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記得，自己跟麵前這個人有什麽仇恨。就算是因著對方想要自己將虎符交給他，可他也應當清楚，自己就算是想交，也並沒有這個機會，對方就算是有仇恨，也不該是對著她。

  而，當洛子夜的腦子，驟然清醒了之後，她很快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在裏麵掏了掏。看著她的動作，洛肅封忽然揚了揚他手裏的東西，並沉聲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洛子夜的眼神很快地看過去，接著便看見了他手中的東西，金色，龍紋，王令。就是鳳無儔的虎符！她臉色一青，心頭猛地縮緊，揚眉盯著洛肅封。看他笑容中帶著幾分惡劣，她眸色微沉，心裏很明白指望對方將虎符還給她，那決計是不可能的事！

  她冷笑了一聲：“父皇的動作倒是快！怎麽，是不相信兒臣會將這虎符送來嗎？”

  “怎麽太子原本是打算送的嗎？”洛肅封驟然蹲下身，在洛子夜的跟前，那張威重的麵孔上，是滿滿的笑意，不難令人窺探他此刻極好的情緒。而，這話問出來的時候，他眸中卻有一閃而過的殺氣！很顯然，他心中早已清楚，洛子夜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將這虎符交給他！

  他說出這話，並不等洛子夜回話，便驟然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頜。冷聲道：“洛子夜，你欺騙朕一次又一次！在你心裏，是不是一直都將朕當成一個傻子？認為朕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可以由著你肆意誆騙？”

  他這一副就要撕破臉的態度，洛子夜也是懶得跟他裝了。嗤笑道：“怎麽？這一次父皇是學聰明了，懷疑兒臣不會將真的虎符給你，所以直接派了龍將軍去攔截嗎？”

  她這一問，洛肅封麵上的神情，很快地一僵。洛子夜是在戳他的痛處、甚至是在諷刺他，他心裏頭明白，她就是想諷刺自己愚蠢！因為這一次，他也並沒想過，她也許會弄個假的送來，還是龍傲翟提醒了他，說帶兵去截，自己才猛然警覺過來。

  然而，這僵硬隻是一瞬間的事，他很快地平靜下來。看向洛子夜，冷笑道：“不管怎麽說，這一次朕是拿到虎符了！縱然鳳無儔聰明絕頂，強大無匹，恐怕也不可能料到，他最信任的你，會背叛他吧？不過小七一定會很感動，有你這麽一個好兄長，為了他的性命，不惜背棄鳳無儔！”

  他這話一出，等於是在洛子夜原本就滿懷愧疚，血淋淋的心口，又捅了一刀！她從未想過背棄他，可這一次她的行為，卻是違背了她的意誌，真正地令所有人都覺得，是她背叛了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再一次睜眼，眸中已經有了血光：“父皇以為，你拿到了王騎護衛的虎符，就能掌控王騎護衛嗎？那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她這話一出，洛肅封立即冷笑一聲。開口道：“這個還不需要你來提醒朕！來人，按照軒蒼皇的意思，帶著虎符去找鳳無儔的王騎護衛，將他手下那些人，都引入千裏峰！再發國書通告各國，請各國伸出援手，隨同朕剿滅這群大逆不道的反賊！”

  “是！”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很快地便有人上來領命，並拿著虎符下去了。

  洛子夜咬牙瞪著他，嗜血的眸光幾乎要吃人！要是真的讓洛肅封這麽做了，而且做成功了，那自己就等於是害了王騎護衛的所有人！似能感受到她不善的眸光注視，洛肅封低下頭瞧了她一眼，冷笑道：“怎麽？不高興？這不都是你造成的嗎？對了，你還想救你的七皇弟嗎？隻要你開口，朕立即就能放了他！”

  “你會這麽好心？”洛子夜這話，問得很不善。因為她心裏頭明白，洛肅封是什麽人！到這時候她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傻了。尤其這時候，對方的眸中，滿是惡意，仿佛就是在告訴她，他還在盤算著什麽，盤算著再給她什麽打擊，要說這時候他要放了洛小七，她真的不相信！

