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賀蘭在望
作者:漢武揮鞭      更新:2020-02-29 05:26      字數:3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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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之山五百裏,極目長空高插天!

  賀蘭山脈縱貫南北,綿延數百裏,山勢雄偉,若群馬奔騰。其西麓毗鄰漠北高原,故而坡度較緩;東麓則是山視陡峭,崖穀險峻,構成一道天然屏障,阻截了騰格裏大漠的東侵,亦阻止了潮濕的東南季風西進。

  因賀蘭山東西兩側天候大是不同,故此成為遊牧部族和半農耕半遊牧部族的分界線。

  匈奴右賢王先前占據雍涼之地和河西走廊長達數十載,廣設駐牧地,其附屬部族早是習慣了半農耕半遊牧的生活,右賢王更將其王庭設在了賀蘭山的東側。

  朔方太守李廣率三萬細柳營出得高闕塞,一路走走停停,隻為保持馬力。數百裏的路程中不乏戈壁荒漠,若是行軍過急,到得匈奴右部王庭必是人困馬乏,莫說奇襲建功,怕是會被留守王庭的匈奴鐵騎生生反殺。

  夜間停駐,因是輕裝疾馳,故而未帶軍帳,將士們皆是就地休憩,便連主帥李廣和羽林右監倉素亦是如此。

  李廣和倉素圍坐在篝火邊,細細討論著進兵事宜。

  倉素喚來隨行的兩位羽林軍候李鬆和趙立,將地形圖小心的在篝火邊緩緩攤開,道:“我去年未曾隨軍前往河西走廊,故而對此地形圖不甚熟悉,你二人卻曾參與繪製,更曾喬裝匈奴人,潛入右賢王庭所在查探,便與太守詳細說說。”

  “諾!”

  李鬆和趙立忙是應諾,就著地圖細細講解了一番。

  李廣邊是聆聽,邊是頜首,匈奴右賢王固然領了五萬精銳騎射前往居延海,王庭應還有兩萬餘騎,且其附屬部族眾多,雖多是四處遊牧,但王庭附近還是有不少半農耕的部族。

  “如此說來,若算上奴隸,匈奴右部王庭方圓百裏內,將將有十萬人啊。”

  李廣微是皺眉,沉吟道:“必須將留守的匈奴騎兵殺傷大半,否則即便奪下此地,亦會陷入僵持,被牽扯住手腳,怕是壞了太子殿下的謀算!”

  “確實如此,唯有出其不意,方能得竟全功。”

  倉素頜首認同,複又道:“正如兩位軍候所言,匈奴部族四處遊牧,行蹤不定,我等若是不小心撞上,便是會暴露行蹤。”

  “嗯,如今尚有三百餘裏的路程,為保持馬力,分作兩日行進方才合宜。”

  李廣常年領兵與匈奴人征戰,統率細柳精騎亦有數年之久,對敵我戰力最是明晰,沉聲道:“得來個晝伏夜出,待將士們再歇息半個時辰,便即拔營,趁夜行個二百裏,在其王庭百餘裏外尋處隱蔽些的地方,停下休整。明日白晝歇息,待得夜黑風之時,便悄然潛入,待被發現後再縱馬夜襲!”

  倉素讚同道:“嗯,太守想得周全。”

  趙立則是建議道:“走夜路,既要避開沿途的遊牧部族,又得辨路,最好找個識路的匈奴牧民當向導。”

  倉素問道:“正該如此,先前遊騎斥候抓到的那些牧民,可曾嚴加審問,適合做向導麽?”

  李鬆忙是答道:“尚未來得及審問。”

  “還請太守稍候,末將先隨他們去瞧瞧。”

  倉素向李廣躬身告退,領著李鬆和趙立疾步離去。

  李廣看著三人的背影,不禁撚須而笑,太子殿下能將這些羽林少年整訓得如此出眾,想來自家那個數年未見的臭小子,在虎賁校也不會太差的。

  溪流涓涓,不少細柳將士正自飲馬,抑或拿著馬刷替戰馬梳理鬃毛。

  一群牧民打扮的匈奴人圍坐在溪畔的篝火邊,大大小小足有十餘人,想來是沒有歸屬部落的流浪牧民。

  在草原遊牧民族裏,這類牧民並不鮮見,多是所屬部族被吞並覆滅後,得以逃生的可憐人,若是被其它部族發現,多是會擄回去做奴隸的。

  倉素不免心喜,若真沒有歸屬部落,那讓他們做向導就容易得多了。

  他正待邁步上前,卻被李鬆故作無意的攔在身前。

  倉素忙是頓住腳步,輕聲問道:“可是有甚麽不對勁?”

  李鬆微是點頭,故意不去瞧那些匈奴人,他身邊的趙立亦和旁邊的細柳將士說笑閑談起來。

  倉素何等機敏,轉身行到溪邊,蹲下身子鞠水洗臉,全不在意上遊那些吸溜吸溜喝著水的戰馬。

  過得片刻,李鬆亦是行至近前,蹲在他身側輕聲道:“那摟著兩個孩子的匈奴女子在給他們哼匈奴民歌,歌詞大意是: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去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哦?”

