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帳篷裏頭，就隻剩下武修篁削皮的聲音。

  洛子夜吊兒郎當地盯著他，等到他削完之後，她拿起蘋果咬了一口，“哢嚓”一聲清脆響，也就是這麽一聲，讓武修篁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臉色，登時更加難看了，這無疑就是在故意挑釁，讓他聽見對方吃蘋果的聲音，並立即就意識到，蘋果是自己削的！

  他正在惱怒，並且感覺到自己一頭火壓不住的同時，洛子夜先開了口。

  洛子夜的心裏，也的確是滿懷疑慮，咀嚼著口中的蘋果，睨了他一眼，開口道：“說吧，找爺幹啥？是不是終於意識到了你出兵是一個愚蠢的行為，為了一點小屁事兒，就要勞師動眾的，實在是對不起你龍昭的子民，也對不起我們這些作為敵軍的，帶著這麽多人來跟你對戰？懷著這樣一種懊惱和羞愧的心情，你想跟爺道歉，說你自己知道錯了，決定老老實實收兵，不跟我們打了？”

  武修篁聽完，眼角一抽。

  洛子夜就這麽一段話，可已經擠兌了他好多句，什麽愚蠢的行為，對不起龍昭的子民，還懊惱和羞愧的心情。無語之下，武神大人實在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洛子夜，你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這個問題吧，爺也不知道！洛肅封也不是爺親爹，他死之前也沒說清楚爺爹娘是誰。指不定爺還真的就是從某個石頭縫裏頭蹦出來的呢！”洛子夜倒也不以為意，說話很隨便，一副完全就不在乎自己身世的樣子。

  這模樣，倒是讓武修篁眉梢動了動：“你就不想去找找？”

  她能被洛肅封養在皇宮裏頭，就算隻是一個棋子，一個隱藏洛子贇的踏腳板，但身份也簡單不到哪裏去，決計不可能是洛肅封隨隨便便就在哪裏抓來的，指不定還就真的有一個了不得的身世，她竟然一點都不好奇？不好奇，也不想認祖歸宗？

  “有什麽可找的？要是找到一個跟洛肅封一毛一樣的，爺還得繼續被算計！”洛子夜說著這話，又咬了一口蘋果，並且睨了他一眼，繼續道，“你專程來找爺，不會就是為了幫爺削個蘋果的吧？有啥話你直接說吧，趕緊的！免得爺吃完了這個蘋果，又想要你又削一個！”

  她這話說完，武神大人的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他一輩子就沒給削過蘋果！就算是自己的女兒，武琉月也沒像洛子夜這樣囂張過，更沒享受過這待遇。這洛子夜，吃了一個蘋果不算，竟然還想讓自己又削一個！這真是……

  他這會兒也不廢話了，直接便開口道：“武項陽中毒了！”

  “中毒了？”洛子夜眨眨眼，又啃了一口蘋果，才抬頭看他，“為啥？是因為最近他又幹了什麽缺德事兒，傷害了一個姑娘的心，被人家給報複了還是啥？不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中毒了你跑來對爺說幹啥，爺又不是大夫，等等……”

  洛子夜說到這裏之後，已經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抽搐著嘴角看向武修篁：“你該不會懷疑他中毒的事情是爺幹的吧？”

  好像也應該隻有這麽一個解釋，不然武修篁跑來找自己幹什麽？

  她這麽一問，武神大人眉梢微微一皺，盯著洛子夜詢問：“不是你？”洛子夜這樣的反應，還有她眼中的不敢置信，並不像是裝出來的，這下，武修篁的心緒也沉了下來。

  他這麽一個不答反問，讓洛子夜很快地沉默了下來。

  一下子覺得蘋果也不是那麽好吃了，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兩件！第一是冤枉，第二是背叛。武修篁這拎著就踩了她第一個雷點，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武修篁：“爺說爺沒幹，你信？”

  他要是說信，洛子夜覺得自己跟他還能繼續談一下，但他要是說不信，那就沒啥可說的了。

  當一件事情，對方都不想問你的任何意見，就能這般如此輕易地定下你的罪，那麽接下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在對方的眼裏，恐怕也全部都是虛假的謊言！既然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溝通的必要，而且武修篁也不是她重視的什麽人，那麽還有啥可說的？

  她這麽一問。

  對視之間，武修篁問她：“這個沒幹，是真的沒幹？”

