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跟皇上，跟水漪公主，跟武修篁，都有很大的關係！鬧兒，劄記呢？”他說著這話，便看向雲筱鬧。

  雲筱鬧愣著，回憶了一會兒，便想了起來，開口道：“劄記女兒已經交給太子了！”

  洛子夜立即在自己的袖子裏頭，將那本劄記拿了出來。

  其實今天要來見雲丞相，她就想過這東西畢竟是雲丞相的，又是雲筱鬧挖來的，所以打算等他們父女敘舊完畢，問一下雲丞相要不要，要的話就直接給人家帶走得了，這般想著，她才隨身帶著的。

  這般想著，她開口道：“是這個嗎？雲丞相是否打算帶走？”

  不過，一本劄記，跟她，跟父皇，還有傳說中的那個水漪公主，能有什麽關係？還扯上了武修篁那個護短卻又為老不尊，令人討厭的臭老頭？

  雲丞相看了一眼，立即偏身，用自己的身子將那本劄記一擋。

  避免那邊帶著他過來的那兩個下人看到，才對著洛子夜道：“這一次，老臣能被換出來，一部分當然是出於龍將軍的幫忙，太子殿下的牽線，但這其中，必定也有陛下的默許！所以到眼下，老臣並不能說太多，說多了，那便是背叛了陛下，還請太子諒解！”

  眼下，他明知道劄記在哪裏，還沒打算收回來，也沒打算告知陛下，就已經是對陛下不忠了，其他的，他實在……

  洛子夜懵了一會兒，揚眉道：“那既然是這樣，可這上頭是無垠之水，嬴燼已經說了，是解不開的，至少千百年來，沒有一個人能解開。那這本劄記，就算是跟爺有關係，留在本太子這裏，也沒有什麽大用吧？”

  她這話說完，雲丞相立即搖頭。

  看向洛子夜，開口道：“這東西太子務必要好好保存，也是出於太子對老臣和鬧兒的恩德，劄記便送予太子，而且老臣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劄記到底在誰手中！太子如果相信老臣，就請務必好好保管，以及，在將來，除了武修篁，誰也不要給！”

  “我覺得我丟茅坑裏，也不會把它給武修篁！”被雲丞相說得這麽嚴重，甚至於父皇知道了這東西是雲筱鬧拿走了，還會把雲筱鬧給宰了，那一定就是各方勢力都非常在乎的東西了。武修篁那個人，那麽護短，那麽為老不尊，她幹嘛給武修篁？

  雲丞相一噎，完全不知道洛子夜和武修篁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發展到這步田地了。

  他直勾勾地盯了洛子夜半晌，最終道：“好吧，那太子可以這樣想，這東西能為太子保命！倘若未來，太子和武修篁的關係，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對方非得殺了太子不可，太子把這個拿出來，說是水漪公主當年的遺物，您再跟武修篁談什麽條件，大抵他都會答應！”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一愣，這下剛剛還嫌棄著，不知道想不想要的劄記，她立即就揣入了自己的袖子裏頭！嚴肅道：“爺一定好好保存！隻是上頭沒有字……”

  “無垠之水，隻是沒有人能解開，但並不是不能解開！老臣認為，這天底下要說誰能有辦法，那必然是傳說中的無憂老人，他與武修篁是摯友，隻是他很神秘，尋常人未必能得見！至於這上頭的東西，太子能不能看見，那就要看太子的機緣了！”說到這裏，雲丞相也不再說了。

  其實，他沒有直接就將一切說出來，不僅僅是因為他對陛下的忠誠，也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洛子夜和武修篁的關係，就這麽說出來，定然沒有人相信。除非這本劄記上的字跡顯現，那才能是最好的證據！武修篁不可能不認識洛水漪的字，也是存了這麽多年份的東西。

  故而，除非這上頭的字顯現。

  否則，他就是說出來，武修篁和洛子夜，也都隻會當他講了一個笑話，沒有人會相信！既然這樣，說了也是白說，不如就讓洛子夜自己將上頭的字，將無垠之水解開了，他們的關係，讓他們自己去論吧。

  就這麽想著，他沒再多話。

  洛子夜沉吟之間，也沒有強求，她知道雲丞相肯定知道點什麽，但是對方可能是出於一些原因和考量所以不肯說，既然這樣的話，她多問也是無用，便也幹脆不問了，但是心裏也對無憂老人好奇起來！

  要是能遇見，說不定還真的能解開這玩意兒。

  雲丞相對洛子夜說完話，這才看向雲筱鬧，開口道：“鬧兒，爹爹就先走了！你要保重好自己，這簪子你回去之後就銷毀掉，關於劄記的事情，誰也不要說，太子也一樣，否則陛下一定會對你們下殺手，明白嗎？”

