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整理了一下思緒。

  眼前人，斯派德，曾經是一名吟遊詩人，沒有感情的一夜情機器，然後他遇到了麗貝卡，在一夜情遊戲上了贏了對方。

  這位麗貝卡還是四公之一，夢魘領主奈特米爾的代言人。

  當脫衣舞女郎隻是她個人業餘愛好和娛樂方式……

  於是斯派德就被麗貝卡報複，一直用火灼燒，直到被燒得渾身是疤。

  慢著。

  馬修試探問:“你所說的絕症，該不會就是燒傷吧……”

  “還有什麽絕症比這更讓人絕望的？”斯派德一臉不忿，指著自己的臉：“我曾擁有讓無數少女青睞的麵容，現在被毀於一旦，變成另一個樣貌醜陋的怪人！你根本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我每天蒙著臉，不論再炎熱，我都隻能穿著將身體和手足全部罩住的黑色衣服！隻能露出眼睛！我一旦露出身上的傷疤，就會被人指指點點，被嘲笑，被那些愚蠢的孩子丟石頭。”

  斯派德憤怒地吼道：“這是對於我過去的否定！”

  “就像是一位曾經被所有人讚許的國王，突然有一天，每一個人看到他，都投以鄙夷和厭惡，認為他是世界上最惡心和罪惡的暴君……然而一切的起因，隻是因為一次夜宵情緣的勝利！多麽可笑的世界，多麽可笑的人生。”

  他神神叨叨說道：“這個荒誕又殘酷的世界裏，隻有變化無常才是唯一的歸宿和常態，每一個人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花蕾……”

  馬修大體聽懂了。

  曾經是自帶女粉的斯派德，光是刷臉就能旅行四方，到處都有姑娘投懷送抱，然後這一切都被前女友，或者說前情人麗貝卡徹底終結。

  所以他一直尋找能夠治愈自己，恢複昔日容顏和身體的辦法。

  可在羅斯特大陸上，不論是醫學還是巫術，都沒法辦到這麽精密又細膩的事，青春和美麗依舊是難以觸及的力量禁區。

  “從那以後，我四處流浪。”

  斯派德沉默了片刻：“直到那一天。”

  一天夜晚，斯派德闖入了一處曠野的衰敗老宅過夜，門口掛著一根垂下來的帶血絞索，下麵有一張椅子。

  看到這一幕，斯派德覺得仿佛是上天的某種啟示。

  於是他站上了椅子，將脖子掛在絞索上，等待死亡的來臨。

  結果卻聽到一個古怪的聲音。

  那是用古都靈帝國語的發音，斯派德通曉詩歌和曆史，對這樣的古語言十分敏感。

  那人說：“evingTema！”

  這句話的意思是——蜘蛛們，離開這裏。

  斯派德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這張椅子正是他上吊用的那張。

  四周一片漆黑，光從不可知的高處投射到中間一張古舊的長方木桌上，圍繞著這張桌子，四麵坐了人。每一個人的麵孔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甚至無法辨認男女老少，有某種怪異的力量扭曲了人的認知和五感。

  “歡迎，新的蜘蛛。”

  有人對他說。

  就這樣，斯派德懵懵懂懂加入了這個名為“絞索公館”的地下結社，代號“迷蛛”。

  不過外麵人稱呼得更多的是另一個名字，蜘蛛公館。

  公館裏，每個人都有一個蜘蛛代號，加上他們內部最知名的暗號就是“evingTema”（蜘蛛們，離開這裏），所以外界大多稱之為蜘蛛公館。

  馬修頓時想到：“難道說……這座島上的蜘蛛，和蜘蛛公館有關？”

  “當然。”

  斯派德這時候變得出奇坦誠：“這座島原本就屬於蜘蛛公館，隻不過被秘法會的雪萊夫人帶著秘法騎士團偷襲，將這座島嶼整個剝離下來，又用秘法轉移到了這一片死寂之海。”

  “然後駐守上麵的你就叛變了？”

  馬修已經看破一切。

  “也不算。”斯派德倒是毫無道德負擔：“原本公館給我的任務就是飼養照顧這裏的蜘蛛，現在雖然島嶼被挪移了出去，我依舊在養蜘蛛，反正島嶼屬於公館還是秘法會都一樣，我都幹同樣的活兒。”

  “嚴格來說，我現在既是公館的蜘蛛之一，也是秘法會幹事，這兩者也不衝突。”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馬修下意識用手摸了摸下巴，指鎧和覆麵盔金屬摩擦發出鋥鋥的聲音。

  “所以加入秘法會，他們給開出的待遇，是給你治好臉？”

  “不是，隻能用特定秘法緩解，也修複了一部分皮膚。”

  斯派德指了指自己身上，他身上隻剩下一部分的燒傷傷痕，不過修複的部分依舊看起來不算平滑，給人感覺更加猙獰。

  “那個秘法魔藥就是‘猩紅詛咒’？”

  “對。不過隻有一部分作用，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斯派德一臉鬱悶。

  “嗯，或許莊園裏會有辦法。”

  馬修隨口說：“秘法會的核心可不是幫人恢複容貌，他們的秘法都隻是為了突破人體極限，抵達古神專屬的領域而已，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你們呢？俾斯麥莊園就能做到嗎？”

  “你可以不相信。”

  馬修說：“羅斯特大陸上，要說哪個組織還會對這件事上心以及付出行動，最有可能完成，那一定是俾斯麥莊園。好了，做出你的選擇。”

  “要麽死在這裏，要麽相信我，再領一份薪水。”

  “我還有得選嗎？”

  斯派德悶悶，仰望天空：“總是這樣，我總是沒得選……我不想加入任何組織，隻想要當一個好人，陪伴每一個漂亮姑娘的寂寞長夜而已，就是這麽一點要求，都變成了奢望。”

  “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禁止在我麵前廢話。”

  馬修冷冷說：“我問，你答。”

  “島上蜘蛛的源頭是不是一隻蛛後？”

  “是，不過那東西其實不算是……”

  “閉嘴！”

  馬修繼續問：“它在什麽位置。”

  “往前麵走大概三百尺，它在一座石崗上。”

  “很好，前麵帶路。”

  走了兩步，斯派德忍不住問：“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問。”

  “維克多，像你這種程度的強者，俾斯麥莊園還有嗎？”

  “還有。”

  馬修稍微數了一下：“至少還有三個。”

  弓使，格羅姆，鑽地魔蟲母蟲，這三位是實打實的強悍即戰力。

  “我還有一個問題……”

  “不，你沒有。”

  馬修手摁在劍柄上。

  斯派德隻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