  洛子夜其實也是很無恥的，偶爾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一點武修篁自然清楚，所以這一個問題，是要洛子夜給一個完全確切的答案！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也盯著他，眸色比他更加認真：“真的沒幹，就是真的沒有！”

  武修篁繼續道：“但是項陽受傷了，是被你擊中。而且傷口處有毒！”

  他倒是沒有很明確地說，是相信洛子夜，還是不相信，就懷著疑慮，說出來了這麽一句。在看見洛子夜的眼神，很快地冷了下去，裏頭泛出來幾分殺氣的時候，他開口道：“你很生氣？”

  “不錯！”洛子夜看向他，把手裏啃了一半的蘋果放下，睨了武修篁一眼，“你也說了，中毒的地方正好就在被爺擊中的槍口！我們龍嘯營做事情，從來光明磊落，要是真的用毒，事先在戰場上，定然會跟你們說清楚。尤其這是一個以‘禮’治天下的時代，在更多的人眼中，一個對禮教和品德的恪守，比一時成敗還要重要得多。爺縱然一向不那麽在乎世人的看法，可對時代的尊重，爺還是有的。所以，爺真的沒有用毒，但是偏偏的，他中毒了，並且還正在爺擊中他的傷口上，相信武神大人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

  話說到這裏，洛子夜其實根本都已經不在乎武修篁是不是信任她了。

  因為眼下的情況，跟她原本想的情況不同，她這並不是屬於在家裏躺著中槍，人家中毒了，就直接聯想到她身上了。而是屬於被栽贓陷害了，要麽就是有人想殺了武項陽，借機嫁禍給自己，要麽就是有人想挑撥龍昭和帝拓之間的關係。

  兩國這時候縱然是開戰了，但是彼此之間，還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國仇家恨，可要是武項陽死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甚至，是下手的那個人，真正的目標是自己？為了讓武修篁跟自己結仇，還是想整死自己？

  武修篁聽完她的話，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下手的人，雖然是對武項陽動手，但是目標是你？”

  “這隻是其中的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比如你們龍昭，對皇位的爭奪比較緊迫，你的兒子們都比較想知道你死了之後，他們誰能夠穩妥地當上皇帝。為了早點確定這個，他們忍不住互相謀殺了一下，正好把爺拿來當了替罪羊，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洛子夜分析得很快，兩種可能很快地便表述了出來。

  也不顧武修篁聽完這話的時候，眼角就抽搐了幾下。他的兒子們都想知道他死了之後，誰能夠穩妥地當上皇帝？

  洛子夜說話還真的是一點忌諱都沒有，就這樣說自己一個皇帝未來的身後事，她覺得她這樣真的合適嗎？

  可武修篁到底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洛子夜，還真的是很有一點習慣她了。嘴角抽搐了幾下之後，盯著洛子夜，冷聲開口道：“武項陽中的是蛇毒，即便是神醫，也隻能保住他三天性命！洛子夜，不是朕不想信任你，隻是事關朕長子的性命。若下毒的真的不是你，那便不是。如果是你，朕希望你將解藥交出來，條件什麽的都好說！畢竟龍昭和帝拓之間的戰事，不是夭折一個皇子就能結束的，甚至……倘若武項陽有什麽三長兩短，兩國的戰事，會更不能止歇，相信這一點你也明白！”

  他這話一出，便盯著洛子夜，等著洛子夜的答案。

  畢竟，隻是一場並無大怨的戰爭，打成血仇，對於龍昭和帝拓來說，都是不利的。

  話都攤開來說到這個份上了，雖然內容設計國家之間的紛爭，但說話的口氣已經是話家常一般，並不帶有國家領導人開口說話的官方套詞，也沒有威脅恐嚇與自我抬高，隻是在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分析利弊。也足見這一場談話的誠意。

  洛子夜自然也聽得出他話中的誠意，直接便道：“不是爺幹的，就不是爺幹的！這件事情就擱在這兒了，如果武神大人您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合作，把幕後的人揪出來！當然，眼下對於你來說，更加重要的事情，可能是找解藥。隻是，解藥恐怕還真的隻有凶手一個人有，所以……”

