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之井最深處。

  寬大的洞穴中間，立著一座巨大的盤龍雕像，伏身斂爪，神態肅穆。

  雕像分不清是石頭製成，還是骨頭化成，總之，龐大的龍族氣息彌漫在四周，蒼涼而厚重，神秘而古樸。

  這氣息，遠比外麵要濃鬱許多。

  雕像前，是一處古怪的深潭，為水火交融之地，海水之下，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烈火，多半是在熔岩之上，但海水由於有龍族氣息的存在，怎麽也燒不幹淨。

  深潭之上，豎起兩根龍形高柱。

  旋鄖端坐在其中一根柱子上，閉目凝眉，心不容外物，神情異常虔誠，專注。

  “闖進了三個人類修仙者，是收為祭品，還是……”

  “他們不還是老樣子麽，照舊，道劫，還有情劫……”

  如鍾鳴之聲，沉重悠長，似是從天外飄來，一點點的落了下來，縈繞在雕像周圍。

  聲音很快消逝，而一股股淡淡的龍之氣息，漸漸飄了出去。

  旋鄖茫然無知，沉心於修煉，似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也不可能感覺到。

  看著麵前的通道，周舒微顯沉吟。

  麵前的通道很多，但他有種感覺，無論走哪一條，他遭遇到的東西都會是一樣的。

  和朱大山跟李傲劍的境遇類似，從走進龍眼之井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決定了，要麽戰勝命運，要麽沉淪穀底。

  “進來的有些莽撞了。”

  在這種保存了很久的上古遺跡裏，會發生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很多事情都不能憑借常理去判斷，哪怕有足夠強的實力，也要保持足夠的敬畏之心，但是顯然，他們三人都沒有做到這點，毫不在意的就走進來了。

  周舒這樣想著，但已經進來了，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麵對，並且戰勝，那才是修仙者。

  把一切當成考驗，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猶豫，周舒直接走了最近的一條。

  洞口前籠著一層濃霧，離得越近，便越能感覺到其中的氣息，氣息雖微小但內在磅礴，帶著無法低估的力量。

  踏進一步，如墜深淵。

  整個人開始往下墜落，墜入那無邊的黑暗，但時間不長，不到十息，便落到底處。

  抬目看去，周舒發現，自己竟站在一片平靜的海麵之上。

  腳底是一小塊平地，四目茫茫，周圍的大海則無邊無際，除了自己，空無一人，除了海水，也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龍眼之井底部，顯然不可能有這麽平靜的大海，這似乎證明了之前猜測的一點，這裏就是幻境，但對於無法脫離的周舒等人來說，幻境也就是真實。

  沒有任何區別。

  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呢，周舒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會比其他人容易。

  很快，他就感覺到了。

  遠處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聲聲入耳。

  “六度為禪，先天之先唯此是，法身煉就色身全……”

  “點符之道，化天地為己用……”

  “天地為爐，煉萬物生……”

  “至妙若有若無，大淵乍沉乍浮……”

  周舒神色一滯，這些語句他都很熟悉，皆來自他修煉過的各種法訣道典，符道器道等等無一不有。

  還在猜想是怎麽回事，麵前的景象變得難以置信，聲音越來越大越清晰，一聲聲語句化作了一個個可見的金色符紋，如雪片般墜入海中，隨著符紋墜下，平靜的海麵不再平靜，浪潮瞬間洶湧起來，一波一波，朝著周舒不斷逼近。

  感覺到了周圍的巨大壓力，周舒神色凝然，他有些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一道巨浪翻起，挾風帶勢，狠狠的砸在他身上。

  巨浪所至，周舒身體猛地一沉，那巨大的衝擊力像是衝破了身體，直達內心深處。

  任何防禦手段都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刺骨疼痛，從內心而生，散發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連他都幾乎忍不住。

  這攻擊，顯然不是一般的元力，甚至也不是龍之力等等，如果籠統形容的話，那就是“道之力”。

  那些法訣道典，無論高階低階，無論哪一種，修煉到極致後皆可悟出各自的道，使修仙者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力量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但也能夠用符道之力，丹道之力，器道之力等等來形容。

  這些力量周舒接觸的不多，但他很快就能感知出來，那力量，顯然就是那法訣修煉到極致後悟出的道。

  此時的周舒完全明白過來，他們遇到的是怎樣一種危機。

  朱大山隻煉體，他遇到是體道之力，李傲劍隻修劍，遇到的多半是劍道之力，而周舒兼容並蓄，無所不修，所以他遇到的，是幾乎所有道。

  人類想要進入高貴的龍族祖地，必須要證明你有足夠的資格。

  修劍者要明劍道，煉體者要明體道，而周舒……修煉所有法訣，必須要明所有道，麵對所有法訣中的道之力……

  這個問題就有些大了。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又一道巨浪劈頭蓋臉的落在身上。

  那力量鋒利如斯，仿佛從頭到腳連著心都被狠狠的砍了一刀，全都碎成了兩半。

  一時忍不住疼痛，周舒身形一抖，險些掉入海中。

  “羅王刀訣，四階的刀訣竟有這樣大的威力，真是難以置信……”

  巨浪裏的力量來自羅王穀的羅王刀訣，四階，當初柳玉兒給他的，他當然也推演修煉過許多遍，雖然沒有在戰鬥中用過，但那感覺明確無比，不會有錯。

  周舒緩緩坐下，穩住身形。

  心中有些擔憂，但也有一些驚喜，這巨浪中蘊含的刀道給他很大的傷害，但同時，也讓他對羅王刀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刀之道，似乎有一點點清晰了。

  如果他能承受的足夠多，就可能感悟到許多平時感覺不到的道理，如果每一種道都能得到一些進展，對自身的道就是相當大的好處了。

  細想起來，這種感覺，和當初度過劍意之陣有些類似，不過攻擊他的不是劍意，而是各種道之力，同時他也很明白，這裏的結果多半也不一樣，在那劍意之陣裏，無論他怎樣失敗，都不會有事，而在這裏，一旦失敗，等待的可能是死亡。

  龍族不是天道，對人類不會太友好，從沒有什麽“龍無絕人之路”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