  倉素眸中不由寒光微閃。

  安夷將軍公孫和卑禾候瓦素各去年方才領兵出征,將匈奴右部在河西走廊的駐牧地盡數清掃又花去大半年。便即是說,匈奴部落被盡數驅離祁連山,至今尚不足一年。

  這首匈奴民歌定然是新近所作!

  那匈奴婦女會唱,唯有兩種可能。

  其一,他們近期與其餘匈奴部落有過接觸;其二,他們本就是從河西走廊僥幸逃脫的匈奴牧民,甚或他們的部族就是被安夷將軍剿滅,方才成了流浪牧民。

  按照主帥李廣先前的謀劃,今夜得繼續進兵,沒有多少時辰再來磨蹭,倉素眸光冷冽,沉聲道:“隨我去瞧瞧!”

  他領著李鬆,又喚過趙立,邁步行至匈奴人圍坐的篝火前,直接用大漢官話朗聲問道:“有會說漢話的麽?”

  匈奴人皆是垂首不語,被那婦女摟在懷裏的兩個孩子更蜷著身子,緊緊靠著自己的母親,顯是頗為畏懼驚慌。

  倉素目光何其銳利,借著火光緩緩掃視,便察覺其中有兩名麵容頗為相似的壯年男子神色頗不自然,旁的匈奴人亦是不時偷偷用眼角餘光看他倆。

  兩人應是兄弟倆,亦是這夥人的主心骨。

  “既然都不會說漢話,留著有甚麽用,全殺了!”

  倉素冷哼一聲,拂袖轉身欲走。

  “諾!”

  趙立和李鬆齊聲應諾,抽刀出鞘,邁步上前便要揮刀斬人。

  匈奴人皆是驚駭驚叫,起身欲逃,旁邊早已圍著準備瞧熱鬧的細柳將士忙是抽出寒光凜凜的馬刀,將他們盡數逼回篝火旁。

  “我會說,饒命,饒命!”

  “我也會說,我也會說,不要殺我們!”

  那兩名壯年男子忙是跪倒在地,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向倉素求饒道。

  “此時才會說?晚了!”

  倉素麵露冷笑,從綁腿處抽出一柄為羽林衛特製的匕首,扔到他們麵前,陰惻惻道:“各自削去一指,我便暫且留下你等性命!”

  兩人皆是渾身顫栗,旁的匈奴人雖不識漢話,卻也看出情形不妙,站著圍成一團,哆嗦個不停。

  倉素半闔著眼瞼,淡淡道:“不肯麽?還是下不了手,需我命人幫幫你們?”

  看著年歲稍大的男子忙是咬著牙,伸出左手小指擱在石頭上,拾起匕首朝狠狠削了下去。

  他削得極為用力,匕首又甚是鋒利,幾乎毫無阻礙的將那小指頭連片帶骨的削了下來。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淒厲的哀嚎出聲,右手用袖口緊緊裹住左手的斷指出,卻阻不住不斷冒出的血液。

  一旁的匈奴人皆是驚駭失色,卻不敢再喊叫,隻因周圍的細柳將士盡是持刀在手,眼中殺意凜然。

  唯有兩個半大的孩童,張嘴欲叫,卻被他們的母親牢牢捂著嘴,緊緊將他們的小腦袋埋進自己的懷裏。

  倉素眼角的餘光看到那位母親眼中滿是畏懼,卻又蘊著濃濃的擔憂和哀痛望向那斷指的男子。

  想來兩人應是夫妻吧?

  倉素心中微微歎息,大漢和匈奴早已不死不休,必得有人擔下惡名,做下惡事啊。

  何況大漢似李鬆和趙立這般的軍中遺孤數以萬計,能像他們這般幸運進入遺孤院的卻少之又少。每年有多少孤兒凍死餓死,可不都是匈奴人造的孽麽?

  他收起心中僅有的一絲憐憫,將目光投下年歲稍幼的那名男子,謔笑道:“輪到你了。”

  那男子顯是沒他兄長那般狠絕,絲毫不顧地上礫石紮人,跪著匍匐到倉素腳邊,抱著他的小腿,連連親吻他的鞋麵,口中哀求道:“饒命,饒命……”

  斷指男子顯是被自家阿弟太過卑微的舉動震驚了,忍著劇痛用匈奴話怒喝連連。

  倉素雖是聽不懂匈奴話,卻也能猜到他在說些甚麽,便是輕啟薄唇:“殺!”

  話音未落,便見斷指男子的頸脖間寒光閃過,登時顯出一道深深的血口,不斷往外噴出濃稠的鮮血,將他跪在地上的阿弟濺了滿頭滿臉。

  趙立則是甩了甩手中染血的彎刀,又用袖口輕輕擦拭刀身。

  “啊!”

  那位母親看著自家男人轟然倒地的背影,再忍不住尖叫出聲,瘋了似的要衝過來,毫不顧忌周圍如林的鋒利馬刀,倒把猝不及防的細柳將士們鬧得措手不及。

  趙立轉過身,用匈奴話衝她冷冷說了句話,聲音雖是不大,卻讓她瞬間停下叫聲,重新緊緊摟住兩個大聲哭泣的孩童,站在原地悲戚萬分的哀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