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難峰。

  苗若蘭站在亭，眺望遠處，神態如舊，但眼帶著一抹疑惑，不似過往堅定。

  兩道人影，躡雲而來，落在亭前。

  墨憐星走前幾步，行禮道，“苗長老，錫靈峰的缺口已經守住，不會再有問題。”

  “憐星，你做得很好。”

  苗若蘭點頭，麵帶讚許之色，轉向周舒，帶笑道，“周舒，好久不見。”

  周舒神色頗悅，拱手道，“苗長老，也沒有多久，四五年罷了。”

  “四五年已經很長，足夠改變許多事情，”苗若蘭搖了搖頭，溫聲道，“周舒，你為何又回來了，這幾年沒有離開南瞻洲麽？”

  “沒有，南瞻洲如此美景，自然要多待一段時間。”

  周舒微微笑著，忽而正聲道，“長老此話有些明知故問了，我和蜀山有誼，如今蜀山陷入重圍，當然要來看看。”

  苗若蘭舉了舉手，和顏道，“多謝道友好意。”

  此時，又有兩道人影先後來到知難峰，卻是古樂天和丁雨。

  和墨憐星一樣，他們也在四處守護缺口，和蠻族戰鬥，如今順利完成任務，回來複命。

  看到周舒的時候，他們很是意外，但打過招呼也沒有多說話，許是已經完全服氣了罷。

  打過招呼，周舒轉向苗若蘭，緩聲道，“長老，現在情況如何？”

  苗若蘭輕輕點頭，“你也看到了，蠻族一直在攻擊蜀山，但無須在意，情況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那好……”

  周舒神色微滯，朝峰下看了一眼，似有所思。

  隨即轉過身，對著苗若蘭笑了笑，直言不諱的道，“苗長老，恕我直言，蜀山是打算一直和蠻族耗著麽，但是，現在戰場是在蜀山自己的地方，持久下去不適合吧？消耗大且不說，而且這些瘴氣蟲卵也會汙染蜀山地界，將來要完全恢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樣做，蜀山恐怕得不償失。”

  苗若蘭微微一愣，還沒有說話，那邊墨憐星卻跟著開口了。

  “是啊，長老。”

  她像是早想說，連忙道，“周道友說得很有道理，弟子也覺得不應該這麽耗下去，……”

  丁雨感覺也找到了機會，跟著道，“師妹說得很對，不如讓我們幾個出去，從後麵截斷蠻族，斷了他們的補給，他們自然不戰而退。”

  “丁雨，憐星，不要多話。”

  苗若蘭低聲斥道，“此事宗門早有打算，不需要你們再多說。”

  “是……”

  墨憐星欲言又止，隻得退了回來，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丁雨還待張口，卻被古樂天扯了回來，丁雨暗暗跺了跺腳，也是無可奈何。

  他們已經說過許多次了，但每次都被長老駁了回來，而且長老們也從不解釋原因。

  苗若蘭看向周舒，緩聲道，“周舒，我知道你是為蜀山好，不過我們蜀山有自己的考慮，多謝。”

  若是平時，周舒不會刨根問底去追問別人的事情，但此時卻是一反常態，不依不饒的道，“所謂蜀山自己的考慮，難道是打算將蠻族拖垮，然後一打盡麽？可是那麽做未必好，第一成功的機會不大，事實我覺得幾乎不可能，第二，算成功了，蜀山也必然元氣大傷，若是此時峨眉趁虛而入，蜀山又該如何？”

  “周舒，你夠了。”

  苗若蘭微微一震，蹙起了眉，聲音也沉了下來，“我們蜀山的事務無須你操心，你若留下來一起對抗蠻族，我們自然歡迎，若是來指手畫腳，倒不如早些離開罷。”

  墨憐星聞聲一怔，前一步，鼓起勇氣道，“長老，周道友也是為蜀山好，你不要這樣說他。”

  苗若蘭沉聲道，“憐星，你不聽我話了麽？”

  墨憐星連忙搖頭，躬身行禮，“弟子不敢，隻是覺得周舒說得很有道理，弟子也一直不明白，為何我們要這麽做，人手不斷減少，庫房日漸空虛，其實……”

  丁雨也是忍不住，“師妹說的是，如果再這樣下去，算是蜀山，也堅持不了多久啊。”

  古樂天想了想，走前鄭重的行了一禮，“周道友，還有師弟師妹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長老，其實我們都很不明白，明明有辦法可以脫困的，為何還要和他們鏖戰呢？一天又一天，而現在蠻族的攻勢越來越猛烈……”

  “都住口。”

  苗若蘭注視著幾人，麵色漸沉了下去，隻心裏卻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她注視著幾人，緩緩道，“今遭不同平常，你們不必多問多想，按照長老說的做便是。”

  “可是長老……”

  丁雨頓了頓，還想再說下去，被古樂天拉了下，隻能恨恨的轉過了身，不再說話。

  墨憐星黯然的點了點頭，躬身道，“是弟子失禮了，請長老責罰，我不該頂撞長老。”

  “罷了，你們都下去吧。”

  神色間頗顯疲憊，苗若蘭揮了揮手，“憐星，你帶周道友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周舒往峰外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頗是恭敬的行禮，跟在墨憐星身後離去。

  雲。

  墨憐星看向周舒，頗顯歉意的道，“周舒，長老那樣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不要怪她。”

  周舒搖了搖頭，“我怎會怪長老，沒關係。”

  “其實長老說的也對，”墨憐星低垂下頭，緩緩道，“不管怎樣，長老們都不會對蜀山不好的，我們做弟子的，隻要遵照長老們的囑咐好了，想那麽多也沒有用處。”

  周舒淡淡一笑，“說的是。”

  墨憐星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周舒，我送你去淩雪峰罷。”

  周舒輕輕搖頭，“不用，你去忙罷，我想在這裏轉轉，不礙事吧？”

  “哦……是你的話，自是不礙事的。”

  墨憐星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轉身去了。

  等墨憐星離開，周舒卻回轉了去，朝知難峰下行去。

  走不多遠，他便立住了，忽然道，“甄長老，為何藏在下麵？”

  沉寂了好一會。

  “小友，原來你真的看到老道了，那麽，你剛才那些話也是對老道說的罷？”

  蒼老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但確確實實是蜀山第一太長老甄遠亭的聲音，帶著些疑惑，也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