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她也一直試圖找閩越說清楚，關於她那時候交代的遺言，其實都不是她的心裏話，但是閩越這幾天卻好像是故意避著她，一副根本就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讓洛子夜想解釋也沒地兒張口。

  青城派來的船舶，這幾天一直跟在他們的後頭。

  倒是這時候，蕭疏狂收到了上官禦的密信。匆匆忙忙地過來找洛子夜稟報消息：“太子殿下，果然不出您所料，當日您在岩石上宣稱要跳海的時候，出現的那隻禿鷲，很可能真的跟申屠苗有關！禿鷲這東西，每隻都長得差不多，上官禦當日也並沒有看見觸動石塊的那一隻，所以也不能分辨到底是不是申屠苗帳中的那一隻所為！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近日他們的確是在申屠苗的帳篷附近，看見過禿鷲！”

  “辛苦她了！”洛子夜感歎了一聲。這可不是辛苦了嗎？見麵了跟自己對著幹的時候，那個申屠苗應該就已經很累了，那日自己鬧自殺，申屠苗本人不出現，都沒忘記派一隻禿鷲找她的麻煩。這種害人的敬業精神，洛子夜都有點佩服了！

  她話音一落，澹台毓糖也點頭，道：“確實很辛苦！太子你要小心，對於申屠苗，我有一些了解，她一直都是一個不辭辛苦的人！”

  蕭疏狂：“……”要是他沒搞錯的話，辛苦了，和不辭辛苦，這都是褒義吧？

  “那太子，我們回去之後怎麽辦？”這話是蕭疏狂問的。那女人竟然想害死太子，要不是太子那時候留了一手，沒把石頭綁好，指不定太子上次自殺就把自己作死了，而這一切，自然都是申屠苗害的，不可輕饒。

  洛子夜聳了聳肩，瞟了他一眼：“能怎麽辦？我們有證據嗎？沒有！看見禿鷲的隻有鬧鬧一個人，按照律法，一人之言不足為證。而且就算是能作為人證，也無法確認那隻禿鷲，和當日攻擊岩石的禿鷲，就是同一隻。所以從明麵上，我們拿她沒辦法！”

  “可，總不能因為這樣，就這麽便宜她吧？”蕭疏狂臉色微青。

  這時候，倒是蕭疏影笑了笑，捅了捅自家兄長的胳膊，開口道：“哥哥，你忽視了太子方才的話，可不是說拿她沒辦法，隻是明麵上沒辦法！至於暗地裏……”

  話說到這裏，她不說了，蕭疏狂眼睛一亮，登時便笑了一聲：“是屬下愚鈍了！”

  倒是這會兒，果爺它老人家，從後頭跳出來，笑眯眯地尖著嗓子道：“果爺美鳥計……勾引禿鷲果爺，果爺勾引它……”

  它這話雖然還是顛三倒四，詞不達意，但是洛子夜還是精準地聽明白了它的意思。她上下打量了果果一眼，搖頭歎息：“果果，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鳥貴在有自知之明！人家一隻禿鷲，那是猛禽，你是打算用八哥的身份去勾引，還是鸚鵡？人家瞧得上你這種玩賞鳥嗎？”

  “給果爺等著你！”它伸出一隻翅膀，怒氣衝衝，顛三倒四地說完，就扭頭回自己的房間搗騰去了。

  蕭疏狂要笑不笑地看了一眼它的背影，又扭頭看向洛子夜，問道：“太子，那您到底是打算……？”

  “果果剛才不是說了嗎？美鳥計，把那隻禿鷲引誘出來，我們烤著吃了，骨架送還給申屠苗。算是感謝她的美食，也給她一個警告！當然，為了表達對她不辭辛勞的讚賞，我們把骨架送回去的時候，還能合理地搭配使用一些毒粉，也好表達我們的感懷之情！你們說呢？”洛子夜笑容豔烈，但是那笑絲毫不達眼底。

  那幾人嘴角微微一抽，上官冰是個直腸子，直接便道：“太子，您方才不是說了，讓果果鳥貴在有自知之明嗎？怎麽忽然又讚同它的美鳥計了？”

  洛子夜回頭望了一眼，確定了果果不可能聽見她的話。隨即才道：“果果這隻鳥，最大的特點就是臭屁！我們要在自信上打擊它，才能令它發憤圖強，明白嗎？越是說它不行，它越是會做成功給我們看！你們就等著瞧吧！”

  話一說完，船艙裏頭猛然飛出來一隻五顏六色，花不溜丟的蒼鷹。那一雙天藍色的大眼，很快地暴露了它的身份！它老人家飛出來之後，就站在船頭進行各種搔首弄姿的活動，碩大的翅膀揮啊揮，看得出它的小身板裝上這麽大的翅膀，很吃力。但果爺為了尊嚴，玩命地煽動，努力地表現著悠閑。