  所以，把凶手找出來，這個勢在必行，是一定要做的事兒了。

  武修篁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身。

  他看著洛子夜道：“洛子夜，以朕對你的了解，按照你的秉性，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是你，這時候你會有的反應，應當是立即威脅朕答應你一些條件，或是其他。而非是這樣的反應！朕相信你或許會死不承認有些事情是你做的，但是朕卻不認為，你會不但不承認，還做戲要找出凶手。既然你一口咬定，下毒是不是你，那朕也不打算繼續跟你糾纏，隻是……倘若最後讓朕知道，你是在騙朕，那麽就是鳳無儔，怕也保不住你！”

  “首先，爺說了不是爺幹的，那就不是爺！其次，你不要看我家小臭臭不在這裏，你就隨便吹牛逼。我家臭臭回來了，隨便一出手，說不定就把你這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他想保住我，你估計也就隻能看看。再說了，爺是那麽好大的嗎？說不定你還沒出手，爺一槍就把你打趴下了！”洛子夜麵帶微笑，說出來的話以繼續氣死人為目標。

  但是她心裏很清楚，她目前的內力，還不足跟武修篁抗衡。而在戰場上，武修篁用內息將自己用狙擊槍打出去的子彈，居然給打逆轉了回來，這一點也足以證明，對方的內息在震懾力，其實是在狙擊槍之上的。

  但是，他這句鳳無儔都保不住她，未免也太囂張了吧，也不好好想想他們家小臭臭是啥人。

  武修篁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一句話都沒多說，直接就轉身打算走了。如果洛子夜的話是真的，凶手不是她，那麽自己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處。而如果洛子夜的話是假的，那也就是鐵了心的騙他，自己繼續糾纏，也不會有旁的結果。

  這令他很快地選擇了離開，去想別的辦法。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無憂老人，要是所有的線索都斷了，百裏瑾宸也沒有辦法的話，那自己這位能夠窺破天機的好友，是否能在這時候幫自己一把呢？

  看他大步往外頭走，洛子夜把桌上吃了一半的蘋果拿下來，又咬了一口，盯著他的背影道：“別忘了，你還欠著爺八個條件！”

  十個條件，對方已經滿足了自己兩個，這可不是還欠著八個嗎？

  武修篁嘴角一抽，腳步頓住，回頭看向洛子夜。下毒的不是洛子夜，這就意味著，自己這一次出來找她談判，其實是毫無價值的，沒有達到任何自己想達到的結果，還白白地給洛子夜削了一個蘋果。這臭丫頭片子不知道見好就收便罷了，還惦記著自己還有八個條件欠著？

  他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看武修篁扭過頭看著自己，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洛子夜瞟了他一眼：“看啥？雖然你的會談，並沒有幫你兒子要到解藥，仿佛這一切對於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呢，這一場會場，浪費了爺的精力，浪費了爺的時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所以滿足爺幾個條件怎麽了？而且之前你都已經答應了，難不成現在想反悔？”

  她話都這麽說了，武修篁就算是真的想反悔，也是不能開口了。

  他沒說話，轉身直接往外走。走到門口，洛子夜看著他的背影：“爺的第三個條件，三天之後，不管武項陽的毒是解了，還是沒有解，爺都必須要你配合，一起找到凶手！”

  別人這樣栽贓陷害她，她要是不把凶手給抓出來，那才是真的太對不起幕後的那個人了。

  她這話一出，武修篁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應了一個字：“好！”

  話說完之後，便大步走了。

  洛子夜坐在原地沒有動，整個人的心情卻實在算不得好，但是今日下來，她對武修篁的印象還算是可以，對方還算是比較信任她的，她說出來的話，他雖然並沒有全部相信，可是這時候並沒有很激動地對自己發難，正常的情況下，作為一個父親，在兒子出了這種事情的時候，站起來掐著洛子夜的脖子，讓洛子夜交出解藥的幾率，實在是太大了。

  並且還會在激動之下，要洛子夜不要狡辯，坦誠凶手就是洛子夜自己，畢竟眼下最大的嫌疑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洛子夜。

  然而武修篁在跟她說完這一番話之後，一點都沒有激動，也沒有跳起來對她動手，這說明對方對她還是有一定信任度的。啃完了蘋果，她正打算出門，簾帳的大門，就豁然被人掀開了。來的人風風火火的，看她的樣子還很有點著急。

