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九章 暴力拆遷
作者:九禎      更新:2020-03-02 23:08      字數:2154
  沈廷揚這樣的考慮不僅包含著政治上的抱負,也包含著實際的利益。沈家是長江口最大的沙船幫,如果能夠漕糧改海,這筆巨額的水腳收入肯定要花落沈家,這才是他最大的動力。

  漕運是指封建王朝將征自田賦的部分糧食,通過水路運往京師或其他指定地點,供宮廷消費、百官俸祿、軍餉支付和民食調配。

  曆代漕運始終是朝廷的大事,花費大,效率低,往往還和治水有著息息相關的聯係。不管是唐代從關東向關內運糧,宋代通過黃河向開封運糧,還是元代的海運,明代的河運……每一樁都是個極複雜的係統工程,牽扯到的內容方方麵麵,所以自古以來就有“漕政”這一專門的學問。

  沈廷楊這些年所做的,就是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和海圖整理成冊,然後通過相熟的官員上書朝廷,建議試運行太倉白糧改海――小規模的改革總比一下大改來得阻力小一些。

  沈廷楊在朝中也有不少朋友,但是這件事一旦成功,自家的船行當然是漕糧北運的承運戶,其中牽扯到的利益極大。最好是一個和自家毫無關係的朝臣上書才好。

  他對王越的情況也做了多方麵的研究,這個王越不但是朝廷高官,也是個巨賈,如今幾乎成了權臣。聽說王越即將任職應天巡撫後,沈廷揚仿佛看到了希望。

  當然在商言商,如果“漕糧改海”獲得成功,沈廷揚當然要以王越馬首是瞻,畢竟實力沒有可比性。

  聽完沈廷揚的長篇大論,王越也是無語。對於漕運他還是有所了解的,要改變漕運的現狀,除非自己現在推翻現有政權,才能有條件對漕運進行徹底的改革。“漕糧改海”的優勢沒人懂嗎?當然不是,利益使然。

  要改變漕運現狀,首先要用行政命令漕糧改征銀兩,那麽漕運幾乎就要不亡而亡。其次就是采用更先進的交通工具,即京滬杭鐵路。

  清末就是因為鐵路的應用,使京杭大運河的地位一落千丈,沿途不知道多少繁華的都市逐漸衰落,揚州就是典型的例子。

  沈廷揚一通長篇大論,王越卻是笑而不語。

  看王越不說話,沈廷揚隻好問道:“王大人以為季明所言如何?”

  王越也是無奈,這位老兄把自己當做正兒八經的朝廷高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是要打破一個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

  如果從大明實際利益出發,漕糧改海當然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由自己向崇禎提意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這事根本行不通,因為這事崇禎都沒有能力改變,即使自己和崇禎換個位置,這事也難辦。

  曆史上沈廷楊的海運試驗成功之後。依然未能廢漕改海,雖然他個人獲得了仕途上的重大發展,但是對整個大明的覆滅卻依然未能有一點補益。

  王越想了想道:“所謂海運難行,說到底不外乎是既得利益者阻擾罷了。”

  “既得利益者?”這個新名詞引起了沈廷楊的興趣。

  “不錯,既得利益者。”王越點頭說道。“一條運河由南到北,上到朝堂諸公,下到運丁閘夫,明麵上的拿得,暗地裏偷得……沿途吃河者不計其數,他們如何能願意朝廷廢漕改海?”

  因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王越在這方麵看的更加透徹。

  這還是明麵上的種種好處,除此之外,漕丁、領運千總、押送的小官吏,甚至搬運米糧的轎夫。無一不要從船上的漕米中撈取好處――有的是貪婪使然,有的是迫不得已。一路上的所謂“損耗”甚至幾倍於正額。

  沿途可是有幾十萬人看著漕運吃飯的,不知道多少人靠著漕運發家致富呢。

  至於為了維持河運所耗費的修理疏浚運河設施,建造維修漕運船隻的花費,那更是不計其數。由此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既得利益集團。

  要對抗這麽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連皇帝都要退避三舍。這漕運隻不過是大明的一個縮影罷了,大明像這樣的情況不勝枚舉。

  如果僅僅是改革,王越自認為玩不轉,他以前也隻是個貨車司機而已。最簡單的就是暴力拆遷,殺他個人頭滾滾,那大明就要被拆的千倉百孔,這個工程量太大了。

  所以他還是堅定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吧。

  沈廷楊還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最後會得到失敗的結果。

  這些年來他研究漕改海花費了大量心血,對朝堂的阻力倒也不是一無所知,但是並沒有想到自己要麵對如此的龐然大物。聽王越一分析,不由得感到一陣氣餒。

  看著這位豪邁的大漢意誌消沉起來,王越哈哈一笑道:“季明兄如此賣力推動廢漕改海,於國於民的一片赤誠之心,令本官欽佩。其實本官也知道,若是此議能成,季明兄所獲之利也是動因。”

  沈廷揚立刻就要辯駁道:“我…!”

  王越揮手打斷道:“本官並不是看低了季明兄的為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有求利之心當然可以理解。”

  沈廷揚隻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刻意解釋反而落了下成。

  “季明兄,不要將眼光總盯著家裏的一畝三分地,何不將目光放到海上。”王越道。

  “大人是說遠洋貨運嗎?”沈廷揚歎道:“我們的船大多都是平底沙船,最多隻能跑跑河運和近海貨運。”

  “現在進了長江生意也不好做,水匪如毛不說,到了碼頭還有牙人作梗。如今我關照管事的,隻運貨。不做買賣,就省卻這無窮無盡的麻煩。”

  “跑海的利潤是很大,風險也很大!船小了抗不住風浪,火炮少了打不過海盜,而且很多海路都生的很,沒有海圖參考,也是非常危險,一著不慎就是血本無歸之局。”

  “我們沈家有兩艘海船,一年也隻跑兩三趟日本。其他的船隻主要是跑跑天津這條線。”

  說到這裏沈廷揚來了精神,“聽管事說,如今的直沽在王大人的治理下,已經大大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