  “嗯！”雲筱鬧含著淚眼點頭。

  洛子夜也點頭：“多謝丞相提點，本太子必定不會多言！”

  這番對話之後，雲丞相對著雲筱鬧揮了揮手，道了一句：“好了，爹走了，你也不必再送了！對於天曜，對於陛下，老臣能做的，不能做的。該承擔的，不該承擔的，都已經做了！老臣已經無愧，至於這劄記的事情……”

  陛下要怪，就怪吧。

  他畢竟沒有全盤拖出，他隻是想還洛子夜一個救命之恩，一個保住自己女兒的恩情。他無愧，也不會悔！

  說完這話，他便對著那邊那兩個人過去了。

  腳步蹣跚著，一步一步走。那背影看起來有幾分佝僂，忽然令洛子夜有幾分鼻酸。最終她對著那老人背影，鞠了一躬。

  雲丞相，大抵算是愚忠。

  但是他為了自己的君主，承擔了殺害皇子的罪名，全家流放，自己也落到這步田地。他不負天曜，是天曜負他。這樣的人，自然是值得洛子夜敬重的！

  雲筱鬧看了一會兒父親了背影，哽咽了幾聲，終究沒有再哭。她笑道：“父親是無悔的，我為父親驕傲！”

  “是！他值得你驕傲！”洛子夜應了一聲。

  目送著雲丞相走遠之後，洛子夜便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不必回頭，她也知道是龍傲翟。她更能確信，對方是剛剛到這裏，剛才劄記的事情，他都沒聽到，因為她先前並未感覺到什麽氣息。

  果然，她還沒轉過頭，那人的聲線，便從她背後傳來：“太子，本將軍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那麽太子答應了本將軍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履行了？”

  “如果龍將軍今天早上，沒有聽見鳳無儔身體不適，甚至不知是何種緣由，大夫也都束手無策的消息，將軍也不會貿然相信本太子，直接就把雲丞相給救了，不是嗎？”洛子夜回過頭，看著他淡淡一笑。

  龍傲翟倒也不瞞她，直接便道：“的確！倘若一大早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本將軍的確不敢隨便相信，太子真的有本事，取了鳳無儔的性命！”

  所以，一直他都還是觀望的狀態。

  事實上，要動手換人，有了陛下的默許，幾天之前就可以換了！他一直等到今天，也就隻是出於沒有看見鳳無儔要死的跡象而已！

  洛子夜揚眉壞笑：“你就不怕你今天早上聽到的消息是假的？”

  她就知道，龍傲翟沒有那麽容易上當，所以她才會求鳳無儔，放出那種假消息去取信於龍傲翟！

  龍傲翟冰冷的唇角扯起，那雙血瞳盯著洛子夜，麵上看不出喜怒來，隻是道：“那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本將軍的確很介意！但是，隻要太子心中明白，本將軍的約，不是那麽好爽的，就行了！”

  他這話，就是警告了。在警告洛子夜，如果她敢耍他，在他做到了那些事兒之後，她沒有將鳳無儔給殺了，那麽，他必然不會放過洛子夜！

  洛子夜聽完這話，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正色道：“請將軍放心，本太子並非言而無信之人！鳳無儔是狗命，不日之後，就會送到將軍府上！”

  她這會兒當然要表現得一本正經，畢竟雲丞相還沒有走遠，要是這會兒就把龍傲翟給激怒了，他派人把雲丞相給追殺了，那就不好玩了！過幾天，等雲丞相跑遠了再說……

  至於龍傲翟的威脅。

  這麽說吧，反正她來這裏的這些日子，龍傲翟算計她的次數不少，彼此得罪對方的次數也不少，已經是很惡劣的關係了，她真的不怕再惡劣一點！沒關係的，真的！

  龍傲翟聽了她這話，冷笑了一聲，這才算是滿意了，轉身離開！

  “那麽，末將就等著太子殿下的好消息！”

  他走遠了之後，洛子夜這才收起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看了雲筱鬧一眼，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想跟著太子！太子不是有神機營嗎？就讓我進去吧，畢竟我和閻烈的婚約，放在那裏就行了，他也不那麽想娶我，我也並不想嫁給他！”雲筱鬧直接便開口。

  這個時代，是有女將軍的，所以雲筱鬧想加入神機營，洛子夜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聽了之後，也就點點頭，卻也說了一句：“你還是想清楚得好，畢竟你在我府邸，難免會有閑言碎語！”貌似古代的姑娘家，都會比較在意這個的，而自己是個男的，雲筱鬧就待在她府上。