  正是澹台毓糖！

  洛子夜先是愣了愣，旋即平靜下來。這姑娘喜歡武項陽，她是知道的，武項陽受傷了這麽多天，澹台毓糖也沒什麽動靜，也的確是在洛子夜的意料之外，這時候對方有動作了，出現在自己麵前，洛子夜反而覺得很正常。

  她睨了澹台毓糖一眼，問了一句：“為了武項陽來的？”

  “是的！”澹台毓糖很快地應了一聲，接著就坐到了洛子夜麵前，看著洛子夜的臉，猶猶豫豫地，像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能不能開口。

  洛子夜又叼了一個蘋果嘴裏，這回沒有人幫忙削了，她也懶得削皮，直接就往嘴裏送。

  這時候才看向她：“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想問什麽也可以問！”

  她這麽一說，澹台毓糖才算是不憋了，飛快地開口道詢問：“武修篁……嗯，龍昭的皇帝來找您，是為了武項陽的事情嗎？”

  澹台毓糖也是一國的公主，但是她對洛子夜一直都是用敬稱，這都是源於當初洛子夜幫了西域。

  洛子夜聽著點點頭：“不錯！是為了武項陽，武項陽受傷了，這當然是爺幹的。但是他還中毒了，聽武修篁說是蛇毒，看他的樣子應當是百裏瑾宸都沒辦法，畢竟那時候傷了武項陽的人是我，所以武修篁懷疑下毒的人是爺。但事實上並不是！所以爺也沒有解藥，武修篁就回去了！他答應了爺，會跟爺一起找出來幕後凶手。糖糖，武項陽是你喜歡的人，也是我的敵人，所以傷了他……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時候你也看見了，是他先對鬧鬧出手，挑釁我在先，所以……”

  這些話，洛子夜感覺還是說清楚的比較好，現在她跟澹台毓糖也算是很不錯的朋友關係，她並不想因為武項陽的事情，就讓對方對自己有什麽成見，所以能解釋的她都先解釋了，如果對方真的有成見，就這麽說出來也好，免得彼此之間有什麽看法。

  “這些您不用說，我都懂！我不會怪您的！”澹台毓糖很快地回了一句，她並不是心思狹隘的姑娘，也不會把一件事情刻意往極端陰暗的方向想，她明白洛子夜想表達什麽，所以很快地便說出來這話，想讓洛子夜放心。

  說完這個時候，她又很快地開口道：“您是說……蛇毒？”

  “是！”洛子夜看她比較冷靜，並沒有要為了自己的心上人，責怪自己，並且要跟自己恩斷義絕的意思，她這幾天在心裏的石頭，才算是放下了。事實上若非武項陽對自己動手在先，在明知道澹台毓糖還沒對對方死心的前提下，她是不會對自己的好姐妹喜歡的漢子動手的。

  要怪還真的隻能怪武項陽自己沒事兒找事兒！

  說完這個時候，見澹台毓糖還眼巴巴地看著她，洛子夜聳了聳肩，繼續道：“看武修篁的樣子，應當是很難解的蛇毒，百裏瑾宸應當都沒有辦法！百裏瑾宸要是有辦法，武修篁是不會來找爺的……”

  “如果是蛇毒的話，我有辦法！”澹台毓糖咬著唇，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洛子夜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有辦法？”這一問，洛子夜倒也想起來，畢竟西域是用毒的國家，澹台毓糖沒事兒出門都背著一包袱的毒藥，肯定也是對各種毒都非常了解的，指不定的確是比百裏瑾宸還要了解，要說澹台毓糖有辦法，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這話一問，澹台毓糖深呼吸了一口氣：“是的！我有辦法，要是旁的毒藥，我可能沒辦法。可要是動物的毒，我有辦法！”

  “呃……”洛子夜摸了摸下巴，不說話。

  澹台毓糖看她一臉深沉，緊張地開口道：“您不同意我救武項陽嗎？”

  “爺不同意也攔不住你不是？”洛子夜瞟了她一眼，眉眼含笑，是開玩笑的口吻，旋即她下一句很快地道，“爺隻是在想，如果你真的能救武項陽的話，要不要跟他們談一下條件什麽的。比如讓你成為他的皇子妃？”

  她這話一出，澹台毓糖的臉就沉了下來。

  洛子夜說的沒錯，她是想救武項陽，並且她一定會出手救武項陽。但是，所謂成為武項陽的皇子妃，那還是罷了吧！她看著洛子夜，坦誠地道：“我雖然非常喜歡他，或許我這輩子都隻會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嫁給他。除非他愛我，否則我不會嫁給他！”