  一眾人目瞪口呆！

  洛子夜也有點驚悚，她的確是從來沒見過如此……花哨的老鷹。咳嗽了一聲，睨了旁邊的人一眼：“爺沒說錯吧？”

  眾人木然點頭……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麽敲定了！而這會兒，船艙的門簾驟然被掀開，老太太從裏頭出來了，她一出來，原本在船頭商量了半天事情的眾人，這時候全部都沉默了下來，看風景的看風景，閑扯的閑扯，就連果果都扭過頭理自己的羽毛。

  畢竟老太太算是外人，所以他們商量什麽事情，並不打算讓她知道。

  他們的這一點異樣，老太太自然也能感覺到，但她也並不在意，仿佛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問了一句：“還有多久能到？”

  “兩天！”洛子夜答了一句。她也問了對方一句，“軒蒼墨塵怎麽樣了？”

  軒蒼墨塵也在他們的船上，但是從上船之後，他一直都在昏迷之中，也一直是老太太和墨子淵在照顧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於這兩個人都不是很歡迎洛子夜的靠近，隻要洛子夜往那船艙附近一走，就會被攔下來，說他們自然會照顧好人，不必她操心。

  對方既然已經是這種態度，洛子夜自然也沒有再堅持。

  聽洛子夜這樣一問，老太太的臉轉向她的方向，開口道：“托你的福，他原本就被打成重傷。而這兩日，他背後的傷口，都已經潰爛了。海上濕氣太重，必須馬上登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們行船的速度要加快，這才是我出來問你們還需要幾日的緣由！”

  這個托洛子夜的福，自然是在說，因為洛子夜的緣故，所以軒蒼墨塵才挨了打。

  她這樣說話，洛子夜也沒說什麽，掃了蕭疏狂一眼，蕭疏狂立即會意，進駕駛艙讓船長盡可能的加快速度。傷口潰爛，就容易發炎，若是引起感染的話，的確是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但眼下，也隻能希望老太太和墨子淵，能掌控得住傷勢了。

  洛子夜盯了一眼老太太，厚著臉皮又問：“介意我進去看看嗎？”

  一直被人家嫌棄著的感覺，還真的不怎麽樣。老太太點點頭：“去吧！”

  洛子夜應了一聲之後，很快地進船艙，而這時候閩越正好走了出來，洛子夜叫了他一聲：“閩越！”她是打算有個機會，把那天所謂遺言的事情，解釋清楚。

  然而她這才叫了他一聲，閩越似乎就已經明白了她打算說什麽，直接便道：“太子您打算說什麽屬下知道，那個話題不必多論了，您也不必看您眼下無事了，就急著改口。總歸這是王和您之間的事，當初屬下得到的指令，是倘若您有個什麽萬一，就將您的遺言告訴王，但是如今您什麽事情都沒有，這遺言自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屬下一個字都不會對王多說，請您放心！”

  他這話，儼然就是知道，洛子夜是想找他說道當日遺言的事情，但是在他的認知裏頭，卻是認為洛子夜想找他說清楚的緣由，根本就隻是因為洛子夜想改口，想繼續利用王的感情而已。

  他這樣一說，洛子夜的表情就凝了一下，她不蠢，自然能明白他話裏頭的意思。於是她揚眉：“所以眼下，不論我對你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我了？”

  “您需要的，是王相信您，而不是屬下相信您！至於遺言的事情，既然屬下不會告訴王，太子還在意什麽呢？屬下告退！”說完這話，他拱手，後退。

  洛子夜盯了一會兒他的背影，拿著扇子的手動了動，原本想再解釋一句。但看他一副不想聽的樣子，想了想，他說得也對，她需要的，其實隻是鳳無儔相信她，閩越是不是相信她，這還真的無所謂，既然這樣的話，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轉身進了軒蒼墨塵的船艙，就聞到了一陣腐爛的味道。那當真就是傷口和肌理潰爛的氣息，墨子淵在照顧他，而他似乎是在持續發燒。洛子夜盯著這情景，眉梢皺了皺，道：“既然你們知道他的身體不宜在海上顛簸，那為什麽一定要堅持這時候帶著他出海，就不能等他的傷養好了之後，再回煊禦大陸嗎？”

  她此言一出，墨子淵立即道：“陛下有陛下的事情要處理，為了你跑來千浪嶼，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眼下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洛子夜沒問他們有什麽事情需要處理，因為她心裏明白，就是問了墨子淵也不會說。隻是，她卻對他們的處事方式，表示極大的不認同，揚眉盯了墨子淵一眼，問：“你們所謂需要處理的事情，比他的命還要重要嗎？”

  她這問題一出，墨子淵沉默了幾秒鍾。最終看著軒蒼墨塵，沉聲道：“對於陛下來說，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洛子夜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我覺得你們或許需要學會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陛下永遠隻相信機會不等人！”墨子淵語氣更堅決。

  接下來便是半晌無話，盯著昏迷的他，洛子夜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帝王，身上到底擔著多重的擔子，才這樣輕賤自己的性命，但她卻覺得，有這樣一個負責，為了國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的帝王，作為他臣民的所有人，都是有幸的！

