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田間軼事
作者:漢武揮鞭      更新:2020-02-29 05:25      字數:3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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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權貴們在皇家休閑山莊避暑,免不得外出遊玩,泛舟滈水,看著河畔垂柳依依,開闊的田野村莊,倒也讓人心情愉悅。

  山莊特意為為權貴們準備了竹筏,水麵下是巨大的原木,上方是數層筆直而緊密的竹筒,比一般的輕舟還要穩當得多。夏季南山附近的滈水流速平緩,徐徐微風也掀不起大浪,寬大的竹筏可保權貴們安全無虞。

  山莊內的人工湖便是從滈水引渠,挖開了寬闊的水道,權貴們的竹筏可從水道劃出山莊,直入滈水。隻需讓侍衛租用幾道輕舟,遠遠跟在竹筏後,便可盡情遊覽水光山色。

  袁盎和劉舍平日忙於政務,難得出遊,此時坐在竹筏上,順流而下,欣賞沿岸景致,倒也頗為閑逸。他們讓隨行侍者在竹筏上支起幾案和席墊,品茶論道,愜意非凡。

  今日二人心情愉悅之下,竹筏行得遠了些,不知不覺便漂流出十餘裏。兩人飲罷清茶,正要吩咐隨行侍者回返山莊,卻見此處岸邊的大片田野,竟已隱隱微黃,不由有些疑惑。

  山莊特意在竹筏上替權貴們備有陪遊侍者講解沿途風光,以及諸如絕龍嶺這類久遠的傳說。袁盎和劉舍皆是飽學之士,倒也並未需他多做解說,此時眼見岸邊田野有些異樣,正好可以向他詢問:“如今不過季夏,此處莊稼為何已然抽穗,眼見便可收割了?”

  陪遊侍者躬身道:“回丞相,此處農田乃孤兒院的官田,田內種植的不是粟禾,而是水稻,夏季正是稻苗灌漿抽穗的時節,下過幾場雨,便已隱隱成熟。今年又是好年景,看這長勢,怕是不等立秋便可收割。”

  “哦?不需等到十月便可收割?”袁盎聞言,麵有喜色的追問道。

  千萬別小瞧提早收獲的一個月,大漢北方主要的農作物粟米,收獲都前後,不少百姓到了月,家中餘糧就已所剩不多。此時若是能收割這水稻,便能大大緩解糧食缺口,在心係萬民的袁盎眼中,實在是天賜的寶物。

  “正是如此,草民的叔父便在孤兒院內的農學院做先生,平日常常提起些農事,草民這才知曉水稻的情勢。”陪遊侍者恭敬的答道,臉上隱隱有幾分驕傲的神情,仿佛自己的叔父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袁盎倒是沒有在意,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快靠岸,老夫要親眼看看這水稻。”

  隨行侍者服侍袁盎多年,自然知曉自家老爺的性子,當下不敢怠慢,急忙朝岸邊劃去。片刻後便已靠岸,又在袁盎的不斷催促中,待侍衛的輕舟隨之靠岸,一行十餘人朝稻田行去。

  稻田邊,不少總角童子正拎著網兜,興奮的笑叫著。農田需要灌溉,每一片田均有渠道貫穿。渠道經過的每丘田邊都有閘口,以便攔水而灌。一條渠道有十來個閘口。

  水渠三麵皆天然泥土,閘口下有水坑。即使渠水不流,水坑中依然有水囤積。水中有從上遊順流而下的各色魚類;水坑底部是淤泥,躲藏著泥鰍黃鱔。

  童子們挽一個簸箕,把渠道源頭水用泥石堵住,盡量不讓漏水,然後從渠道上遊到下遊,把個閘下的水坑輪流用麵盆往外潑水,頗有竭澤而漁的意思。然後用雙手如掘荸薺掏花生般把淤泥一寸寸扒開,每次雙手下去,總是充滿期待,自然驚喜也是不斷。

  在渠道下遊末端用罾架著,水能夠通過罾的網眼流走,僥幸從上遊逃脫的魚就被網在這裏了。

  袁盎和劉舍平日總在官署忙碌,連家中子孫都甚少陪伴,許久未見到這般童趣,心情愈發愉悅,平常總板著的老臉,也不由鬆了幾分。

  然而就在眾人繼續前行時,劉舍的臉色微沉,越眾而出,大步朝前方的田間跑去。袁盎見狀頗為意外,忙跟了上去,同殿為臣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劉舍這般神色。

  “晴兒!”劉舍跑到田間,yin沉著臉低喝道。

  袁盎聞言一愣,扭頭望向稻田,卻見一個黃裳少女,微撩羅裙,蹲在田邊,守著一個大魚簍,忽閃忽閃的大眼中滿是驚訝和閃躲,不敢直視怒氣衝衝的劉徹。仔細一瞧,正是劉舍的嫡親孫女劉晴。名滿長安的才女,如今宛如農婦般,纖纖玉指上盡是淤泥,羅裙上也濺上了不少泥點,也怨不得劉舍發怒。

  “劉爺爺,你怎麽來了?”清脆的聲音響起,又一個少女跑了過來,手裏抓著一尾活魚,正死命的掙紮著。

  劉舍抬眼一瞧,複又眩暈了幾分,來人正是大理卿王軒的千金王嫣,全身上下滿是泥汙,紅撲撲的小臉上,泥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髒兮兮的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哼!瞧你們的樣子,實在有辱門風!”劉舍氣得胡須上翹,瞪著驚慌失措的晴兒,嗬斥道:“還不快起身,跟某回去!”