  這世上有一些姑娘，拚了命也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不管對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執著受到傷害，也一定要堅持去做這件事。就像是武琉月，還是申屠苗？

  也會有一些姑娘，像澹台毓糖這樣。愛，也要愛得有尊嚴，跟隨，也隻跟隨愛著自己的人，不會一廂情願地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會有些詭異的堅持。她唯一堅持的，反而是不願意嫁給自己喜歡，卻不喜歡自己的人。

  洛子夜笑了：“這也是我認識的那個西域公主！既然能救他的是你，那麽爺也不想跟他們談什麽條件了。就算是有條件，也應當是你親自去談。你是打算自己去，還是打算爺幫你牽個線？”

  “您跟我一起去吧，既然您打算揪出來幕後的凶手，若是一起去，您也能借機查看一番！”澹台毓糖的臉色也很沉，對於在背後算計洛子夜的人，她也很是厭惡。

  說完這話之後，她看向洛子夜，繼續道：“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這件事情跟武琉月脫不了幹係！”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也很敏銳的，澹台毓糖是跟武琉月打過交道的，那時候被那人女人騙得很慘，深知武琉月心思深沉，要說對方這樣做，目的在害爺，讓武修篁仇視爺，她還真的相信。

  倒是洛子夜皺了皺眉頭，大概因為她的性格一向比較漢子，比較像男人，所以難以和一般女人一樣，有很強大的第六感，是不是武琉月，她還真的不知道，到底武項陽維護過武琉月許多次，武琉月要是真的這麽幹，是不是太喪心病狂了？

  ……

  鳳溟皇宮。

  “陛下，您的傷勢，還需要靜養！這段時日，您……”太醫在交待著。

  冥吟昭聽完，不耐煩地吼道：“滾出去，朕的身體朕知道！不需要你多嘴！”

  “是！”太醫這一句話落下之後，戰戰兢兢地離開了。

  這下，整個寢殿之中，便隻剩下他一個人，在床榻上躺著，一張臉陰鷙得厲害。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陣腳步聲，拖曳在地上的華袍，與地麵摩擦而生的細微聲響，令冥吟昭很快地便知道了進來的人是誰。也的確隻有那麽一個人，可以這樣神不知鬼覺地，進入自己的寢殿。

  他躺在床上，並未睜開眼，語氣卻並不好：“你回來了？”

  “嗯！傷勢嚴重嗎？”冥吟嘯的靡豔的聲線，緩緩地響了起來，這兩人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臉，說話的語調和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而冥吟嘯的聲線之中，還帶著幾分兄長對於弟弟的關切。

  可，冥吟昭卻並不打算領情，當那人走到自己身畔，床邊。

  他霍然睜開眼，看向對方，語氣極其不好：“你回來幹什麽？我說了我傷得並不嚴重，你何必要多此一舉回來看我？跟著你想跟著的洛子夜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回來打擾我的生活？還是你後悔了，想把皇位拿回去？”

  說到這裏，冥胤昭的眼睛裏，帶著幾分防備。

  那是一個手中握著權位，十分擔心自己會失去它，並且失去一切，從高處跌落到泥潭的人，眸中才會有的神色。

  這樣的眼神，讓冥吟嘯微微一歎。

  他邪魅的桃花眼，沉眯了起來。看向冥胤昭，聲線很冰冷了許多：“由始至終，在意皇位的人，隻有你！我若是真的在意，當初就不會讓你冒充我，坐在王座上。我若是真的在意，也沒有你冥胤昭如今的作威作福！不管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給我記住，好好活著！”

  如果他不能好好地活著，坐在龍椅上，那麽就意味著，自己將皇位給他，是錯誤的！

  當上帝王，站在高處，自然就會有許多人盯著，也會有人想對他下手，然後取而代之。倘若冥胤昭真的死在了這個位置上，這定然也隻能是他冥吟嘯的過失，不該將皇位這樣的麻煩，由著對方的心意，交到他手中。

  他這話一出，冥胤昭咬牙，也是沉了一張臉。

  他偏頭看向冥吟嘯，冷聲道：“不必你說，我也會好好活著！冥吟嘯，你應該知道，如今對我來說，最大的威脅是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沒有事，那麽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鳳溟，也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皇宮！”