  “哈哈！”她這話一出，洛肅封倒是笑了。站起身，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她，冷聲道，“這一次你倒是真的誤解朕了！朕還真的想放了洛小七，隻是朕很怕你知道了某些真相之後，忽然又反悔，不希望朕放了他了！”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的心頭猛地一跳。心底最深處，一些隱秘的懷疑，此刻都慢慢地往上頭冒！卻死死地盯著洛肅封，沒說話。她甚至都不敢深想，不敢多懷疑小七，因為眼下，不會再有任何真相，會比這一切謀算，小七也參與其中，給她的打擊更大！眼下不會再有任何事情，比這會令她覺得自己蠢到極致，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令她幾乎有些顫抖，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咬牙，故作無事地道：“我為什麽會不希望你放了他？我希望父皇能信守承諾，我……”

  話說到這裏，洛肅封忽然拍了拍掌。

  旋即，很快地，下人們帶了一個人上來！這個人她很熟悉，也很在意。是小鳴子！小鳴子被帶上來的時候，也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隻是低下頭，看著地麵。被人押上來跪下！接著，洛肅封開口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什麽人？你又想不想知道，國寺裏的那把火，是誰放的？”

  “難道……”這件事情，洛子夜根本沒有懷疑過，她隻以為是其他人想害她。所以害了小鳴子，這令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小鳴子，甚至激發了她的鬥誌，奠定了一定要跟他們鬥到底的決心，眼下……

  正在她思慮之間，洛肅封又冷笑了一聲，很快地道：“讓朕來告訴你！那把火是他自己放的，目的是為了用他自己的性命，來喚起你的鬥誌。讓你徹底地摻合到這詭譎爭鬥裏來，也好給他們幫忙。哦，對了，小鳴子就是小七的人！”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幾乎麵色慘白。

  兀地看向小鳴子，語氣也開始尖銳起來：“這是真的嗎？”

  小鳴子幾乎不敢抬頭，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渾然沒有繼續偽裝的必要。可他卻覺得真的對不起太子，他永遠不會忘記，他險些在大火中喪生的時候，是太子命都不要，衝進來將自己救了出去！原本七皇子的計劃，是他的一條命，來激起洛子夜的鬥誌，幫助他們成事！可沒想到，自己那一次竟然活了下來，而救了自己命的，是洛子夜！

  可自己，卻是算計洛子夜的幫凶。

  他閉上眼，低著頭，隻說著：“對不起！太子，對不起！奴才也不想的。隻是奴才原本就是七皇子殿下的人，奴才受過七皇子殿下的恩，當初若非是七皇子殿下，奴才宮外的母親，怕已經病死了。奴才知道您心地好，對奴才也好，這輩子是奴才對不住您。下輩子，奴才做牛做馬，向您贖罪！”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的心，徹底地沉了下來。

  可下一瞬，她冷笑道：“洛小七他就沒有想過，激起我的鬥誌，讓我創辦了神機營，我手下的那些人，會……”

  她話說到這裏，洛肅封冷笑了一聲。打斷道：“洛子夜，你還記得嗎？有一次小七病了，下人們來找你，求你幫忙找太醫，你把你自己腰間的玉佩，交給了他們。讓他們去找禦醫！你說，你神機營的那些人，這時候要是看見了那玉佩，會不會聽從調遣？畢竟那是天曜太子的玉佩，上頭的標誌，都做不得假！”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感到一陣氣血上湧。憤怒之下是失望，失望之後是刻骨的絕望！原來一切都隻是一個局，原來從認識洛小七的時候，從開始照顧這個弟弟的時候，他所接近她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都是為了成就今天！

  悲哀像是藤蔓，將她整個人都覆住，包裹成蠶蛹一般，困在裏頭，掙脫不得。唯一的一絲光亮，也似在此刻被殘忍剝奪，令她不想再睜開眼。她閉上眼，麵無表情地問：“所以，那一日我在皇宮遭遇刺殺，小七為我擋箭，其實不過是他發覺我在懷疑他，為了再一次得到我的信任，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不錯！”洛肅封笑了笑，很快地回了這麽一句。

  這一句話，等於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令她這一瞬間，忽然覺得生無可戀。她一心護著的弟弟，原來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她曾經想要信任的朋友，原來早就布好了局，將她逼入絕境。對她一心一意，將心都掏給她的人呢？卻被她背棄，不僅失去了虎符，眼下還生死不知。

  她都做了什麽？

  她相信了一群騙子，相信了一群混蛋，卻傷了愛她至深的人，從身到心，傷了他，徹徹底底！

  腦海中忽然有一個聲音，幾乎是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洛子夜，你真的不如就死了算了。你這樣人，活著除了被人算計，除了傷害在乎你的人，還能有什麽價值？鳳無儔還會原諒你嗎？他不會了。寒毒不能解開，他的身體因為你毀了。他的王騎護衛因為你毀了。他什麽都沒有了，而這一切，全部都是因為你！你還有臉求他原諒你嗎？