  “我不在乎，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麽好在乎的！等我也跟著太子，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天底下這些人，大抵也不敢再議論我了！”雲筱鬧說著這話，眸色晶亮。

  洛子夜看了她一眼，點頭道：“的確！人活在這世上，之所有有那麽多人敢議論你，欺負你，用言語攻擊你，肆意汙蔑栽贓你，說到底，也就隻是因為你不夠強大罷了！等你足夠強大了，就用你的拳頭，去教育她們閉嘴！”

  說完，她扭頭就走。

  人活在世上，就是這樣的，你做任何事情，看不慣你的人，都會覺得那是錯，並且還會加油添醋，胡說八道縱情汙蔑你，甚至你放個氮氣，人家都要覺得你含量超標，比一般人要汙染空氣。而不論你講什麽，說什麽，辯解什麽，對方也都不會相信，甚至圍觀的路人和你身邊的人，都會質疑你。

  那麽，既然這樣的話，就幹脆啥也別說了。

  等你實力足夠強大，一拳頭過去，讓他們直接閉嘴得了！

  雲筱鬧在她後頭站著，反應了一會兒，最終捂嘴笑了起來，跟上了太子的步伐！

  這才沒晃蕩幾步，忽然一陣疾風過來！不必回頭，洛子夜也知道又是一個飛鏢。她抬起手一接，再回頭，對方已經不見蹤影！大白天的，也給她送飛鏢。

  她沒去追那個人。

  將飛鏢上帶著的那張紙打開，看完上頭的字。她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張紙是熟悉的裁剪，缺了一角，就和上次那個威脅她，以後要按照對方的指示做事的紙張，是一樣的！

  對方知道她的女兒身，並且也就是憑借這個威脅她！

  而紙上的內容，也就一句話：“為我奪得天子令！”

  說實話要搶奪天子令的事情，洛子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她已經把事情吩咐給蕭疏狂和上官禦，還有鳳無儔幫著打掩護，便也相信過不了幾天，她的火槍隊就能成型！

  因為前段時間的訓練，她早已訓練了自己手下的人，用槍的方法。他們雖然都不知道槍是啥玩意兒，但是也都已經配合訓練！

  而之所以把事情弄得這麽急，也就是為了把天子令搶回來，還給鳳無儔。可是眼下，這個人也要！

  之前她懷疑過對方是洛肅封的人，既然天子令在洛肅封的手上，這個人也要，那應該就不是父皇的人了。那麽，到底是誰？

  以及，真的拿到天子令了，她應該怎麽辦？

  是按照原來的計劃，給鳳無儔，還了這個人情！還是，把天子令給暗地裏的這個人，保全自己的女兒身？她頓時覺得頭非常疼，不管怎麽選，都是錯。

  雲筱鬧見她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心裏也有點擔心，問了一句：“太子，您怎麽了？”

  “沒事！”洛子夜沒多話，直接往前頭走。手裏的紙條直接捏碎了，心裏也開始盤算，對方到底能是什麽人！要天子令，還這麽相信她能拿到，這還真是……

  還有雲丞相說的那本和武修篁有關係的劄記，還扯了說那些人跟她有關係，能有什麽關係？

  思緒煩亂之間，便到了大街上。

  而這時候午時三刻早就已經過了，“雲丞相”也應該是被處斬了，但是街道上非常熱鬧，好多人都在旁邊看著，地上還鋪著黑色的地毯，兩邊站著不少護衛。

  那是鳳無儔出行的排場，洛子夜當然知道！

  她愣了一下，就看見護衛們站在兩邊，而長長的地毯，是直接鋪著往皇城大門的方向去了，路上也沒看見鳳無儔的人，這是在搞什麽鬼？

  奇怪之下，她隨便點了點一個站在她前麵瞧熱鬧的人，問：“這是在幹啥呢？”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瞧熱鬧太認真，所以都沒回頭看洛子夜，直接便道：“你沒聽說嗎？說是攝政王府的汐堯姑娘回來了，攝政王殿下的王駕親自出行，出了皇城一裏去接呢。之前攝政王殿下毀了無憂公主的婚，我就猜測一定是為了汐堯姑娘，這不，這就去接了吧？說起來，就是別國君王來，我們攝政王殿下也沒有出去迎接過呢……”

  “是啊，整整迎出去一裏，足見攝政王殿下對汐堯姑娘的重視……”

  然後，洛子夜就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了。

  就剩下幾句話，他出去接那個什麽姑娘了。悔婚也是為了那個姑娘，他……

  她為什麽心裏這麽不舒服，而且覺得鼻子有點酸，視線有點模糊，腦子有點亂？半晌之後，她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馬勒戈壁的鳳無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