  有時候尖銳的語言，會比利刃都還要鋒利。

  從人的身上擦過的時候，會在身體上留下無數的劃痕，從身到心，點滴傷透。若是銳利的兵器，還可以躲開，可以抵擋。但是來自於在意之人，口中吐出的憎惡言辭，卻是不可躲避，不能抵擋的。

  冥吟嘯尚未開口，武青城就先冷著一張臉開了口：“冥胤昭，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這些年來，要不是公子護著你，要不是……”

  “嗬嗬！現在連你身邊的一個下人，也能對著我嗬斥了。冥吟嘯，對你來說，我其實也就是你的下人對吧？也許都比不過你養著的一條狗。你開心了就回來逗弄我一下，開心了就回來拿走鳳溟的兵權，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坐著皇位，坐著龍椅？笑話！我其實就是你手中的一個傀儡，一個你想離開鳳溟的時候，可以隨時放在皇位上代替你的工具！冥吟嘯，我受夠了，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你為什麽還要回來？為什麽！？”冥胤昭沒有等武青城說完話，便粗暴地打斷了對方。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的情緒甚至很激動，不顧自己的傷勢，從床上坐了起來。

  冥吟嘯一直沉默著看著他，看著他憎惡的表情，聽著他激動的話語，看著他眸中的恨意。他終於閉上眼，不想再多看。抽出腰間的軟劍，“哐當”一聲，拋擲在冥吟昭的床前。

  他靡豔的聲線，似乎從地獄裏麵竄出，一字一頓地道：“好！冥吟昭，拿著那把劍。從今日起，你可以每日來找我挑戰！隻要哪一天，你有本事殺了我，這鳳溟就是你說了算，你也永遠都不會再看見我！想掙脫我的桎梏，想一切都由你說了算，想我不再對你的事情指手畫腳，那你就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我看你比我更強！”

  證明給我看，你不再需要我的保護！

  最後一句，他並沒有說出來，說出來，對方也不會領情。

  武青城站在邊上，動了動唇，也是不敢再開口了。方才的情況已經讓他知道，這時候他們兄弟之間的氣氛，非常緊張，自己開口說話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還會讓冥吟昭的心裏，滋生出更多不好的想法。可是看著這樣的場景，他的確是很為冥吟嘯不值。

  冥吟昭聽完他的話，竟然不顧自己的病體，強撐著爬了起來。

  將冥吟嘯的軟劍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看冥吟嘯的眼神，並不像是看著疼愛自己多年的兄長，倒像是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一字一頓地揚聲道：“好！冥吟嘯，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隻要我能證明我比你強，隻要我能殺了你……這世上就不再有你冥吟嘯的蹤跡！”

  這話似乎是一句廢話，冥吟嘯死了，這世上當然不再有他。

  但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這話的意思，是冥吟嘯會幫他處理好鳳溟所有的事情，所有還在暗處被冥吟嘯的掌控的勢力，都會一點一點，全部都交托到他手上。

  “一言為定！”冥吟嘯應了一聲，不再看他，轉身大步而去。

  冥吟昭激動地握著自己手中的劍，整個人都不可抑製地顫抖著，那模樣像是他終於要一飛衝天，將自己麵前的一切桎梏，一切障礙，全部都斬殺碾碎，從此他將無敵於天下，從此他是鳳溟真正的王，將不再有人能撼動！

  他盯著冥吟嘯離開的背影，那嘴角也忍不住扯了起來。

  隻要殺了他！隻要殺了這個人！一切就都是他的！皇位是他的，鳳溟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或者在未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

  武青城看著他激動的樣子，也是氣得沉了一張臉，二話不說，便轉身大步離開。

  跟著冥吟嘯出了冥胤昭的寢宮，他不讚同地開口道：“你這樣對他說話，等於是讓他殺了你！他現在肯定認為，隻要能把你殺了，這鳳溟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了！”

  “他這樣認為並沒有錯！”冥吟嘯輕輕地應了一聲，精致的薄唇微扯，輕聲道，“等他有本事殺了我的時候，也就是他有足夠能力自保的時候。我的生死，也不再那麽重要了！所以，為了保證他是真的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他對我下手，我不會讓他！”

