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洛子夜咳了一聲，收起了要不然順道看看小倌的心思，幹笑，“沒有，爺也就是開個玩笑罷了，何必較真呢？”

  這話說完，她自個兒腦門後頭也是一滴冷汗滑落，這也是鳳無儔不在跟前，很難免地有些……咳，懈怠了！摸著鼻子低頭吃飯，一副被男寵管得死死得的樣子。

  又掃了赫提緒一眼，露出一個家中有母老虎的男人都懂的表情，赫提緒笑著點頭，一副理解的模樣。飯中，洛子夜問了赫提緒一句：“赫提大人可知道，樓蘭王如今怎麽樣了？”也得知道對方被關在哪裏啊。

  赫提緒一頓，盯了洛子夜一眼，有些遲疑，心中也多了幾分疑慮。斟酌著字句，問：“太子您不是說了，並不打算參與到此事中來嗎？為何要問我王的下落？”

  他這樣一說，洛子夜就冷了臉。放下筷子，道：“既然本太子都來了這裏，也是絕對的信任赫提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次我天曜攝政王殿下遇刺一案，雖說主謀是安卓格，但貴國君主，還是參與到了此事之中。攝政王殿下和父皇，都並未打算寬恕他！所以，本太子這一次的任務，是讓相關人物都伏誅，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樓蘭王！眼下他在哪裏，本太子自然是要關心的！”

  赫提緒聞言，那張方正的臉微微一變，皺眉道：“可是太子，不管怎麽說，陛下也是我樓蘭君主，赫提緒身為樓蘭臣子，必是不能做出任何對君主不利之事，這一點，在下還請太子殿下一定諒解。所以……”

  “赫提大人，本太子這個人，雖然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膽色。但是當了這麽多年太子，朝堂上的東西，該知道的本太子還是知道一些的。樓蘭太子已經死了，樓蘭公主刺殺攝政王殿下，怕也是不能活著回來，眼下樓蘭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大概就要落到你的頭上了！你是希望樓蘭王死了，你直接繼承王位，也給天曜皇朝和攝政王殿下一個交代，還是希望樓蘭王活著，你等著他百年之後，再繼承他的位置。而也許這過程中，因為他還活著，攝政王殿下震怒，使你樓蘭遭受滅頂之災？”洛子夜說著這話，扇子在桌案上，輕輕地敲打了幾下。

  洛子夜能懂這些，赫提緒倒不覺得奇怪，畢竟她是太子，太子自然一直都在風尖浪口上。

  隻是，他還是道：“縱然太子說得有道理，可赫提緒怎麽能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對君主不利的不忠不義之事？還請太子原諒赫提緒！”

  他語氣很堅決，話中遲疑都沒有，洛子夜隻看了一會兒，就知道對方這時候不動，一定是有什麽打算。那她再勸也是無益，說多了，反而會令赫提緒懷疑她。

  她皺了皺眉，開口道：“既然赫提大人都這麽說了，這件事情本太子隻能在安卓格伏誅之後，再自己想辦法了。那麽，赫提大人對眼下的局勢，到底是怎麽看的？你也要告訴爺你打算怎麽做，爺心裏才能有個譜啊！”

  “赫提緒已經昭告天下，給安卓格十天時間！十天之內，他若是還不放出我王，赫提緒就隻能出兵勤王了！”赫提緒說著這話，眉梢微皺。

  洛子夜的嘴角卻是抽了抽，洛肅封讓她六天之內趕回去。鳳無儔的生辰也眼瞅著就快到了，她哪來的閑工夫能等他十天啊？她眼角的餘光微閃，掃了對方一眼：“赫提大人這是有什麽打算吧？本太子若是沒料錯，赫提大人應當知道，父皇隻給了本太子六天時間！”

  赫提緒看了她一眼，麵上的笑也斂了下來，開口道：“不瞞太子，赫提緒是希望，太子能夠說服天曜皇帝陛下，放了我國公主！”