  不！你連被他原諒的資格都沒有，你不配！

  她忽然沉默下來。良久，大殿中，她語調清晰：“殺了我吧！”她真的累了，倦了。她害他失去了所有，她也將失去她珍視的所有，失去他。她對不起他，這罪孽，也許隻有她死了，才能贖清！

  “你說什麽？”洛肅封懷疑自己聽錯。

  洛子夜驟然變得很安靜，沉默著躺在地上。靜靜地重複道：“殺了我吧！”反正，她的性命已經不再掌控在她手裏。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反正……

  她這話一出，那邊上的黑衣人，當即便怒了。冷笑了一聲，道：“洛子夜，你以為我不想殺了你嗎？因為你，我被百裏瑾宸下毒！也是你，占了原本該屬於我的位置這麽多年！都是你。我恨不得你立即就去死！”

  他這話一出，便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手中的長戟，對著地上的洛子夜，重重地打了下去。那一下狠狠地敲在她的背脊上，極為猛烈，令她喉頭一哽，很快地吐了血。而那黑衣人，一下打下去之後，仿佛還完全不能解氣，一下接著一下，狠狠地往她身上打。

  洛子夜也是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吐。但她並不在意，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忽然笑起來。也許死了，她就有麵目再去見他了，也許看著她死了，看著她遭到報應了。他就會原諒她……

  ……

  “王！”閩越看著床榻上，猛然坐起身的人，心頭一驚，旋即很快地放心下來。還好，隻要王醒來了，這一劫就算是過去了！寒毒縱然沒有解，他身上的內傷縱然還很重，但至少是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攝政王殿下起身之後，看了一眼眼下的環境。

  依舊是在他的王帳，而暈倒之前的那一幕幕，也很快地在他腦海中浮現。這令他很快地閉上眼，那張俊美堪比神魔的麵孔上，並無任何表情，蒼白地仿佛一張白紙。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響起：“洛子夜呢？”

  “走了，也沒回來！”閩越說完這話，很快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桌案上的蛋糕。他有些不忍心，但還是低下頭，繼續開口道：“那是洛子夜走了之後沒多久，她手下的人送來的東西！說是她親自為您做的生辰禮物。那些人把東西送來，閻烈很生氣，也沒與他們多說，直接便將他們趕走了！至於那個叫蛋糕的東西，屬下驗過了，有毒，是蛇毒！致命！”

  他此言一出，看鳳無儔的似怔了一下，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他魔魅的瞳孔，很快地放到桌案上的蛋糕上。卻驟然想起來什麽，沉聲吩咐道：“讓閻烈立即去跟肖班、肖青會合。孤若是沒料錯，洛肅封拿到虎符之後，會立即拿虎符過去，對孤的人不利！”

  “這個您不必擔心，閻烈已經想到了。他一刻鍾之前，就已經出發！從我們這裏直接過去，比從天曜出發要近。相信一定能趕在洛肅封之前！至於那個蛋糕……”閩越看了一眼那蛋糕，驟然不說話了。

  而攝政王殿下，盯了那蛋糕片刻。

  很快地起身，然而在下床那一瞬，又是一陣氣血上湧。令他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壓製湧動的氣血。沉聲道：“孤也要立即去蠻荒，閻烈一個人去，孤不放心！”

  “可是王，您的身體並不宜長途跋涉！還有……”閩越不認同的皺眉，說到這裏之後，他驟然沉默了。

  鳳無儔沉眸看向他，沉聲問：“還有什麽？”

  “沒什麽！您若是一定要去蠻荒，您就去吧。屬下也沒什麽意見，屬下……”閩越的眼睛不敢看他，畢竟這麽多年來，他們從來不敢瞞著王什麽消息，這時候瞞著消息沒說，他心裏也是不安。

  “你有事情瞞著孤？”他冷醇磁性的聲線逼人，也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閩越在他的注視之下，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說了：“是太子！我們跟京城的人斷了聯係，可就在不久之前，屬下收到消息，說太子被抓進皇宮，不是自己走進去的，是抓進去的。還有消息傳來，說她對洛肅封沒價值了，洛肅封決定今夜殺了她！”

  他這話一出，鳳無儔眸光一凝，幾乎毫不猶豫地大步往外走，去的是天曜皇城的方向。

  閩越氣得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追出來，擋在他麵前：“王，您的身體不能去！您不能……您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