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安的這個兒子，比宮主生的那些廢物要強不少。”

  宮主大殿裏，一道身影漸漸顯出形跡。

  聽聲音似乎是人，但模樣全然不是，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固定的形狀，像一團烏黑而又粘稠的液體，黏糊糊的搭在牆壁上，還在不斷下垂，看上去很有些滲人。

  寧霆轉過頭，看著這古怪的東西，不自覺的顯出一絲厭棄，“你出來做什麽？”

  “嘿嘿。”

  那怪模怪樣的東西沿著牆壁，緩緩爬了過來，“老臣前來為宮主解憂，宮主還在為那女修士煩惱麽？”

  “這和你沒有關係。”

  寧霆聳了聳眉，帶著些忿怒，“走遠些！你再偷聽我的話，不要怪我不客氣。”

  “老臣對輝月宮可是一片忠心，宮主說這樣的話，實在讓老臣有些寒心啊……”那東西並不在意宮主的訓斥，沒有停下，更靠近了些，“如今，可是有機會能找到她的。”

  寧霆神色微震，“什麽機會？”

  那東西緩緩說道，“就是那個小子，和旋鄖在一起的，周舒。”

  寧霆不覺搖了搖頭，帶著一絲不屑，“他雖然實力不錯，可我不覺得他能找到她，連我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何況他還不是海族，隻是一個修士罷了，在海底遠不如我。”

  “不要看不起人類修士，他們能做到的，比海族更多。”

  那東西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幾乎流到寧霆身上，用不無誘惑的聲音說道，“難道宮主就不希望找到那女修麽？別人不知道那女修有什麽用處，隻道宮主貪戀人間美色，但老臣可是一清二楚啊，那女修是天生……”

  “行了，難道我不知道麽！”

  寧霆忽然一揮手，將那東西打出去數丈遠，目光忽地銳利起來，“你是說，周舒真的有可能找到她？”

  “感覺得到，老夫活了一萬多年，看人不會有錯的。”

  那東西在海水裏滾了一圈，團成一團，形成了一副人臉，五官俱全，眉目陰森，看上去很是邪異。

  寧霆盯著人臉看了一會，緩聲道，“要跟著周舒？”

  “當然。”

  人臉麵色凝然，很是嚴肅的點頭。

  “誰去？”

  寧霆似有所思，“我不可能離開，寧芫還在閉關，其他人去了也沒有用。”

  “老臣願去。”

  人臉漸漸拉長，很快變成一個人形模樣，四肢俱備，但全身都是鼓起的小泡，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惡心。

  “你要去？”

  寧霆神色微凝，顯出一絲沉吟，“你不是想趁機離開輝月宮吧？”

  那人形立時搖了搖頭，“宮主多慮了，老臣在輝月宮一萬年了，為數代宮主效力，從來忠心不二，何況老臣現在的模樣能去哪裏，除了輝月宮，其他地方都不是老臣能待的地方，為什麽要離開？”

  寧霆帶著一抹不屑的笑，“說的也是，除了輝月宮你哪裏也去不了，不管海底還是修仙界，都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也隻有輝月宮願意收納你這樣的怪物。”

  人形似是不以為意的道，“怪物，不錯，老臣就是怪物，但能活這麽久，老臣也知足了。”

  隻他心裏，暗暗掠過一絲怨毒，極度的怨毒。

  寧霆盯著人形看了一眼，疑道，“你要怎麽跟著周舒？你應該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你根本不能盡力出手，一旦出手就會招來天劫，難道你想死麽？”

  “跟著再說，伺機而動，反正他也發現不了老臣。”

  那人形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一萬年了，老臣對神魂和神識的理解，可不是他能達到的。”

  寧霆揮了揮手，“那你去吧，不過你要記住，你離不開輝月宮。”

  “除非老臣死了，否則老臣永遠都在輝月宮裏。”

  那人形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即軟下來，化成一團粘稠液體，遁入海水之中，完全跟海水融為了一體。

  他跟著海水一起流動著，從一個不足兩寸的洞口流了出去，不見蹤影。

  寧霆看著他離開，眼中有一些期待，不覺輕輕搖頭，自言自語道，“如果能找回那女修，輝月宮真的後繼有人了，不，不止是輝月宮，就算龍宮，將來也會是我們寧家的……可是真的能麽，我費盡無數心血，幾乎踏遍了東海裏的海底漩渦，花了幾十年都找不到，那個周舒就能找到？”

  想到這裏，他臉上浮起許多慍怒，霍然站起，吼道，“那個家夥，憑什麽這麽說？就算他在輝月宮活了一萬年，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妖修，就能成事麽？”

  他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

  在他繼任宮主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古怪的家夥，還以為是看到鬼了，但上任宮主告訴他，這家夥就住在宮主大殿裏，已經活了快一萬年，對海底和修仙界幾乎無所不知，對他很有幫助。

  活了一萬年？

  他起初很懷疑，但和那家夥相處久了，他就漸漸發現，這不是什麽妄言，那家夥連萬年前的人族與海族大戰都一清二楚，而且就是經曆者之一。

  “你為何變成了這個模樣，你起初不是人類的修士麽？”

  “老臣原來是人類的修士，不過被人類所害，隻剩下了一些元神殘魂，不巧老臣了解一些秘術，便借用了一種妖獸的身體……”

  “借用，就是你們說的奪舍吧，不要說的那麽好聽。”

  “對無知的妖獸，豈有奪舍之說？而且那妖獸本身並無一點智慧，絕無修煉和化形的可能，肉身也是一攤爛泥，除了長命一無是處，老夫肯借用它的身體，實在是它的造化……”

  “你還不是想多活些年？”

  寧霆有些嗤之以鼻，“丹水母這樣無用的妖獸，你都肯奪舍，簡直好笑，你在它的身軀裏活著，比死還要難受吧，就算你再活萬年又能如何，肉身不能進益，也不可能晉階，一輩子都隻能這樣了。”

  “修仙不也是為了長生，能多活些年就是……算了，老臣不與你爭論。”

  ……

  寧霆搖了搖頭，緩緩坐回到紫龍床上。

  他的目光飄向遠處，“如果你真能成功……”