  船舶加快了速度之後，一天半就靠了岸。

  有點意外的是，岸邊沒有洛子夜想象的許多人來迎接他們，隻有一個老頭，坐在岸邊垂釣。洛子夜剛剛從船艙裏頭走出來，那老頭的魚鉤，就對著洛子夜的方向甩了過來……

  魚鉤上血紅的蚯蚓，把洛子夜惡心得趕緊後退，這才避開。

  皺眉看了看那老頭，對方的眼神並沒看過來，也許不是故意的，加上對方又是個老人家，所以洛子夜也沒多話。直接便張羅著大家上岸，可這會兒，果果看見那老人的時候，卻忽然瞪大了一雙鳥眼，一陣風一樣，對著岸上飛走了。

  並尖著嗓子高聲道：“天哪！老不休！果爺看見老不休了！主人……主人，果爺要把洛子夜出賣給你，條件交換，交換條件，你要幫果爺對付老不休！”

  “臥槽！”洛子夜懵逼了，老不休是誰？還有，要出賣她是什麽鬼？

  她手裏的扇子，正打算對著果果拋過去，將它攔住！但那老頭手裏的魚鉤，卻驟然一晃，跟洛子夜的扇子纏在了一起！這下，要是還不知道這老家夥是故意找茬，洛子夜就是真的傻了。

  她睨了那人一眼，那老頭這時候也正看向她。嗤笑了一聲：“你就是洛子夜？”

  “關你屁事！”沒把果果攔著，洛子夜心裏很惱火，對於這個明顯找事兒的臭老頭，她自然難以客氣！

  而她這一句話不客氣的話一出，那老頭似乎被噎了一下，又似乎這麽多年來，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這令他的眼神也冷了幾分：“怎麽，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

  一個老不休武修篁，洛子夜就很討厭了，這時候又不知道是從哪裏蹦出來一個糟老頭，人家的人生是犯小人，她的人生是犯老頭！她張口便道：“哪來的長輩？哪有長輩見麵就為難年輕人的？你不要仗著你年紀大就倚老……”

  話說到這裏，正巧閩越從船艙裏頭出來，一聲行禮打斷了洛子夜的話：“老王爺！”

  “呃……”洛子夜的倚老賣老，被卡在喉嚨裏。老王爺，貌似就是鳳無儔他爹，跟鳳無儔他爹正麵杠上，這不太好吧？

  她噎著不說話，鳳天翰的眼神，也看了過來，似乎饒有興味地問：“本王仗著年紀大就倚老怎麽樣？倚老賣老？”

  “矮油！人家想說的是倚老賣萌，萌就是可愛的意思，您看起來真是寶刀未老，整個人看起來萌萌噠！”洛子夜立即狗腿地湊上去，還把扇子打開，給鳳天翰扇風。

  這畫風讓閩越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太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咳咳，從前就是對著王，她也極少這樣客氣啊！

  鳳天翰的臉頰也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扭頭看洛子夜的眼神像在看怪獸！這畫風轉變得也太快了，他正打算說話，洛子夜就先開了口：“老王爺是吧？您家的寶貝兒子，平常聽不聽您的話啊？”

  “本王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鳳天翰冷哼，意圖在洛子夜的麵前，表示鳳無儔對自己這個父王的重視，同時暗示洛子夜應當尊重自己。

  閩越腹誹：那是因為王往西，您就立即要鬧上吊！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洛子夜的扇子揮得更加賣力了，接著道，“事情是這樣的，爺在路上把持不住摸了美男子的小手，你看果果那隻沒出息的破鳥，已經去告發本太子了！一會兒您兒子要是來揍我，您也千萬要說幾句好話啊，讓他為了世界的和平，務必不能對爺動武知道嗎？您看本太子這麽尊重您，堂堂太子之尊，給您扇風，這個忙您可一定要幫！”

  沒想到她話剛剛說完，鳳天翰就果決地道：“不幫！”

  她小臉一綠，手裏的扇子就不想揮了。閩越這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變得狗腿起來了，默默地撫了撫額頭。

  而這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是閻烈帶著人過來了，遠遠地叫道：“太子殿下，王有請！”

  “果果已經去告完狀了？”洛子夜踮著腳問了一句閻烈。

  閻烈心情複雜，但還是點頭道：“是的！果爺把關於美男子的事情都說了！”

  “那都是誣告！”洛子夜跳起來發表，一張小臉通紅，努力的狡辯。

  閻烈嚴肅地道：“您可以親自去對王解釋，王說了，讓屬下來請您去談談人生！”

  談人生？談了還有活路嗎！

  洛子夜二話不說，一步躍上岸，扭頭就往茫茫沙漠裏頭狂奔，一邊跑一邊躍，整個人還因為跑得太激動，蹦躂在半空，扭頭高聲道：“告訴他，爺有事先走了，爺不談人生！爺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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