  這下，洛子夜也冷了臉：“所以，赫提大人算是在威脅本太子？”

  敢情對方除了想利用她來製造對他有利的輿論，還想利用她想趕緊取勝早日回去的心態，來要求放了赫緹娜？講真的，洛子夜並不喜歡被人威脅的感覺。

  一旁的嬴燼，聽了這話，一雙邪魅的桃花眼也微微眯了眯，看他的模樣，似也是動了怒氣，可在洛子夜開口之前，到底還是小心地收斂著，並未做出任何舉動。

  赫提緒聽了洛子夜這話，倒是一臉正色，並很快地道：“太子殿下多慮了，赫提緒不敢！赫緹娜犯下死罪，赫提緒也知道太子很難將她名正言順地救出來，赫提緒也不敢多求這些，隻求太子將她交給臣下便可！”

  “本太子能知道原因嗎？”他對赫緹娜有意思？不太可能吧？兩個人都姓赫提，赫提緒多半是赫緹娜的堂兄，估計是不太可能……

  但是，她忘記了這裏是大漠。

  大漠是可以父親死後，兒子納父親的妻子為妃，哥哥死後，弟弟可以納哥哥的遺孀為妻，更甚之就是個別皇室裏，母子都能名正言順地搞在一起，何況是堂兄妹。

  然而，事情卻比洛子夜想得要複雜，赫提緒扯唇冷笑，道：“我隻是想讓赫緹娜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安卓格，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掌控她生死的人，又當是誰！”

  哦，聽到這裏，洛子夜就算是明白了，這裏頭怕還有什麽感情上的糾葛恩怨呢。

  可惜，赫緹娜已經死在嬴燼手裏頭了，怕是不能滿足赫提緒的願望了，赫提緒這時候提出這種要求，估計也是沒收到這消息，洛子夜也不多說，就問了一句：“那麽，如果本太子不能辦到，赫提大人不會打算對本太子不利吧？”

  她也要防備著對方忽然知道赫緹娜已經遭遇不測了，然後對自己下手不是？

  她這話一出，赫提緒立即正色道：“太子殿下不必擔心，縱然臣下在乎赫緹娜的生死，但是事情的輕重，臣下還分得清！”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也算是放心，不必擔心在這兒睡到半夜忽然被人給砍了！

  所以，赫提緒的意思就很明白了，要麽洛子夜能幫他把人救出來，要麽他等十天才能出兵，要耽誤洛子夜的事兒，也是誤了洛肅封的命令，給她惹些麻煩身上。

  她也沒說什麽，就是一副很為難的模樣，皺著眉頭道：“這件事情，本太子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畢竟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是讓父皇或者是攝政王殿下發現了，本太子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這……您這也實在是太為難本太子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過程中，有個人一直在優雅地進食。

  高華清貴，也沒發出咀嚼聲，就那般事不關己地坐在旁邊，好吃好喝。姿態還十分怡然，這令洛子夜跟赫提緒周旋之間，就忍不住嫉妒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世上的人，都在終日為生活奔波，卻有百裏瑾宸這樣的人，仿佛不食人間煙火，隔絕在凡塵俗世之外，所有人看著他，都是客客氣氣，他也不必操什麽心，好吃好喝就是了。

  再對比一下自己，吃個飯，說句話，字字句句全部都是算計。每天的日常，基本上總是總有情敵想害她，或者總要想方設法地對付敵人，這真是同人不同命！

  百裏瑾宸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倒也沒有說什麽，眼神都不曾往她身上多看，安靜地進食。

  赫提緒聽了洛子夜這話，再看著洛子夜那苦惱、緊張的表情，心裏也很明白，自己的要求的確是不容易做到，尤其以洛子夜的無能和膽小怕事，指望她去做，也更是沒什麽希望，然而，說這話，除了是真的想將赫緹娜握在手中，也是為了試探洛子夜並拖延時間而已。

