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平靜下來，塵埃落定。

  腳下的平台倏然消失，周舒再度往下墜去。

  幾息間，便落到底處，正是井底，不過現在看到的井底和先前不同，麵前隻有一條通道，而且也沒有被雲霧遮擋，雖然龍族氣息還是彌漫在周圍，但一切都清晰可見。

  周舒似有所思，“這才是龍眼之井的原本模樣吧，之前的都是幻境，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入彀了。”

  “小周，你怎麽這麽慢？”

  通道旁，纖塵不染的李傲劍快步走過來，仰著頭，一臉傲然。

  “老李，你先到了，”周舒有一絲意外，仔細看了幾眼，疑道，“你遇到什麽了，沒事吧？”

  “會有什麽事？”

  李傲劍眼中帶著不屑，“不過一點點龍威，加上一點點不堪的劍意，當然不算什麽，倒是你，看樣子很疲憊啊，這麽點路走了這麽久，什麽情況？”

  “沒事就好。”

  周舒笑了笑，也不多問，簡略的說了幾句。

  “幻境？難怪，我說怎麽會遇到她的……”李傲劍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溫柔，很快便隱去，“老朱怕是難了，我們有什麽辦法幫幫他？”

  “幫個屁！”

  半空中，一個碩大的身子掉了下來，正砸在李傲劍身邊，地麵都禁不住抖了幾下。

  李傲劍瞥了一眼，有些失望，“你沒事啊……”

  “當然沒事，一個破門罷了，打垮就完了。”

  朱大山拍了拍胸口，“可是進門以後……不說了。”

  看得出，他眼中很有些迷茫，多半是在情劫那裏遇到了一些麻煩，但已經過了，兩人自不會刨根問底，各人各有秘密，不想說的不會多問。

  周舒細細的看了幾眼，和李傲劍一樣，朱大山看上去也很疲憊，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顯然，之前看到的確實都是幻境。

  他笑了笑，“到齊了，就進去罷。”

  兩人點點頭，跟著周舒往通道裏走去。

  通道深邃悠長，兩邊依然是龍鱗壁，仿佛在龍身上行走一般，感覺殊為怪異。

  盡頭處透出一些光亮，三人對視一眼，走了進去。

  看到麵前的景象，三人都是微微一怔。

  栩栩如生的盤龍像，高大雄偉的銅柱，神秘迷幻的冰火之湖。

  和外麵截然不同，古樸而莊嚴的氣息，迎麵而來，讓人心神一凜，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修仙者求長生，逍遙不羈，但亦敬天地，敬自然，敬先祖，敬畏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信念，龍族祖居，上古滄桑之地，一眼望去，龍族千古變遷如在心底流過，很難不生出敬畏之心。

  周舒神色肅穆，很是認真的屈身行了幾禮，李傲劍和朱大山也跟著行禮。

  “人類，為何闖入我龍族祖地？”

  悠遠深沉的聲音，如洪鍾大呂，從天外飄來，回蕩在盤龍雕像周圍，縈繞不絕。

  “啊，除了旋鄖，這裏還有別人？”

  朱大山神色一震，瞪大了眼睛，而李傲劍注視著雕像，麵色凝滯。

  這等事情倒是沒有想過。

  周舒則對這一幕並不意外，從之前的遭遇就能知道，這裏顯然有龍族先祖大能關注，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那龍族大能竟然會開口說話。

  他緩聲道，“晚輩三人，隻為仰慕崇敬而來，別無他意。”

  “仰慕崇敬？”

  周圍的龍族氣息不斷往盤龍像上聚集，雕像像是漸漸活了起來，雖然沒有什麽動作，但神態漸漸變化，顯出許多威嚴來，一雙緊閉已久的龍目似乎也在緩緩睜開。

  幾人注視著這古怪的景象，心中不免一陣震動，各自傳音。

  “傳說中的顯聖？”

  “應該是，早已飛升了的龍族大能，用了一絲神魂投影到了雕像上。”

  “哇，真是顯聖的話，那就是天大的機緣啊！”

  “未必，這是龍族大能顯聖，不是我們人類的大能，是禍是福很難說，不過也不必太緊張，不過投影罷了，他不可能傳遞太多力量到這裏來，不會有太厲害的手段。”

  “不管是什麽，這趟是值了。”

  許久，那龍目終究睜開了，眼如深井，不可見底，有種說不出的蒼涼之感，如垂老的王者。

  目光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很快便收了回去，又慢慢合上。

  周舒神色凝重，那一目之間，自己似是身處荒涼星空，除了自己和那隻龍以外，再無旁人，連一顆星辰都沒有，另兩人也是一樣凝重，最喜歡呱噪的朱大山也不敢說話了，想必也是同樣的感覺。

  “若現在還是太古荒古，你這麽說還有一些可信，但人類自修仙以來，哪裏還有一點對龍族的崇敬？你們說這樣的話，自己不覺得可笑麽！”

  聲音有兩分不屑，有三分憤怒，但更多的是遺憾，落寞失意者的遺憾。

  周舒不覺點頭，有些無言。

  此話自是不假，混沌開天地後，從太古到荒古時代，龍族一直是玄黃世界的主宰，地位高高在上，人類不過螻蟻，仰承鼻息而苟活，但自從人類開始修仙以後，一切就發生了變化，一代代人類先祖開創大道，讓諸多人類認定自己也能獲得和龍族和天地一樣強大的力量，人定勝天，事實上也是真的獲得了，人類證明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萬物之靈，從此大能輩出，對其他種族尤其是龍族，自然少了崇敬和尊重，而隨著修仙的進一步發展，人類修仙者完全取代了龍族的地位，龍族漸漸沒落直到完全消失。

  到現在，玄黃世界裏早已沒有真正的龍族，隻有帶著不算純淨的龍血脈的近龍種族。

  要龍族不怨恨人類，是不可能的。

  顯聖在這裏的龍族先祖，雖然早已不在玄黃世界裏，但仍一直關注著這裏的情況，才有此言。

  周舒行禮道，“前輩是上古時代的龍族先祖，我等晚輩自然崇敬不已，至於人類和龍族的恩怨，曆時悠久，時代也不可逆轉，如今幾萬年過去，前輩也該釋懷了。”

  “釋懷？”

  龍眼驀地又睜開來，銳利的目光如冬日凜冽之風，從眾人身前一一掠過。

  李傲劍猛地一震，接連退了三大步，禁不住打開了劍體，方才撐住沒有繼續後退。

  朱大山硬挺著身體，絲毫不動，但臉色一下就白了，顯是在強行支撐，他的虛神罩尚未圓滿，還不足以抵擋著上古真龍的氣息。

  周舒身體晃了幾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