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隆冬臘月
作者:漢武揮鞭      更新:2020-02-29 05:27      字數: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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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得臘月,天子劉徹下了聖旨,著少府卿陳煌在皇親苑內劃出座大宅邸,賜予常山王劉舜作為王府。

  依往例,大漢的親王和皇子大多會在宮裏住著,直到束發之年方可就國。

  過得年節,劉舜便滿虛年十五,束發禮倒是無需等到其生辰。

  冬月時,他已攢足了三萬六千錢的贖刑之貲,帶著貲財入了宮,親手交給太上皇老爹。

  太上皇劉啟見得幺兒經過年餘磨礪,不再似昔日般張揚浮躁,整個人沉穩許多,自是老懷大慰。

  父母多愛幺兒,劉啟亦不例外,瞧著劉舜雖長了個子,卻黑瘦不少,反倒頗是心疼,便囑咐他趕緊搬回宮裏。

  劉舜卻不樂意,雖說年幼的皇子可隨意進出皇宮,但也有相應的時間限製,宮門的開閉可不是他說了算的。

  聯合製衣為優秀工匠開設的首期脫崗培訓已是結束,大丫分到別處成衣作坊做了掌事,蓋因原本所在的那間成衣作坊的總掌事是其姑母王嬸,依著聯合製衣的章程,此等情況是要盡量避免的。

  畢竟四大商團皆采績效考評製,總掌事每歲對所轄掌事和匠師的評鑒,對他們至關重要,非但涉及年終獎,更悠關其日後的月例和升遷,著實不宜讓姑母給自家侄女下評鑒。

  即便王嬸不徇私,也難免引人非議。

  大丫現今做了掌事,每歲能掙數萬錢,小模樣又長得俊,不知被多少人家惦記著,沒了王嬸的看顧,劉舜自是放心不下。

  劉舜央著五皇嫂楊綺羅,也將他調到同處成衣作坊,亦是做了掌事,親自看著大丫,免得被旁的男子拐跑了。

  因而他雖攢足了贖刑之貲,卻倒沒打算回宮裏住著。

  太上皇劉啟見得他著實不願回宮,非但沒勉強,反倒饒有趣味的哈哈大笑。

  自打劉舜出宮後,他的諸般情形皆是會被仔細紀錄,呈報給宮裏的諸位長輩,大丫的家世背景和過往經曆,便連太皇太後都已知曉。

  大丫雖是出身卑微,但隻要是性情溫順的良家女,且不立為正妃,長輩們倒不會太過阻止,畢竟太皇太後和太後原也算不得甚麽世家貴女。

  劉舜的母妃王聞得自家幺兒為個民女,寧願繼續在宮外吃苦受累,著實是哭笑不得,卻也拗不過兒子,也隻得帶著幾分有了媳婦忘了娘的醋意,邊是抬手往兒子腦袋上敲爆栗,邊是沒好氣的應允此事。

  劉舜已贖了刑,自是不宜再長住趙王府的那間簡陋廂房裏,見他不願回宮,皇帝劉徹索性提前賜下了在皇親苑的王府。

  要待年節過後,劉舜行了束發禮,方可正式出宮開府,在那之前,他權且先住王府,長史之類的僚屬暫時未曾招募,隻從宮裏帶了自幼服侍他的諸多侍衛和宮人,提前打理常山王府。

  搬入王府後,劉舜突然回到過往錦衣玉食的生活,反倒有些不太適應。

  畢竟吃了年餘的苦頭,尤是在脫崗培訓的半年內,白日要參加培訓,夜裏還得做馬夫,替八皇兄劉彭祖照看數匹西域良駒,可把他折騰慘了。

  雖說是由儉入奢易,但已習慣自己打理生活的劉舜,著實不太喜再事事讓人在旁伺候。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或許是許多庶民夢寐以求的神仙日子,但對劉舜此類天家子而言,有時也是種束縛和無奈。

  他自幼無論走到何處,皆是被眾人擁著護著,走路怕絆著,跑步怕摔著,用膳怕噎著,喝水怕嗆著,更不能隨意出宮,其實是很憋屈的。

  過往他時常闖禍,除卻是脾性被慣得嬌縱跋扈外,更是潛意識裏存著某種想要掙脫束縛的叛逆不拘,青春期的少年多是經過這麽個階段的。

  呼吸過自由自在的空氣,見識過街頭巷尾的眾生百態,劉舜著實不想再過回昔日那等沉悶無趣的枯燥生活。

  平平淡淡,無拘無束的活著,挺好!

  當然,若還能有錢有閑,擁美在懷,四處遊山玩水,那就更好了!