  安卓格畢竟是第一權臣，自己手中的勢力，並不足以完全跟對方抗衡。可是這一點，他當然是不會跟洛子夜說的，免得這個貪生怕死的人，忽然決定不跟他合作了。所以，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洛子夜在他這裏的消息傳出去，等懼怕鳳無儔的人，都慢慢地站到他這邊來，他就能跟安卓格正麵交鋒了，相信這不需要太久。

  這般想著，他也是頭疼，忍不住說了一句：“太子殿下到底是出於何種考量，才沒有帶天曜的大軍來樓蘭呢？若是太子殿下帶了兵來，怕……”

  說到這裏，他頓住了，不敢說太多，暴露眼下他不敢動的事實。

  洛子夜睨了他一眼，那是一副目中無人的張狂態度：“本太子要是帶了兵過來，還需要跟大人你合作嗎？”

  赫提緒一噎，很快地又笑了：“太子所言在理！”

  話剛剛說完，門外很快地就有下人進來，看了赫提緒一眼，似乎是有什麽消息要稟報，赫提緒立即道：“太子殿下，在下的府邸裏頭還有些私事，臣下就先退下了。太子殿下用膳完畢，若還有什麽吩咐，也可以盡管說！”

  “嗯！”洛子夜點頭放人。

  對方走了之後，這屋子裏頭就隻剩下侍婢和他們三個了。百裏瑾宸放下筷子，掃了洛子夜一眼，淡薄地道：“嫁給我，你同樣能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說完這話，他便持劍出去了，沒等洛子夜回話，也沒有給洛子夜任何反應時間。

  洛子夜愣了一下，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明白對方是在說什麽，他怕是看出來了她在嫉妒他超脫於世外，清閑自在。所以便說出了這麽一句話，表示她要是嫁給他，也一樣能過上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

  嬴燼見她盯著對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靡豔的聲線，緩緩地道：“動心了？”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回過神，笑著糾正：“是心動了！”不是對百裏瑾宸心動了，而是對對方描述的那種日子心動了。如她如今這般，每日在刀尖中遊走，在烈火上烘烤，其實這般活著，真的是很累的好嗎？無憂無慮，清閑自在的日子，的確很誘人。

  說著這話，她自顧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下。

  在場的侍婢們，聽著他們的對話，也並沒明白，隻覺得雲裏霧裏，不清楚神醫為什麽對天曜太子一個男人說嫁，也不知道嬴燼和洛子夜是在打什麽啞謎，更不能明白動心了和心動了，這之間有什麽差別。於是懵然之間，也不知道這是否有稟報上去的價值。

  洛子夜一杯酒下肚之後，尤覺得不夠，又飲下一杯。

  嬴燼微怔，忍不住伸出手，攔住了她的手。她這是有幾分喝悶酒的架勢，若真的要喝酒，赫提緒的府邸，自然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洛子夜笑了笑，還是堅持把這杯酒喝了下去：“爺知道分寸！”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百裏瑾宸，不能想吃飯就安心吃飯，心情好就救人，心情不好就不救，想喝酒便能醉一場，想娶誰徑自去追。喝完這杯酒，她站起身往外頭走。麵上那一瞬間的神往和頹然，卻在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

  不必羨慕別人的路，你有你自己的。每一條路上，都會有好的，和不好的那一麵。也許她所羨慕的，淡然不染世俗的百裏瑾宸，他的路上也曾有過不美好，他也曾羨慕過別人的路，否則澹台凰不會說，他的淡薄，還有一方麵是因為輕微的自閉症。所以，他的路，未必適合她去走，他的路，也未必有她以為的那樣一帆風順。

  更重要的是，她前方的路，其實早已注定，是跟心上之人並肩。想起鳳無儔，她嘴角微微揚了揚，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哨子，倒也不知道他這時候想她沒有，可他們隻說了要是她想他了，就吹響哨子，卻沒說他想她了當如何。洛子夜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這樣他很容易就知道她的心思，但她卻不知道他的。

