誰說的？”

  一個響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背著大旅行包的菲妮克斯一路大步走來，她挑釁式地看著雪萊夫人：“救人不是你的擅長，這方麵就不要妄下判斷。”

  “哦？難道你有辦法嗎？我們偉大的顛覆者，菲妮克斯小姐。”雪萊夫人挑眉。

  “當然，我是接到吉賽爾之前留言，放下實驗就直接過來了。”

  菲妮克斯走到馬修身邊：“我有辦法，走，進去。”

  她直接推開手術室大門，馬修跟著進去。

  羅伊斯他們也想要跟上往裏走，被雪萊夫人製止。

  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為了瑪佩爾的安全，大家還是在外麵等吧。”

  雪萊夫人側臉看向關閉的手術室大門，臉上露出一個計劃得逞的笑容。

  小姑娘就是年輕氣盛。

  ……

  推開兩層厚厚的麻布簾子，馬修和菲妮克斯終於走入手術地。

  頭頂有一台掛了六盞蛛絲燈的照明設備，以確保手術室亮度充足。

  屋中心有一架鋪了白色床單的組合木床，床上躺著雙眼緊閉的小姑娘瑪佩爾，她眼皮不停跳動著，臉上顯出一種難言的恐懼。

  吉賽爾戴著口罩和手套站在一堆瓶瓶罐罐麵前，正在調製一種藥膏。她身旁懸浮著渾身黑色的魔封大祭司。

  潘妮也在，她用顯微鏡正在觀察血液樣本，嚐試找出病人生理病變的某種基理。

  “你們來了？”吉賽爾隻是回頭看了一眼：“瑪佩爾現在狀況很不好，持續陷入某種癔症幻想中，時間越久她越是容易精神崩潰。我嚐試用魔封大祭司的元素曆法進行推演，可惜效果很差，有一種奇特力量在幹擾整個推演。”

  “我有辦法。”

  菲妮克斯直接說。

  她打開背包，從裏麵翻出一個堅果，用一個鐵片沿著堅果中間裂痕輕輕一撇，果殼裂開，露出裏麵的一個小小果仁。

  這枚果仁通體透明，呈果凍狀，看起來還有幾分Q彈。

  吉賽爾和潘妮都湊過來。

  “這是什麽？”

  “這東西有一種精神波動……”

  菲妮克斯笑：“這是我用‘夢魘晶塊’喂給低語果叢，得到的果實，雖然成功率不高，但這東西是很好的精神補品。我用它喂了幾隻精神錯亂的動物，都讓它們原本負數的精神回到了臨界值。”

  馬修也看向那果凍。

  *

  低語堅果（LV30）：營養度極高的稀有果實，能提升精神掌控等階。

  *

  好家夥！

  扭蛋又開出了好東西！

  “我做了三次試驗。”菲妮克斯說：“這種凍狀堅果，效果很穩定，大體上能將精神提升3點，不過僅限於從瘋狂的負數恢複正數，恢複理智。想要純粹提升增強精神控製，卻是不行了。”

  “我猜，應該和夢魘晶塊本身的特性有關。夜魔會讓人瘋狂，但它們本身卻是一種能穩定精神的優秀原料。”

  菲妮克斯看向病床上的小姑娘：“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就先試一試吧，我吃過這東西，入口即化，沒有危害。”

  吉賽爾點點頭：“好。”

  潘妮用手將瑪佩爾的嘴張開，吉賽爾將凍狀堅果塞進病人嘴裏。

  肉眼可見，果凍融化進入了瑪佩爾喉嚨。

  大概三分鍾後。

  瑪佩爾迷迷糊糊睜開眼，慢慢支撐著坐起來，看了看左右：“馬修先生，吉賽爾部長，潘妮主任，還有菲妮克斯小姐！我怎麽了？”

  吉賽爾這才鬆了口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就是脖子有點疼，扭到了似乎。”瑪佩爾終於回憶起來：“我們不是在野外執行任務嗎？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這個啊，稍後再說，回去休息吧。”

  瑪佩爾走出病房，看到一個個睜大眼睛的隊友，以及率先抱住自己的隊長羅伊斯，人都是發蒙狀態。

  “大家，到底怎麽了……”

  “瑪佩爾，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羅伊斯長出一口氣。

  “我沒事呀……”

  小姑娘懵裏懵懂。

  話最多的齊卡爾這才劈裏啪啦解釋：“當時啊我們遇到了一種怪手，那東西抓住了你，你就昏迷了過去，我們都以為你沒救了……”

  雪萊夫人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開始逐客：“好了好了，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盜火者小隊的成員們，回你們的宿舍去。紅十字的病房區可不是喧嘩的地方。”

  盜火者小隊這才一邊低聲聊天一邊離開，一個個臉上都是興奮。

  能在俾斯麥莊園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