  “劉禦史言重了。”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緩緩行來,毫不顧忌劉舍的威勢,微笑道:“她們是隨本妃出遊,雖說玩得有些隨性,也算不得有辱門風吧?”

  “袁盎見過王妃!”袁盎定睛一看,認出這少婦乃是長沙王妃陳婕,忙悄悄拉了拉劉舍的衣袖,即便是他心中有氣,禮數卻不可廢,躬身行禮道。

  劉舍皺著眉頭,卻也隻得隨著行禮。陳婕也趕忙屈膝回禮,袁盎和劉舍位列三公,她雖貴為諸侯王妃,也要畢恭畢敬。

  “王妃既是帶著某家的不肖孫女出遊,怎能任由她胡來?”劉舍麵帶不悅,王大理府上的王嫣從小頑劣淘氣,在長安城是人盡皆知的,這長沙王妃陳婕與她乃是姑表至親,縱容她肆意玩鬧也是情有可原,然而帶壞自家向來乖巧懂事的晴兒,實在讓劉舍有些埋怨。

  陳婕拉住了正yu反駁的嫣兒,緩緩道:“這怎能說是胡來?農者乃國之大事,曆代天子尚年年親墾,今日她們二人不過幫著皇子們收拾些魚蝦,怎的到了劉公眼裏,卻是不堪之舉?”

  袁盎和劉舍聞言一愣,沒有理會陳婕的辯解,而是迅速抓到了話中的重點。皇子們?兩人扭動瞬間有些僵硬的脖子,順著陳婕饒有趣味的眼光望向稻田,隻見到麵色尷尬的數個少年,在田中站直身子,正訕笑著不發一語。

  “皇兄,快看,螃蟹!螃蟹!”一個滿身淤泥的童子絲毫沒有在意麵麵相覷的眾人,從滿地泥水裏站起身子,高舉著手中的螃蟹,興奮的向身邊的少年獻寶。

  少年強笑著接過童子遞來的螃蟹,麵色尷尬的誇獎了他幾句,也不顧他身上的泥水,抱起來就緩緩走到田邊,把螃蟹放入晴兒腳下的竹簍裏。

  他隨即走上田坎,簡單整理了一上的衣襟,朝目瞪口呆的袁盎和劉舍道:“孤王原打算過些時日再去拜會丞相和禦史,不料今日在此處碰上,倒是巧了。”

  “。。。。。下官見過太子!見過諸位王爺!”袁盎二人趕緊朝劉徹行了一禮,複又朝稻田裏的幾位皇子躬身道。

  “無需多禮,今日孤王原打算和幾位皇兄帶著乘兒遊覽下田園風光,不料乘兒見農學院的學子們正在田間收取漁獲,看看稻田養魚的收效,遂起了玩心,所幸就陪他玩上一會。”劉徹咧嘴解釋道,輕輕拍了拍懷中清河王劉乘的小,讓他老實一點。

  劉乘不過五歲,哪裏懂得好歹,哇哇的鬧著要繼續下田撈螃蟹,眼見突然出現的兩個老頭壞了他的好事,圓滾滾的小眼死死盯著他倆,仿佛生死仇敵一般,盤算著回宮後讓父皇打他們板子。

  袁盎啞然無語,倒是劉舍不依不饒,漢初雖然男女之防不及後世,然而他依舊對寶貝孫女拋頭露麵的和諸位皇子胡混感到氣憤,雖不便責備太子和皇子們,卻不妨礙他管教孫女:“晴兒,回去後禁足一月,好好想想錯處!”

  向來心直口快的陳婕聞言,耷拉下臉道:“劉公好不講理,晴兒何錯之有?是本妃強拉著她一同出遊,若要有錯,也是本妃的不是,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婦道人家休得胡言,快向禦史賠罪!”長沙王劉發此時也從稻田裏邁上田坎,聞言趕緊斥責道,劉舍身為禦史大夫,平日裏時常諸侯,劉發也沒少被波及,生怕招惹了他。

  哼!陳婕翻著白眼,滿臉不服。劉發向來懼內,也拿她沒辦法,隻好趕忙上前,對著麵色鐵青的劉舍躬身道:“是本王管教不嚴,還望劉公莫將婦道人家的迂話放在心上。”

  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劉發恭敬的作揖認錯,劉舍也不好發作,又看向寶貝孫女,見她低著小腦袋,眼眶通紅,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臉頰,一時心軟,隻得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眼見氣氛有些尷尬,擅長察言觀色的趙王劉彭祖趕忙上前,笑道:“些許小事,原本是咱哥幾個陪著乘兒嬉鬧,恰好碰上皇嫂帶著兩位貴女遊玩至此,遂請她們幫著收拾漁獲罷了。”

  劉徹心中暗暗讚許老八說得巧妙,抓住了劉舍最在意的重點,點出並非是他孫女和眾皇子相約在此,而是恰好碰上,兩者之間在古代是有極大差異的。原本劉徹也可以出麵緩頰,但是不免落了下乘,身為太子之尊,向臣下解釋實在很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