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這話的時候，語氣雖然還是傲慢霸凜依舊，但是心中已經充滿了不確定與擔憂。

  洛子夜聽著他這種，類似於“我還是你最愛的那個寶寶”的問話模式，嘴角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倒是不知道鳳無儔還會有這麽一麵。

  她登時就覺得有點想笑，一下子也是明白了他這麽半天，一直神情古怪，到底實在想啥，敢情是在別扭著這個呢？

  她嘴角抽搐了幾下，很快地開口安他的心：“那是當然了！別說是一個武修篁了，就是十個武修篁，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這句話還真的不是刻意說的一句甜言蜜語，而是洛子夜的一句發自內心的話，因為武修篁如今在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一丁點的地位！所以吧，說十個武修篁都比不上他，其實已經是一種特別保守的說法了，她本來是想說一百個的，一千個，一萬個的。

  但是害怕自己說的數目過大，反而讓他覺得自己虛假誇大，於是采取了保守的說法。

  她這麽一說，表情還十分坦誠，全無半分諂媚虛假的味道。

  鳳無儔聽罷，心情倒是非常不錯，尤其在看見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泛著幾分真誠……幾分她說出來這話之後，表現出來的真意。他才算是放下心！

  並伸出手，抓住了洛子夜的小手，並將之緊緊包裹住。

  牽著她翻身，上了他的馬。

  兩人共乘一匹馬，她坐在他前頭，窩在他懷中，感受著自自己身後傳來的溫度和安全感。

  同時也聽得他魔魅冷醇的聲線，自她頭頂響起：“洛子夜，武修篁能給你的寵愛，孤都能給你，甚至能給更多。故而，孤希望你能永遠堅守你方才的話，而孤，也定能永遠堅守孤此刻的諾言！”

  這聲線威嚴之中透著重壓，卻也帶著幾分難掩的柔度。

  是一個男人，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說出來的肺腑之言。

  也是一個男人，非常擔心嶽父這種生物的出現，搶走自己的女人，於是立即表明武修篁的不重要和可有可無性。

  他這麽一說，洛子夜的內心倒是讚同的。關於這一點她還是相信的，鳳無儔對她一向是好得沒話說，也就是因為這個，之前她根本就沒考慮認爹這回事兒，她要啥她家臭臭不能給她弄來啊？要啥關心疼愛她家臭臭不能給啊？

  對比一下，武修篁根本就不重要到如同塵埃，雖然她有時候還是有點羨慕武琉月被老爹關心維護的，但是想想武修篁多次打傷自己的行為，她的這一點點羨慕，立即就在她的內心完成了一個自殺，都不需要洛子夜再想啥，就直接死在了她心中！

  她往他懷中蹭了蹭，點頭道：“你也不必太在意他了，反正爺就沒多待見他！”

  她太清楚了，他現在是種種反應，很大程度上，其實也就是一種別扭罷了。

  話音落下，他嘴角淡揚，便也不再多言，策馬而去……

  ……

  離此地數裏之外。

  無憂老人正在給武修篁療傷。

  內傷之下，必然是需要內傷調息，眼下即便是無憂老人，為武修篁療傷，也是需要不少精氣神！

  而武琉月這時候，就像一隻死狗一樣，被拋棄在一邊。

  躺在地上，人還處於暈厥狀態之中，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眼下處於什麽樣的狀況。

  倒是軒轅無，在邊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主上的臉色，好吧，其實就是一張淡漠的臉，上頭沒有任何表情，所以嚴格意義上，並沒有絲毫所謂臉色可言。

  然而，以自己多年來，對主上的了解來看，主上眼下這就是心情很不好的表現沒有錯。

  回憶了一下前情……

  無憂老人說，自己要來幫自己的老友，並且還說幫助他自己的老友，對洛子夜也是有好處的，於是主上才示意自己讓人快點劃船，趕緊到岸邊。

  然而呢？

  無憂老人上岸之後，直接就對著自己的老友趕來了。

  主上也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也就是想看看這個所謂的能夠幫助洛子夜，到底是不是那麽回事。然而，在他們到了武修篁所在的地方之後，就看見了武修篁在跟洛子夜對峙。

  無憂老人也沒跟誰打招呼，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將武修篁直接給救走了。主上在不遠處看見了，來不及阻止，最終隻能跟來。

  所以，武修篁跟鳳無儔洛子夜在對峙沒有錯吧？長了眼睛的人看一眼，在這種情況之下，都能知道至少方才的情況之中，洛子夜和武修篁是對手，甚至是敵人！

  無憂老人救了洛子夜的敵人，卻好意思還斬釘截鐵地對主上說，他做的事情會對洛子夜好？

  這一定不是在開玩笑的，對吧？

  就連他軒轅無都能看出來，主上仿佛是被無憂老人給誆騙了，主上豈能看不出來？所以主上這時候的心情要是能好，那才真的是怪了！

  無憂老人這時候自然是不知道百裏瑾宸的心情的。

  他還在認真地為武修篁療傷。

  倒是軒轅無看了一眼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武琉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百裏瑾宸，開口詢問：“主上，看武琉月的樣子，要是再不救治的話，估計是活不了多久了，我們救不救？”