  想著，她決定下次見麵的時候，要把他的墨玉笛要過來，再把哨子交給他，他們換個角度，對！就這麽幹！

  ……

  是夜。

  洛子夜的屋子周圍，被守得嚴嚴實實的。

  然而，她貼著窗口躍出去一瞬的速度，人的肉眼還是不能企及。這時候嬴燼已經在屋頂等著她了，便是打算同行。令人意外的是，百裏瑾宸也站在屋頂，洛子夜盯了對方一眼，古怪地道：“你來幹什麽？”

  她可沒敢指望對方會給自己幫忙。

  沒想到的是，她這話說完之後，對方根本正眼都懶得瞧她，也沒有開口回話，就這麽沉默著，各據一方。

  洛子夜知道他高冷，嘴角抽了抽，又問了一句：“你是來幫爺的？”

  眼看他要是不回話，她怕是會沒完沒了地問下去，他寡薄的唇畔微動，淡薄的聲線緩緩響起：“我不想冥婚。”

  洛子夜：“……”

  這話是啥意思？她死了他就要冥婚了是嗎？這真的不是在詛咒她？不過這話裏頭也能聽出來，對方的確是打算來幫忙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之後，她道：“想給爺幫忙，就說想給爺幫忙，請不要這樣口是心非地傲嬌好嗎？”

  這家夥傲嬌的程度，真的堪比鳳無儔。

  然而，她這話一出，他卻驟然偏頭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想多了。”語畢，轉過頭，不再看她，一言不發。但從他微紅的耳尖，還是看出來幾分被她戳破的尷尬。

  嬴燼倒也沒說話，不管怎麽說，百裏瑾宸也是神醫，這時候洛子夜是要辦正事，進宮了之後若是有什麽意外，對方也能幫得上忙，應應急。

  接著，他們便一路進了宮。

  三個人的身手，尤其是藏匿的手段，都是頂尖。在皇宮裏頭巡視了一圈，皇宮的守衛，看起來到處都很森嚴，尤其天牢是重重把守，容易讓人誤以為樓蘭王就被關在裏麵，但通常情況下，越是容易被探知的地方，便越是不可能之地！

  故而，天牢大概隻是一個幌子，騙一些沒什麽腦子的人進去。

  而很快地，他們在冷宮的附近，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又察覺了異常，這裏外鬆內緊，宮殿之外是看不出什麽，但是他們都在屋頂上遊走，自然很快地就能看出來，這裏頭的防衛異常，人多得不像話，四周的黑衣人，便大概有四五十個人之多。

  一個如此偏僻的宮殿，有這麽多人把守，這其實是不合常理的。

  洛子夜站在宮殿頂上看了一眼，很快地便斷定了這些人都是高手，就算不是絕頂，但四五十個高手，動起手來，也夠他們喝一壺了。所以，樓蘭王在這裏的幾率，其實很大。她掃了百裏瑾宸一眼：“有什麽迷藥沒有？我們隨便撒撒唄！”

  雖然他們是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付這些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迷藥解決的問題，沒必要一定要打架不是？

  百裏瑾宸掃她一眼，淡漠地道：“你既不肯嫁給我，那麽，此事與我無關。”

  所以這是不幫了？

  她嘴角一抽，很想吼他一句，那你跟著老子來是來幹嘛的？可話最終還是憋住了，懶得再理他，準備直接跳下去對戰。然而，她正要動作，忽一陣白色粉末，從她眼前飄過，落了下去，下頭的人，還沒等她跳下去，就漸次倒下了！

  她眼角一抽，扭頭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幫爺嗎？”

  他慢騰騰地收了手中瓷瓶，放回袖中，淡薄道：“裝了太多藥粉，很重。”

  洛子夜：“……”

  山哥覺得，早更應該有月票……

  山哥覺得，瑾宸黨應該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