  那就是，真正的，實力上，要對方殺了自己而已。

  武青城聽到這裏，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他很清楚，在公子的眼裏，這世上唯一重要的東西，就隻有兩件，洛子夜和冥吟昭。一個是他可欲而不得的星光，一個是他的親弟弟。如今洛子夜跟鳳無儔在一起，也的確是不必公子再操心什麽，而剩下的這個弟弟，一心一意想要他消失，可他擔心的卻是他真的消失了之後，冥胤昭沒有能力自保。

  可很笑。

  他忽然覺得冥吟嘯的一生都很可笑，越是善良的人，越是懂得怎麽去愛的人，上蒼卻越是對他殘忍。而他武青城，守在他身邊，能為他做的，卻到底有限。

  冥吟嘯一直在往前走，沒走幾步，便到了他母妃生前住過的寢宮之前。

  一陣夜風起，即將入冬，也令人感到森寒。

  抬眼望去，夜空一片漆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點綴。他精致的薄唇，微微揚起。忽然想起來幾個月之前，小夜兒就在他懷裏，跟他一起看著星光，看著夜空，她說冷了，就往他懷裏鑽。

  他靡豔的聲線，輕輕響起，像是低喃，像是自言自語：“小夜兒，沒有你的夜晚，都沒有星光呢。我也很冷，可是你……在哪裏呢？”

  是，很冷。

  從身子，到心，都很冷。

  可是她不在，她在那個人身邊。

  ……

  一陣風湧動，洛子夜抬了抬頭。

  今夜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大路上一片漆黑，隨行的士兵，點燃了火把，才能照亮前方的路。看著那夜空，倒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似乎有點在惦念她，並且不知道為什麽，她鼻子莫名就酸了一下。

  回了回神，她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的瞎傷感啥？

  “城門已經開了！爺，您是真的打算進去？”南息辭還是有點不放心。

  洛子夜傳信告訴武修篁，有辦法解蛇毒之後，就在武修篁的邀請之下，打算連夜進城了！隻是到了城門口，南息辭還是不放心，洛子夜算得上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真心喜歡的女人了，要是有什麽閃失，南息辭自己第一個就瘋掉！

  而要是真的有萬一，王知道了，也會扒了他的皮！

  所以他真的很緊張！

  洛子夜白了他一眼：“怕什麽？兩軍交戰都不斬來使，除非武修篁想名聲掃地，才會對爺作出不利的事兒！”

  對武修篁的人品，洛子夜也還算是信得過。

  南息辭歎了一口氣，沒辦法，也隻能由著洛子夜進去了……

  ……

  “王！這是世子傳來的信件，說是王後親筆寫了，給您的！”閻烈單膝跪地，將手中的信件，恭敬地遞到鳳無儔手中。

  鳳無儔聞言，濃眉微動。

  看著自己麵前的信件，帶著繁複扳指的手伸出，將那信件結果。他一舉一動之間，都帶著貴族的儀式之美，而在展開了信件之後，看見洛子夜寫在上頭的字，他嘴角微微抽了抽。

  閻烈在旁邊，一直很認真地看著他的表情，心裏也是很好奇王後寫了什麽。

  洛子夜那個閑不住的脾氣，說不定就寫了想跟著來呢，可是要跟著來，王看看就罷了，為啥嘴角還在抽搐呢？到底是寫啥了？懷著一種疑惑的心情，他踮起腳看信件上頭的內容。

  沒想到剛剛踮腳起來，便見鳳無儔微微側手。他魔瞳中掠過一絲鎏金色的燦茫，魔魅冷醇的聲線，帶著幾分不豫的味道：“王後給孤的情信，你也想看？”

  閻烈哆嗦了一下，立即跪下：“屬下不敢！”

  鳳無儔收回了眸光，拿起桌案上的筆，寫了四個大字：“孤也想你！”

  寫完之後，遞給閻烈：“傳給王後！”

  “呃……”閻烈看著那四個大字，開口道，“王後看見了，應該會很高興！”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鳳無儔倒揚了揚眉，眸中似乎有笑，沉聲道：“她看見了會很生氣！”

  朕覺得嬴燼需要一些月票安慰，不然不知道會不會傷心到死，哎……

  另外哥已經開始改第三套的出版稿了，所以近期應該是沒有萬更和二更了，大家的月票看著投就成了，有的話一定記得支持哥一下。至於下一個萬更，那就是我們鑽石榜第一的時候了，遠目……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