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前幾天還是很正常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甲板上抽煙，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我在上麵走了幾圈，確信它是某個船艙裏麵傳出來的。”

  “怎麽形容那個聲音？”

  “很幽怨，很絕望，還有一點淒厲。”

  “但無論怎麽聽，都不太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再仔細一點聽的話，反倒是有點像鋼琴的聲音。”

  “但絕對不會是一首曲子。”

  “它根本沒有旋律和節奏的說法。”

  “即使讓我閉上眼睛亂彈一通，也比那聲音好聽上一百倍。”

  “……”

  白羊號遊輪，觀光餐廳。

  風間涼抿著一杯熱可可，精致的銀質碟子上擺著幾個馬卡龍。

  在居酒屋風格的日式餐廳裏吃法式下午茶，頗有點混搭的感覺。

  兩個男人坐在風間涼的對麵。

  一個是正在說話的河野宏。

  他約莫四十歲出頭，梳著整齊的油頭，一身正裝，手腕上的表閃閃發亮。

  另一個是頭發花白，留著大胡子，在一旁沉默地抽著煙的老船長，穀川翔。

  “所以說，這艘遊輪很可能有問題。”

  “我總不能讓員工在一艘詭異的船上跨年吧？”

  “我尋思著，我給他們準備的驚喜應該已經夠多了。”

  河野宏幽默地補充道。

  “嗯，大概明白情況了。”

  風間涼放下刀叉說。

  “穀川翔船長先生呢？”

  “似乎一直都是河野宏先生在說話呢。”

  “嗤。”

  沒想到的是，穀川翔冷不叮地哼了一聲。

  “……”風間涼。

  “……”河野宏。

  一陣尷尬的氣氛突然彌漫起來。

  風間涼皺了皺眉，正要說點什麽。

  “那個，先跟你說聲抱歉了，風間先生。”

  “事情是這樣的。”

  “其實到目前為止，真正聽到過這個聲音的人，隻有我和其他幾個當時剛好在場的員工而已。”

  “穀川翔先生並不相信白羊號上會有靈異事件，但我仍然執意想要徹底調查一番。”

  “所以最後我其實是借著穀川翔先生的名義，向聯盟發出委托信的。”

  河野宏略帶歉意地解釋道。

  “我在白羊號上當了整整二十年的船長，從未聽過這般荒謬的事情。”

  穀川翔把煙頭掐滅，板著臉說道。

  “依我看，真正古怪的東西，就是你們這些人。”

  20年了嗎……

  風間涼心裏有點驚訝。

  一般來說，像這樣一般的中小型遊輪，正常的使用年限也就在八九年左右而已。

  而這艘白羊號，竟然已經在東京灣上漂了20年。

  “噢……沒事的，也請穀川翔先生稍微息怒。”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先帶我逛逛這艘遊輪吧？”

  “到底有沒有靈異事情，看了就知道了。”

  風間涼微笑著說道。

  嗯。

  這種時候，需要把靈偵的職業素養先擺出來。

  不主觀，更不能偏袒。

  “你們請便，反正到最後也隻是浪費你們的時間而已。”

  穀川翔語氣不耐地說。

  “我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是風間先生沒別的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失陪了。”

  說完，穀川翔站起身來，離開了飯桌。

  剩下略顯窘迫的河野宏。

  “呃，既然船長先生沒空的話，那我帶你走走，怎麽樣，風間君？”

  “那就麻煩河野先生了。”

  兩人離開了餐廳。

  走了幾圈後，風間涼發現，比起其他更加年輕的遊輪，白羊號上的一切確實都顯得稍微老派些。

  一路上，兩人出乎意料地聊得來。

  不過主要原因大概還是因為河野宏。

  幽默健談，儒雅隨和，而且什麽話題都聊得來。

  一看就是很有修養和閱曆的男人。

  不愧是事業有成的商人，十分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

  “所以，穀川翔船長到底是個怎麽樣人呢？”

  風間涼隨口一問。

  “唔……大家都說他是個很盡職盡責的人。”

  “以他的年紀，其實早該退休在家，安靜養老了。”

  “包括這艘白羊號也是，正常情況下十年前就該退役了。”

  “果然什麽樣的船長，才能配得上什麽樣的船。”

  河野宏的臉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最底層的甲板。

  但實際上，兩人並不是漫無目的地閑逛。

  因為越往這個方向走，風間涼能感受到的陰氣就越來越重。

  “這一層甲板似乎已經廢棄很久了，大多數的地方都是用來儲存物資什麽的，不會再用於商業用途了。”

  “嗯，你還好吧，河野宏先生？”

  “誒？”

  河野宏怔了怔。

  “當然了，我挺好的，雖然這裏的空氣確實不太清新。”

  不，你一點都不好。

  風間涼心想。

  他已經看到了幾縷黑色的陰氣，緩慢地纏繞在了穀川翔的脖頸邊緣。

  那股黑色陰氣浮動的時候，能看到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

  風間涼所修的《異常靈物學》成績是年級第一，所以很快就認了出來。

  根據國際靈偵聯盟的公約，世界上的異靈大致被分為四類。

  第一種是魂，也就是死去之人的魂魄。

  常人的肉眼無法看見，隻有存在源力的巫女、靈偵、陰陽師等可以察覺。

  第二種是鬼，誕生於某種執念或者怨恨產生的氣息之中。

  一般隻能殘留細微的意識和記憶，是最常見的一種異靈。

  第三種是妖，吸收天地之間的靈氣而成。

  比起鬼，它們擁有智慧和靈力，在修成人形之後甚至能夠生存於人類的社會之中，是比較少見的一種異靈。

  最後一種是魔，也是最可怕的一種異靈。

  世界上存在的數量極少，但一旦出現，往往伴隨的就是一場天災的降臨。

  而這些黑氣，顯然是怨鬼所產生的陰氣。

  這樣的陰氣雖然短期傷害不大，但會緩慢地侵蝕正常人的精神和身體。

  時間一長，他們的身上就會出現各種病症，嚴重的甚至還會死亡。

  但風間涼沒辦法向河野宏解釋。

  因為河野宏看不到。

  風間涼在一個大廳的門前站定。

  鏽跡斑斑的大鎖，示意著這裏已經關閉了許多年。

  按道理來說閑雜人員是不允許進入這裏的，也沒有人會來這裏。

  這一層甲板的結構十分複雜，要不是順著陰氣的氣息，風間涼也找不到這裏。

  因為這扇門的後門，是整艘船上陰氣最重的地方。

  風間涼從外套的內層，拔出了柯爾特左輪槍。

  “怎麽了，風間君？”

  河野宏的神色有些緊張。

  但很快，他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那個奇怪的琴聲，突然從門後傳了出來。

  伴隨著一個瘮人的嘶叫聲。

  “殺了你——”

  “殺了你——”

  一個惡靈的麵孔，忽然浮現於門板之上。

  麵目慘白，獠牙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