  他這話一出，百裏瑾宸閉上眼，靠在自己身後的巨石上，那便就是一副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縱然是並沒有回話，但是對方的意思，軒轅無是已經明白了——不救！

  這一點倒也不在軒轅無的意料之外，畢竟事實上主上的性情一直就很淡漠，從來不喜歡管閑事，救人這種事情也都是看心情，在救人這方麵，說出來最多的話就是——“規矩”，這兩個字。規矩呢，其實也不是啥難以理解的事兒，也就是……嗯，一命換一命罷了。

  所以，這時候主上要是能好心救一下，跟他幾乎就是無親無故，要拿著八根長竹竿，才能打得著一點關係的武琉月，那才是真的有鬼了。更別說武琉月一直就跟洛子夜關係不怎麽樣，而洛子夜卻是主上很在乎的人了。

  恍恍惚惚，三個時辰就過去了。

  武修篁在無憂老人的施功之下，終於氣血通暢。

  而無憂老人也慢慢收功。

  停下來之後，無憂老人直接便扭頭看了一眼百裏瑾宸。見此刻對方正靠在巨石上，閉著眼，一副在小憩或是閉目養神的模樣，他直接便開口道：“你眼下可能不明白我的話是什麽意思，更不能懂我為何分明在與洛子夜作對，卻對你說，自己是會幫到洛子夜。不過，具體我的都不能對你多言，這件事情你需要慢慢看，時間長了，一切水落石出，你就懂了！”

  他這話一出，百裏瑾宸眉梢微動。

  很顯然，百裏瑾宸這時候是醒著的，也能聽見他的話。

  無憂老人這話說完了之後，方才收回了看他的眼神。他覺得自己說出來這話，是很有必要的，而且覺得自己不論如何，都不能讓百裏瑾宸覺得自己在算計他，或者是欺騙了他，要是這樣的話，無憂老人斷定，自己在未來決計需要因此付出不小的代價。

  畢竟百裏瑾宸不是其他人，他是從一個腹黑的家族裏麵出來的。

  他的父親百裏驚鴻和兄長君驚瀾，簡直就是肩挑起了兩代人的腹黑第一，在煊禦大陸上，相較之那一群相對耿直的人，尤其是特別耿直的鳳無儔，在這一群人裏頭，百裏瑾宸簡直就是腹黑得出類拔萃，得罪一個實力強大的人並不可怕。

  但是得罪一個實力強大，還一肚子黑水的人，那就很可怕了。

  所以他心知對方會有意見，於是就在自己為武修篁療傷完畢之後的第一時間，什麽事兒都不想著先幹，就直接解釋這件事。

  軒轅無有些懷疑地看了無憂老人一眼，旋即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其實吧，有了先前這不算是愉快的事情之後，他心裏對對方就是質疑的態度了。

  眼下對方雖然口口聲聲堅持著他是會幫助到洛子夜，然而卻什麽真正有意義的話，都不願意說，還是這種似是而非，打迷蹤拳一樣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說話方式，這一點實在是讓人感到難以信任，至少他軒轅無這時候就不是很願意信任。

  可是呢，無憂老人都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神棍……啊呸，是泛大陸知名的能知曉天命之人，對方說話也是一直以神神秘秘，讓人難以理解為主要特點，眼下他這樣說，其實也是符合他一貫說話的風格，倒是挑不出什麽直接的毛病來。

  百裏瑾宸沒開口，也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麵部表情隻是細微地一動之後，便再無任何反應。

  這時候，武修篁也是醒了過來！在無憂老人的幫助下，恢複得還算是很快。才剛剛睜開眼，無憂老人就先開了口：“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就從未見你受過這麽重的傷！”

  他這話一出，武神大人的臉色，登時也是不好看了。

  他老人家素來很愛惜自己的麵子，無憂老人這話，簡直就是在戳他的痛處，他已經覺得非常丟臉了，實在不明白對方為何還要刻意提起。

  無憂老人登時又笑了：“看來鳳無儔那個小子，當真是很厲害！”

  也是，一個人能集帝王星和將星於一身，這樣的人要是不厲害，那才是奇怪了。

  然而，他這讚揚鳳無儔的話出來之後，這裏有兩個人都不是很高興。一個是剛剛被鳳無儔打傷了一天都不到的武神大人，另外一個人，是身為鳳無儔情敵的神醫大人。

  對於男人而言，有多少事情是比有人當著自己的麵，誇獎自己的情敵，聽著還令人難以容忍的？

  武修篁大人縱然是很不高興，但是不管怎麽說，也是老友救了自己一條命，於是不情不願地說了一聲：“多謝！”

  接著他也就沒有心思再說旁的廢話了，眼神直接就放到了邊上的武琉月身上，並很快地到武琉月身邊去，同時看了一眼邊上的百裏瑾宸，揚聲道：“幫我救她！”