  休沐之日,劉舜躺在精致奢華的臥榻上,望著青紗帷帳,憧憬著日後的美好人生,嘿嘿傻樂。

  胸無大誌的劉舜在向往未來時,他的兩位胞兄正頂著漫天飛雪,縱馬疾馳。

  冬月下旬接到聖旨後,宣曲騎營即刻班師北上,剛穿越南方五嶺,便被凜冽的北風吹得渾身打顫。

  嶺北和嶺南簡直是兩片不同的天地,天候著實差別太大,尤是渡過大江後,江北已是冰天雪地,真真要凍死人啊。

  若非宣曲將士大多出身關中和中原內郡,見識過更為酷寒的凜冬,隻怕真要病倒大半。

  “日後冬日若有閑暇,還得到溫暖如春的嶺南越冬。”

  膠東王劉寄邊是縱馬邊是對與他並馬疾馳的廣川王劉越大聲抱怨著,然因頭臉口鼻皆裹得嚴實,僅露出一雙鳳眸,甕聲甕氣的讓人聽不分明。

  劉越懶得理會他,盡量少說話,好保持體力。

  他曉得自個的體魄遠不如劉寄強健,雖是在黃埔軍學經過三年磨礪,但身體素質大部分取決於先天條件。

  身形瘦削的劉越即便訓練得再刻苦,也有極限所在,不可能達到劉寄這等虎背熊腰的程度,何況軍學教官傳授的搏鬥手法大多也不是靠蠻力的,想要取敵性命,腦子往往比體力更為重要。

  論生死搏殺,劉越絲毫不懼劉寄,但若要晝夜馳騁數千裏,劉越甚至還不如宣曲騎營裏的尋常將士,畢竟他們在應募入伍時都經過嚴格篩選,說是百裏挑一都不為過。

  途中穿越南方五嶺和渡過大江,耗去不少時日,天候酷寒時又不宜在野外紮營,得不時入城休憩,宣曲騎營想要趕在年節前抵京,真得快馬加鞭,絲毫耽擱不得。

  兩位親王領著宣曲騎營晝夜疾馳時,東甌王和閩越王已然抵達長安城。

  抵京後,兩大藩王不似過往般在蠻夷邸落腳,而是入住北闕甲第的府邸。

  兩座府邸占地頗廣,形製比尋常列候的府邸高出不少,卻又未達到王府的程度,牌匾也尚未製作。

  大漢權貴多是心知肚明,皇帝不可能封異姓為諸侯王,待這兩座府邸掛上牌匾,大漢就又多出兩位列候,少了兩位外邦藩王。

  兩國的太子早是提前入住,他們在長安做了數年的質子,已然從懵懂無知的小屁孩長成翩翩少年郎,言談舉止皆同大漢世家子弟,反不似番邦太子。

  東甌國和閩越國已呈來兩次萬民書和懇請內附的國書,皆是由兩國太子登殿覲見,親呈大漢皇帝聖裁。

  皇帝陛下雖皆是推拒,但世人都曉得無非是做做樣子,就等著兩大藩王此番入京朝貢,在正朔大朝時再次呈遞,陛下便會準允。

  兩國的屬民大多已遷徙到了大漢的丹陽和豫章兩郡,與南越徙民和當地漢民混居,所在郡縣的官府已為他們劃定阡陌,蓋好屋舍,讓他們安家落戶。

  現下除了國都甌城和東冶城,兩國的其餘城鎮多已廢棄,各處戰略要地則成為漢軍的囤兵重鎮,反是從中原遷徙百姓到各軍鎮居住,在周邊耕作,就地供給軍糧。

  對於被廢棄的諸多城鎮,也沒甚麽好可惜的。

  兩國本就不擅構築城池,除卻國都還弄得像模像樣,旁的城寨多是城牆不過丈餘的土城,且商貿不興,屬民遷徙後又沒人耕作周邊農田,即便現下不廢棄,日後也會逐漸沒落消亡的。

  大漢朝廷要待到大江南岸的各郡縣盡數發展起來,才會大舉開發諸越之地。

  即便算上諸越的徙民,大漢冊簿在籍的丁口仍不足六千萬,從整個漢境來看,著實稱得上地廣人稀,光是想要開發江南各郡縣都費勁。

  雖說大漢近年大肆鼓勵百姓生育,但生孩子又不是母豬下崽,且需十年生聚,十年養育,沒個十數載的光景,大漢難以獲得足夠的精壯人口。

  在此之前,隻能靠奴隸填補巨大的勞動力缺額,故而近年的奴隸市價皆是居高不下,供不應求。

  也怨不得後世的歐美列強要大肆擄掠奴隸,沒有充裕的廉價勞動力,並讓其承擔大量繁重或高危的勞務,想要推進工業化進程,無異癡人說夢。

  此番對匈大捷,擒獲百餘萬戰俘,且多半乃是精壯,無疑有助於緩解大漢的奴隸缺額,四大商團及各大世家紛紛遣人前往廣寧塞,挑選和購置戰俘,冊縛奴籍,隨即押往各地。

  主掌此時的大農丞孔僅皆照章辦事,沒半分偏頗,到得臘月中旬就已將奴隸發賣大半,隻餘下些孱弱老幼無人購置。

  依照原定計劃,在年節前未發賣出去的戰俘,將盡皆釋放,盡數驅出塞城,任其在塞北自生自滅。

  大漢北地邊郡此戰傷亡了數以萬計的郡兵,遍地披麻哭喪,若朝廷還白白養著這些老弱戰俘,供其無所事事的吃飽穿暖,怕是難以對傷亡將士的親眷交代。

  隆冬的大草原,能活下來的怕是不多,卻也好過被屠殺掩埋。

  是殘暴,是仁慈,誰又能說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