  這說話之間，武修篁探了一下武琉月的鼻息。

  發現依舊還是有呼吸的，隻是呼吸越來越弱了。

  這令他眉梢皺起，看向百裏瑾宸的眼神，帶了幾分急切，

  然而，百裏瑾宸對於他的急切，卻是選擇了完全地的視若無睹。閉著眼睛，斜靠在巨石上一動不動，那就是一副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

  武修篁這時候就有些著急了，盯著百裏瑾宸道：“百裏瑾宸，替朕救她！”

  又是一聲出來之後，看著麵前這個人淡漠得仿佛睡著了的樣子，武神大人是真的覺得自己這一句話說出來了之後，很有可能是再一次麵對冷遇，對方假裝沒有聽見，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然而，很快地武神大人發現自己悲觀過度了，對方還是很願意搭理他的。

  隻是聽得那人，清冷孤傲的聲線，緩緩響起，吐出來了兩個淡漠的字：“不救。”

  這兩個字吐出來，聽起來毫無溫度，也聽不出任何情緒，能令人體會到說出這兩個字隻之人性情中的淡薄，但這也讓武神大人深感頭大。

  他盯著百裏瑾宸，語氣不是太好，幾乎咄咄逼人地問：“為什麽不救？”

  這麽一問，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很顯然百裏瑾宸不是很願意搭理他，也更沒興趣對對方的問題，都做到有問必答。

  但是，他不回答，武修篁卻還是不會死心，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再這麽一問，百裏瑾宸也算是明白了，武修篁身上的某些點，其實跟洛子夜是很像的，就比如這種不問出一個結果，就決計不死心，會一直問下去的態度。

  是以，百裏瑾宸在片刻的沉默之後。

  在武修篁的第三遍，“為什麽不救？”之下，終於是開了口，堵住對方聒噪的聲音。

  依舊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保持著一種任何話有多短就說多短的態度：“太醜。”

  “噗……”軒轅無忍不住噴笑了。

  笑完之後他就發現了自己這麽一笑，似乎不是很地道，尤其在麵對了武修篁殺人般的眼神注視之後，他趕緊捂住了自己嘴巴，保持了沉默，不讓自己狂笑出聲。

  主上這句話也是太毒了。

  主上從來就是一個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常常能夠噎死人的性格，也不知道武修篁能不能受得了。

  武修篁的臉色很是不好看，盯著百裏瑾宸道：“你這是在說誰醜？”

  難道是在是說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四十年如一日俊美的自己嗎？要真的是這樣的話，武神大人就要生氣了！

  不過，百裏瑾宸給出來的答案，雖然不是會直接就讓他生氣的，但是也沒有讓他高興到哪裏去。他淡漠地道：“她。”

  其實，美與醜，還真的就不是百裏瑾宸判定救不救一個人標準。

  這一點作為他的下屬的軒轅無，是明白的。無非就是武琉月一直跟洛子夜作對，主上根本就不待見這個女人罷了，根本看都不想看見，又豈會有心情拯救對方？隻不過主上向來傲嬌，難以公然說出來對方得罪洛子夜，所以我不救這樣的話罷了。

  武修篁的臉色登時就青了。

  看了一眼武琉月，然而他縱然是生氣，卻也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女兒這時候看起來，是真的很醜！

  臉上被洛子夜在石頭上，磨得一片血肉模糊。

  硬生生地就是一塊好的皮肉都看不見了，鼻梁更是磨得骨頭都出來了，這樣子看得武神大人心中心疼不已！更是咬牙切齒地怒道：“洛子夜！”

  這三個字吐出來，便是帶著滔天殺意。

  百裏瑾宸一聽他這語氣，顯然是想動洛子夜，他登時更不想救了。

  不等武修篁再多問自己什麽，也不等對方再試圖說服自己什麽，他淡薄的聲線，就先響了起來：“不救，太醜，辣眼睛。”

  說完這話，他便站起身，睜開了那一雙美如清輝的眸子，但是根本就不往武琉月的身上看一眼，仿佛真的就是嫌棄對方太醜。

  軒轅無這時候其實又想笑了，但是顧忌到武修篁的情緒，他還是堪堪憋住了。

  主上形容的真的好貼切。

  武琉月眼下那張臉，真的是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人潑了辣椒水似的，難受得厲害，更別說還要對著那張臉施救了。辣眼睛這個形容，實在是不能再貼切了！

  但是武修篁的臉色，登時就青了。

  完全不敢相信，這個算得上是自己徒孫的人，居然這麽不給自己麵子！

  但是自己不被對方給麵子，也早就不是一次兩次了。眼下為了武琉月的性命，武神大人也隻好忍氣吞聲，並開口道：“百裏瑾宸，神醫門的規矩是一命換一命！若是朕願意拿朕的命來換她，你可願意救？”

  他這話一出，邊上的無憂老人，終於是憋不住了。

  開口道：“先別說這個了！修篁兄，我想問問你，上次我們分別之前，我說的話你都當放屁了嗎？前沒多久，我使人傳信給你，讓你在洛子夜身上找原因，你也全部忘記了嗎？眼下竟然還要用你的性命，去換這個女人的性命，莫非多日不見，你的腦袋被驢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